山东小县城里的影院竞争
文 | 徐上
编 | 石灿
“《四海》真的对不起我的票价。”
“看完《奇迹·笨小孩》，我决定成为易烊千玺的最大粉头。”
“《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居然比我预期得要好。”
这个春节，不论是线上的朋友圈，还是线下的聚会，总能看到或听到诸如上面的对话。
曾几何时，春节档已成为人们走亲戚和拜年以外的又一场仪式。尤其是一些四五线城市，娱乐设施相较于一二线城市较少，电影作为一种娱乐刚需，渐渐融入小镇居民的生活。
随着电影市场下沉到四五线城市，后疫情时代的“小镇影院”，这个春节档的真实状况究竟如何？带着疑问，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探访了几家影院。
正月初二，早上9点多，一家四五线城市的横店电影院里已经有人候场。
这座电影城坐落在山东青岛胶州宝龙城市广场商业中心的三楼。影院位于三楼中间的位置，穿过一大片熙熙攘攘的儿童游乐场和饮品小吃店，才能看到电影院的门口。
由于时间比较早，前来观影的人不是很多。
左边是娱乐休闲区域，抓娃娃机、小型唱吧、游戏机放置在角落；右边是等待区域区，分布着桌椅和按摩椅。
（影院的等候区域，图源作者）
胶州是青岛的一个县级城市，属于四五线城市级别，总面积1324平方千米。这里依托青岛的经济，发展迅速，2020年12月，社科院发布《全国县域经济综合竞争力100强》，胶州排名第15。
经济的发达使得这里的文化设施越来越丰富，在猫眼上搜索，这里目前有5家影院，4家在春节期间营业。4家影院，两家位于新的经济区，只有一家位于旧的经济区内。
早在2013年，金逸影城在旧城区已经开始营业。那时，整个城市的影院数量还寥寥无几。后来，随着新的城区崛起，经济重心逐渐转移。
刺猬公社从横店电影院出来，前往位于旧城区的金逸影城路上，脑海里前几年人流攘攘、停车都不到位置的情景，早已浮现在眼前。而下车后，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完全感受不到这里曾经的繁华。
空荡荡的停车场，只有三两行人的美食街。
坐上电梯到达影院以后，果不其然，这里的人流量与横店电影院相差甚远。
“我们这个影院除了三楼有一个密室，年轻人喜欢的那些 KTV、游戏机厅或者其他娱乐设施较少。如果是影院的位置是商业综合中心，吃喝玩乐一步到位了，年轻人肯定会更喜欢新的影院。”金逸影院的负责人杨女士表示。
（金逸影院门口的春节档影讯，图源作者）
对于一家影院来说，选址决定了观影人群的多层次需求。尤其是春节期间，娱乐方式可以有多种选择。看完电影，一家人可以选择去用餐，也可以一起去唱歌。而年轻人，则通常选择去密室，或者电玩城。
据前瞻产业研究院相关报告，从各线城市银幕数量占比来看，三线及以下城市银幕数量占比逐年增加，在2017年已经赶超一二线城市，市场占比达到54.11%，成为院线设立影院银幕最多的城市群。
不难看出，四五线城市的观影需求越来越强烈。而看电影，更成为小镇居民春节期间的主要娱乐方式。
“大家拜完年都没事了，上午还好，尤其是下午，要么打牌，要么唱歌，要么看电影，要么逛公园，就这几项，因为现在年味也慢慢地淡了，大家闲下来能干什么？陪家人一块看电影，会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刚刚看完《长津湖之水门桥》的观众小燕表示。
“我和闺蜜每年春节期间一定会看电影，这已经成为我俩的习惯了。”在候场区等待的观众思雨告诉刺猬公社。提到这点，现场不少的年轻人表示认同。
放眼望去，整个影厅年轻人占了大多数。中老年人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对于很多中老年群体，春节与家人一起看电影，是一场线下社交活动的狂欢，而电影院也成为他们与年轻人社交活动高度重合的场所之一。
据灯塔专业版《2021中国电影市场年度盘点报告》数据，20-29岁青年人仍是电影购票的主力，40岁及以上购票用户占比逐年提升。春节档电影对于中老年的吸引力甚至更大，与子女一起观影，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交流机会。
“在我们家，春节初一看电影已经是一个习惯了，因为家里人都很爱看电影，能够凑齐一起去看的机会比较少，春节是最合适的。而且春节除了走亲戚外也没有太多跟家人一起的娱乐活动，看电影是最好的选择之一。”另一位年轻的观众李风表示。
