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变老了……

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

© 徐尔新｜文

有部关于二战纳粹的纪录片，片中有个画面：一位年轻的犹太母亲，怀里抱着孩子，苦苦哀求党卫军士兵，你可以杀死我，但别杀我的孩子，她还太小。话音刚落，枪声响了，一颗子弹同时击穿了母女俩的头颅。

当采访一位至今仍还活在世上、曾做过党卫军的老人，问他对此怎么看法？他的回答令人震惊，他说：”犹太人该死，他们是德意志民族的敌人，是国家的破坏者。”

几十年了，种族屠杀的观念至今仍还根深蒂固，毫无反思，更谈不上悔改。只能说魔鬼就是魔鬼，禽兽还是禽兽。无独有偶，文革过来的一代人，都已垂垂老矣，其中不少人谈及当年的打砸抢，还在怀念那个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岁月。

这些人，极为自卑，又极为自负。书没读几天，而且读的还是充满谎言的东西，却自以为什么都懂，结果什么都缺，就连做人的起码良知都极度匮乏。这种人对自己生命中灵魂的缺失，从未进行过深刻反思，对自身人性的扭曲，从未想过忏悔。几十年了，他们把自己整个活成了残废。

那些年，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孩子，或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需要文明哺育的年纪，却赶上疯狂野蛮的运动，没学到正经的知识，还灌了满脑子的异端邪说，看到的学到的，全是同类间的怎么互害，怎么批斗游街，怎么不择手段，总之怎么恶毒怎么来。

前些天看到一篇文章，是一个1959年出生的北京人回忆的。他十来岁时，随父母单位去了安徽蚌埠的干校。由于在当地读不了中学，只好回到北京。在京城甘家口附近，有个叫黄瓜园的居民楼群，里头有座两层的小楼，是原单位迁走前的幼儿园，刚好空闲着，就成了像他一样从干校回京的孩子读书的临时住处。

这群孩子共有五六十个，全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女生住在二楼，男生住在楼下。 

小楼坐北朝南，正南开门。东西两侧，各有两座四层红砖红瓦的居民楼；对面，也就是正南，有个百十来米宽的空坝子，然后是情报所六层高的大红瓦办公楼。就在中间这块空地处，情报所挖了个长方形的深坑，说是打算盖座楼房。

坑是挖好了，楼却迟迟没建。

记得那是个夏季的傍晚，正赶上三伏天，又闷又热，那会儿甭说空调，就连个风扇也没有，屋里闷得呆不住人。

那时候，学校整天跟着社会搞运动，今天批这明天批那，文化课基本荒废，更谈不上课后作业。吃罢晚饭，住在两层楼里的这群半大孩子，搬来椅子，沿大坑边坐着乘凉。有人抱出吉他，叽歪叽歪的哼唱着什么。蚊子也没闲着，咬得人心烦意燥。不知道是谁，点燃了坑边堆积着的枯松树枝条，扔到坑里，说是用来烟熏蚊子。

随即，一根根的干树枝，被扔进了大坑，刹那间，火苗蹿起来数丈高，映红了夜空。火苗仿佛能勾起人的野性，这时，有人叫道：

“瞧，东边楼二楼，那家人趴窗户偷看呢。”

“看什么看？砸丫的！”不知是谁张口骂道。

说话间，竟然有几个孩子，抄起砖块，照着东边二楼的窗户，就直接砸了过去。“哗啦啦”，那户人家的玻璃窗立刻就碎了，屋里瞬间黑了电灯。

“快看，西边，三楼那家，也趴窗口看呢。”又是几块砖头飞了过去。随着玻璃的破碎声，那家也熄了灯。

这种事搁在正常年代，谁敢这样肆无忌惮？可那会儿是文革呀，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什么坏事干不出来？他们烧着火，跳着蹦着，嚎叫着，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时四周围楼里的居民，家家都吓得黑了灯，没一户人家敢伸出头来说句话。照理，四周围那么多的住户，合伙出来揍这些敢扔砖头的小子一顿，应该没有问题。但谁敢出面带这个头呢？

几十年后，这群烧火扔砖头的孩子，都成了六十开外的老人。这些人会怎么变？

他们中的有些人，后来经历岁月的调整，回归良知，恢复理性，以正常人的状态融入社会。

但有些人呢？他们会怎么变？会不会变成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广场舞大妈？或是对搀扶自己的好心人恶语讹诈的碰瓷老人？又或是强迫别人让座，不让就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恶人？以他们的年龄计算，刚好就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细思一想，真是可怕，这岂不就是现实版的坏人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