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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漳州记忆19:百姓点灯的故事

何家天 不学八哥
2024-08-29

《市井生活》9

原发表于《漳州史志》2021年第4期

《漳州史志》:《百姓点灯的故事》

“州官放火”小民管不着,“百姓点灯”却是大家每天都离不开的事。

50年代大多数人家都没电,读册囝(读书的孩子)晚上做作业,要点“灯火”(煤油灯)。煤油叫“番儿油”(洋油),也叫土油,记得每斤一直卖五角钱,这比古早用豆油点灯是一大进步了。煤油灯中间有条棉纱灯芯,小盏的灯芯是圆的,大盏用宽扁形的灯芯。灯座底部是玻璃瓶或铁罐,内装煤油,灯芯尾部浸润在煤油中。灯头是铁皮做成,有螺旋与盛油的底部旋紧,灯头有个小旋钮,通过小齿轮调节灯芯进出控制灯火大小。煤油在卖饼干糖果的食杂店里买,煤油不易挥发,用敞开的铁皮方桶散装煤油卖。有不同容量的圆筒形量杯,量杯的长柄尾端有个小钩,挂在桶沿,和打酱油、打米酒一样,量杯打完通过漏斗灌进油瓶。

煤油灯

煤油灯点着后,要插上玻璃囱管,防止风吹,还能保持空气对流让煤油充分燃烧不冒黑烟。香港路双门顶的牌坊(桓表)脚(下),有家灯火店,专门经营各类煤油灯具,生意很好,传说人们进店还为了一睹那位名扬漳州的“灯火西施”。

当时还用一种手提马灯,叫保家灯,封闭式可防风雨,走路行军好用,是生产队队间(队部)所必备。

马灯(保家灯)

而会场、戏棚(搭建的舞台)则需要用到一种亮度很强的汽灯,叫做“磅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叫,并不来自洋话(gas lamp)。磅灯上有个小打气筒,使用时要往里面打气。煤油气化后在特制的纱罩上燃烧,发出耀眼的白光,没用过的新纱罩是软的,烧过后变硬,一碰就破掉。后来才知道纱罩浸泡过稀土元素,强光是稀土元素发出的。开大会和演戏都会点起几盏汽灯,照亮会场一大片,过了些时间,还得有人上去将汽灯提下来补充加气。

汽灯(磅灯)

还有一种“臭土”灯,有个小铁罐倒扣套在另一个装有水的铁罐上,上面的罐可浮动,用来储存臭土气,又可自动升降来控制臭土与水的接触。储气罐上面有个细长的喷嘴,喷嘴口的火焰发光明亮,风一吹,火苗会离开喷嘴但却不会熄灭。在府埕、大众电影院门口卖夜点、零食小摊上,就常见到这种臭土灯。臭土,也叫电石,就是碳化钙,加水反应产生乙炔气体,可以点灯,还可气焊气割。

蜡烛早就有,作灯火照明使用很方便,但不经济,普通人家只能做应急照明之用,而那时还不兴生日蜡烛。手电筒是当年很多人家里唯一的电器。道口街(新华西路)有一家电料店,就在我家隔壁。学龄前我常看到顾客拿手电筒来店里买电池,我总是对买电池试电力,搭电线点亮小电珠感到好奇和兴趣,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很小就知道电流要有回路。手电筒一般要装两节大号电池,而手握3节电池的虎头牌手电筒,就像当今开名牌车一样“风神”。后来电料店搬到延安路,这家店面成了刻印合作社。街上还有专门修电筒的师傅。

旧照片显示,漳州在民国初年就有电,几条街都竖起了电线杆。我家在闹市道口街,祖传刻印,较早就有电灯,但只装在临街的店面,住家仍点煤油灯。漳州最早的电灯公司(电厂)在圆圈附近的东门街(新华东路),小时候我每次路过,都会听到里面隆隆的机器声,边上的小水沟一直流着热水,后来才知道那是柴油机发电的冷却水,全市用的电都是从这里发出来的。60年代后才不在这发电,原址成为供电所的营业和检修场所,再后来建了供电局职工宿舍。听说以前不装电表,论盏收钱,而且是直流电。以后才改为交流供电,各用电户也装上了电表。