中午12点55，在胶州金逸影城的柜台前，不断有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来询问《熊出没》的场次。
柜台前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奇迹·笨小孩》《这个杀手不太冷静》《狙击手》的午夜场已售空。
检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等待着检票。人群中三五成群，几乎都是和家人一起。
（检票口外排起的长队，图源作者）
检票口的右边是自助取票机，几个中年人模样的人在机器上操作。
柜台里面，有一个炸爆米花的机器，随着一阵轰鸣声，一锅热乎的爆米花出炉，一群年轻人在等待着大饱口福。
柜台附近，还摆放着冰淇淋和各种小吃。
“我们现在影院的盈利来源就是小吃和票房，主要就是这两类。”
爆米花和饮料已经成为年轻人看电影的标配。但近些年来，和票价一样，小吃和饮品的价格也在攀升。
（柜台附近的小吃，图源作者）
“初一那次电影是点了两瓶可乐一桶爆米花，花了88块，感觉还是不便宜，不过还可以接受。”
“东西确实有点贵，但一进去影院，爆米花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你没法不想买。”
“爆米花可以不吃，但手里一定要有。”小燕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
在影院里，能看到的除了这些食物，还有一些周边的产品。在橱窗前，有一个3、4岁的小女孩指着里面的玩偶，对着自己的妈妈表示出想要的样子。
（部分周边产品，图源作者）
“票价基本上全年的定价在60或者70元左右，只有春节会调成80元的标准票。去年的票价会更高，标准票差不多能卖到100左右，会员价大概在40左右。”金逸影院的负责人杨女士告诉刺猬公社。
电子屏上标着在柜台购买的票价，而前面的小桌子上，则标着第三方渠道的购票价格。灯塔专业版显示，三四线城市的票价自2017年以来逐年上升，基本与二线城市的票价持平。
现在票价确实偏高，这是现场几位受访观众的普遍看法。但是，对他们来说，春节看电影作为娱乐刚需之一，只要价钱没有高到太离谱，仍可以接受。
“每年春节档都不便宜，我已经习惯了。反正我们也不经常看，就是春节或其他假期去看一场。”思雨笑着说。
据灯塔专业版实时数据，截至2022年2月5日，2022春节档新片（含预售）总票房突破50亿， 目前《长津湖之水门桥》票房第一，《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奇迹·笨小孩》《熊出没·重返地球》分列第二三四位。
原本不被看好的《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实现票房和口碑的双逆袭。作为2022年春节档唯一一部喜剧，《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不仅在热搜上常驻，也捧红了男主角魏翔。
春节本身是一个阖家欢乐的节日，对于中国人来说，不论是春晚中的小品还是相声，一直是人们最为期待的作品。相较于2021年春节档喜剧云集的景象，2022年的喜剧市场略显惨淡。
“去年春节上午我和我妈、我弟弟看的《你好，李焕英》，下午和我发小看《唐人街探案3》。今年感觉喜剧片好少。”小燕坦言，决定自己春节去看一部的因素，就是口碑和气氛。“和家人一起去看，迎合春节的气氛，就会选择去看喜剧片。”
因此，春节期间，喜剧片成为了不少人的第一选择。
这个春节档，除了口碑扭转的《这个杀手不太冷静》，还有一部大年初一排片率少到可怜的影片，也成为口碑“黑马”——张艺谋和女儿张末联合执导的《狙击手》。
（图源：电影狙击手官方微博）
根据公开数据显示，2月1日，《长津湖之水门桥》的排片约为26.6%，《奇迹·笨小孩》为21.4%，《四海》为16.6%，《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为14.7%，而《狙击手》只有9.7%。
截止到2月5日，豆瓣评分中《狙击手》的分数则是最高，7.7分；《奇迹·笨小孩》7.4分；《长津湖之水门桥》7.2分；《这个杀手不太冷静》6.7分；《四海》5.6分。
“诚意满满，尊重生命、尊重英雄；它让每个小人物都鲜活起来，同时也包含了无数抗美援朝志愿军的精神所在。”一位豆瓣网友这样评价《狙击手》。
随着口碑的提升，《狙击手》的排片率也渐渐上升。
