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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为何受到保护

徐尔新 汉嘉女1 2021-12-25


他们躲过了一劫
© 徐尔新 | 文



1957年,反右运动爆发前,统战部部长李维汉怕民主人士黄炎培、胡子婴等在“鸣放”时管不住嘴,让孙起孟给他们分别打招呼,叫他们不要乱讲话,这让黄炎培躲过一劫。
 
1957年初,就人口问题提出意见的,除了经济学家马寅初,还有邵力子。两人后来都没有被打成右派。有人分析,邵力子在历史上以“和平老人”和民主人士著称,而且他在反右开始后,转得快。马寅初虽说在反右运动掀起之后,就有人指称他是“借人口问题搞政治阴谋”,说他的《新人口论》是“配合右派向党进攻”。这帽子够大了,但他后来有惊无险,据说是周恩来保了他。当时,康生是主张将马寅初划为右派的,统战部为此向周恩来请示,周答复说:“马寅初是中国第一个经济学家,是北京大学教授,国内外都有相当大的影响。他是爱国的,坐过国民党的牢,出来后同我们合作;日本投降后,反饥饿、反内战的示威游行,他跟学生一起上街,走在队伍前面。这一段历史,是不能篡改的。对马寅初不能定成右派。”
 
民主党派人士中,陈铭枢和张奚若都讲过毛泽东“好大喜功”,但两人后来处境相反,一个划成右派,一个平安无事。
 
历史上,张奚若是辛亥元老,国共时期,张奚若是国民参政会的参政员,每逢开会便仗义执言,批评国民党蒋介石的独裁统治。在新中国成立前的新政协会议上,是他建议采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号。
 
据李维汉回忆,在某次会议上,毛泽东曾不点名地批评了张奚若:“这话(指“好大喜功”)讲得也对,中华民国成立三十几年,蒋委员长搞了二十几年,只给我们留下四万吨钢,我们不轻视过去,迷信将来,还有什么希望!”参加会议的张奚若从座位上站起来,拄着手杖说:“主席,说这话的是我,我向您自首。”毛随即说:“我知道,你和陈铭枢不同,你是好人说了错话,我不划你右派。”
 
反右时,出于统战的需要,对有些人进行了特意保护。荣毅仁是“红色资本家”的代表,他被“点名”后,当即表示:“感谢党在我危险关头向我大喝一声,使我能猛醒回头。”民主党派“九三学社”社长许德珩,曾提出过“取消大学党委制”,也没有过多深究,对他的批判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安然过关。
 
有的人躲过一劫,靠的是敏锐的嗅觉。原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翁文灏,运动开始时,在民革召开的座谈会上曾大谈“整风十分必要”。很快,翁文灏便察觉“风气已大变,鸣放之风已根本停止”,于是缄口不言,不再轻易说话。
 
也有人躲过一劫,靠的并非是政治智慧,而是“运气”。北京作家林斤澜,原本已在名册之中,当年和他同辈的作家,有数不清的右派,如汪曾祺、邓友梅、刘绍棠、从维熙、邵燕祥、王蒙、高晓声、陆文夫等,唯独林斤澜居然漏网,何故?邓友梅认为应该归功于他女儿。当时召开过两次鸣放大会,第一次正巧碰上他女儿出生,他去了医院。过了几天开第二次大会,又遇上医院给小孩开错了药,差点造成事故,他赶紧跑到医院去了。结果参加这两次大会的人,大部分被打成右派,其“反动言论”都来自这两次会上的发言,而林斤澜恰好不在。
 
反右运动时,各大报纸也是险象环生,当时受到沉重打击的有《文汇报》、《光明日报》、《新民晚报》等,然而过去以“右”著称的《大公报》,其主持者王芸生居然平安落地。就在他受到严厉批判,眼看就要被划成右派时,有一天中宣部部长陆定一打电话给《大公报》党组负责人,说“不要给王芸生划右派了”。社内的一些激进群众听到此事,跑到中宣部抗议说:为什么不让给王芸生划右派?直到1960年,王芸生才从杨东莼那里得知,原来是毛泽东发话说:徐铸成的《文汇报》,储安平的《光明日报》,两家民办报纸已成右派,《大公报》就放他一马吧。
 
王芸生听到这话后甚为不安,他为自己在检查中“不得不涉及到老朋友”而深感内疚,“从此闷闷不乐”,患上了糖尿病。
 
从当时情形看,反右运动可谓声势汹涌,但巨浪之下,仍然会呈现不同结果。专家学者济济一堂的文化部文物局,在反右中居然没有一个右派,这得力于局长王冶秋的全力保护。当时文化部下达给文物局的右派指标有三个,而此前因“鸣放”有言论问题的是谢辰生、陈明达、顾铁符三人,但王冶秋并不落井下石,而是为之多方开脱,以致负责文化部反右领导工作的某位副部长对王冶秋极为不满,但也只能把王冶秋训斥一番了事。
 
在反右这件事上,最能看出善恶的分野。1957年,张闻天奉周恩来之命,主持外交部反右运动领导小组工作。从始至终,张闻天都秉持可划可不划的尽可能不划的原则,实在不行就划成中右或严重右倾。在他的努力下,外交部这一知识分子成堆的部门相较其他类似机关,右派要少得多。这后来成了张闻天的罪状之一,说他包庇右派。
 
建筑学家梁思成,新政权建立不久,就和陈占祥提交了著名的“梁陈方案”,建议保留北京旧城,另外辟地新建一个首都政治中心。这笔账到1957年遭到清算,陈占祥被打成右派,而梁思成因为受到彭真保护得以幸免。当年,团中央宣传部部长项南、《中国青年报》社长张黎群,也都有被打成右派的可能,幸亏被胡耀邦保了下来。
 
但更多的人却没有这种幸运。像傅雷先生这样著名的翻译家,尽管有人出面保护,最终仍免不了被打成右派。当年在上海,柯庆施要划傅雷为右派,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上海作协党组书记周而复根据中央的政策,认为傅雷属于“可划可不划”的范围,恰好周扬赴上海听取汇报,也表示认可。柯庆施同意了“二周”的意见,于是市委派柯灵通知傅雷可以过关了。没想到,正当傅雷高高兴兴做了检讨,准备卸下“包袱”时,柯庆施却变卦了——他独断乾纲,拍板把傅雷定为了右派!
 
我们无法体会傅雷当时的心情,但他一定读懂了人心的善恶。划与不划,其实并无统一标准,全在决定者愿意与否。想划就划,想不划就放人一马,这才是最恐怖的。
 
反右中,最奇葩的事发生在丁玲身上。当作协宣布丁玲为右派的时候,丁玲自己也举起了手,表示同意对自己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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