民国时的圆圈,路边竖有电线杆

那时室内电路布明线,是用两片瓷夹板锁(旋)木螺丝,将两条铜质皮线固定在房梁上,再用软性花线从装在圆木饼上的灯盒接到灯头,灯头有个手按开关。

家里的电灯有个造型很美的乳白色玻璃灯罩,并通过一组定滑轮、动滑轮和装有沙的白陶瓷重锤,拉上拉下电灯可以停在任意高度,很神奇。刻印是精细工艺,对照明不得马虎,这活动吊灯显得很好用。见多了以后,到了上小学和初中,学滑轮这一课就觉得不难了。这活动灯头用了几十年,属老古董,旧城拆迁时不懂得将它收藏。


滑轮组吊灯

父亲不仅刻印技术精湛,字也写得好,还是“土刣(宰,tai)”的电工。小时候见过父亲亲自将家里旧的拨动开关改为新式的拉线开关,坏了也是自己拆下修理。他还在林厝巷外门上装了盏路灯,利用双控双联开关,巷子前后都可以自如开关,那年头还没出现光控声控开关,这算最先进啦。卧室里拉线开关的拉线天罗地网,各角落都能方便开关。父亲一生勤俭,灯泡也总是买最小瓦数15瓦的,光照不足,好在家里没人近视。记得家里每月用电才3度,电费不超过五角,觉得比一斤煤油还便宜。小瓦数灯泡灯丝很细,容易烧断,父亲舍不得扔点烧坏的灯泡,总是小心翼翼搭接灯丝,通电后灯丝烧结又接上了,往往可以再用一阵子。刚出现日光灯时,很多人将日光灯管装在大厅和房间之间的门框上,两边共享光明,就为省钱,不属于节能减碳。当时还流行一种省电的3瓦荧光棒。

老漳州除了圆圈那个电厂,后来在蜈蚣山的路上,还有另一座小发电厂,用红垣子砖(一种侧面带釉的红砖)砌成的厂房,小学生去圆山远足路过会听到机器轰鸣,应该也是柴油机发电。1958年建设漳州糖厂,当时叫做漳州糖纸联合企业,制糖又造纸综合利用,还配套有热电车间,这应该是漳州第一座蒸汽发电的电厂。

农村很迟才用上电,60年代中学生到天宝劳动,还是点煤油灯。所以当年农民进城觉得电灯很稀奇,我见过农民点烟习惯性凑近灯泡想要对接点火,并非编的段子。

1969年上山下乡到长泰农村,边远山社上没电,晚上都点小油灯。走夜路,舍不得用手电筒,大多数人点火把,将麻骨(黄麻杆)在水田或池塘里沤久了,或一种质地不结实的“胖(冇)竹”,晒干就能当火把。大社刚建了小水电,功率很小,到户电压低,有人用火车上的几十伏的低压灯泡都不会烧断。下乡六年,大半时间黑夜仍在煤油灯下摸索,但我在农村玩电兴趣一直没有间断,没电用不上电烙铁,就点酒精灯加热火烙铁,费用偏贵,又怕风,后来想出好主意,将自制的铜头烙铁柄折个钩,挂在煤油灯的囱管上,调节烙铁头离火焰最佳高度,找到温度高又不会烟熏的点,比酒精灯还好用。这盏可爱的煤油灯,正如歌词所说的,“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农村有电后,晚上还见过稻田里点起了“乌(黑)光灯”,发出昏暗、人眼看不见的紫外线,诱捕水稻螟蛾,农民叫它乌鬼灯。

1976年我招工到陆家地煤矿,每天下井前必须凭我的76号矿灯牌去充电房领我的矿灯,这是矿工在井下的指路明灯,能保证10几个小时的照明,少了它就寸步难行。出井口一定要将自己专用的矿灯交还充电房充电,安全考量,也可以凭矿灯判断哪个矿工是否还在井下。上班要将笨重的蓄电池系在腰部皮带上,灯头固定在矿帽上,好腾出双手来干活。铅蓄电池有时会溢出硫酸,裤子酸蚀破洞,很多矿工屁股会露出白肉。冬天时工间休息,往往将温暖的矿灯灯头揣进衣服里取暖。

当今人们的照明工具越来越先进,走过了白炽灯,荧光灯,卤素灯,节能灯的发展阶段,现普遍采用LED灯。家里的灯具,已经让我逐步更换为LED灯。遇到LED灯坏,舍不得买新的,我就试着修,先用万用表依次检查各个灯珠,再短接坏掉的那个发光二极管,由于LED灯是恒流串联供电,个别灯珠短接后,并不影响使用,此法屡试成功,省了不少小钱,也让老夫好得意。

短接坏掉的LED灯珠


登高焊接,重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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