2月5日，根据灯塔专业版数据显示，《狙击手》的排片率为8.6%，已经超过《四海》的6.4%。
“春节档大多数想看的片子都会有排片。但平常时候会出现没排片的情况。”李风直言。
和他有同样看法的还有小燕，“之前抖音经常给我推荐《乌海》，感觉还不错，因为剧情会比较辛酸，所以我晚上不太想去看，但是第二天想去看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排片了。”提到排片的事情，小燕颇有感触。
黄轩、杨子姗主演的电影《乌海》于2021年10月29日上映，小燕在当年11月3日发现已经没有排片，中间不过短短的6天时间。
无独有偶，国庆档的影片也出现过类似情况。
猫眼和大众点评等社交平台的网友曾吐槽，自己所在的四五线城市，口碑较高的《爱情神话》在热门的影院根本没有排片，要去几公里以外的郊区影院，才能看到。
“排片的话主要还是看大众对于影片的接受率，还有上座率也是会考虑的因素。”金逸影院负责人表示。“今年我们专门建了一个观影群，在排片方面也会听听一些观众的建议。”
“春节期间好的位置必须要提前预约，如果你现场去看，一定没有好的位置。”小燕对春节档的火爆深有体会。
在猫眼上搜索2月3日《奇迹·笨小孩》的上午场次，中间的黄金位置已经售空，能选的只有边边角角。
（图源：电影奇迹·笨小孩官方微博）
“今年去看电影的时候发现人特别多，我们去的已经是比较偏的一家影院了。基本上比较好的场次都很受欢迎，虽然不能说场场爆满，但上座率都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吧。”李风告诉刺猬公社。
“春节档是我们的重中之重，和地域也有关，周围玩的地方少一些，因为疫情没有大型的庙会之类的娱乐项目，观影也算是一个娱乐消费的方式，所以大家春节都会往影院里走。”在金逸影院的负责人杨女主看来，春节期间的其他娱乐活动减少，也相应地刺激了观影人数的增长。
在2020年疫情得到控制以后，2021年，观众对于春节档的热情极为高涨。
根据灯塔专业版数据显示，2021年的春节档总票房到78.43亿元左右，总出票数1.6亿张，相比2019年，增长了约32%，总出票数增加了21%。
截至2月5日，2022年的春节档总票房（含预售）约为53.33亿元，总出票数1653.18万张，超越2021年的票房成绩仍有一定希望。
不难看出，2021年疫情整体恢复后，大环境为我国电影市场激发了新的活力，总出票和总票房数的上升，意味着春节期间观影，在观众心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金逸影院的负责人杨女士表示，“整个春节档的票房收入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春节的上座率能达到80%左右。平常则很低，除了节假日，最高只能到达10%-15%左右。
春节档之外的国庆档和暑期档，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影院是否可以盈利。
“今年的影片没有往年那么多，进口片比较少，因为疫情的影响，影片拍摄的周期也延长了，上映的时间一拖再拖。今年可以算得上是暑期档最惨淡的一年，往年的暑期档基本上都有11~22%的上座率，至少有两个大片，包括国外和国产的，今年基本没有什么影片，来看的人也很少。”
受疫情影响，规模较小的影院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据中国电影家协会发布的《电影院生存状况调研报告》，2020年第一季度2000座以上规模影院同比下降87.7%，500-2000座规模影院同比下降88%，500座以下规模影院同比下降91.3%，小规模影院受创程度最大。
（图源网络）
“今年的春节档其实比我们去年的票房收入下降30-40%左右。现在其实是勉强为生。”
“但只要开业了就有希望，之前因为疫情直接闭店七八个月，开业之后总是要慢慢一步一步来，也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看到杨女士对于未来影院的状况仍持有一个较为积极的态度，刺猬公社笑着说了一句“您还挺乐观的”。
“肯定得乐观了，哈哈哈哈哈。”
（文中小燕、思雨、李风均为化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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