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持续表达|为高薪挣扎,又回到社区

天府社创中心 天府社创中心
2024-08-23






在闷热的夏夜里,我们从玉林东路社区路过倪家桥社区,又走到蓓蕾社区,从日落走到天黑,在城市漫步中,我们聊到她如何走上社区营造这条道路,聊到短暂的离开社区,最后又重回社区。在漫长的谈话中,不断地回到附近、回到日常生活、回到人本身。以下是SUMMER的叙述。



我是西北人,家在甘肃天水,大学在兰州念书,毕业后留在兰州做青年创业扶持相关的工作,因为接触年轻创业者很多的原因,我愈发觉得兰州或者说整个甘肃的土壤对我来说不够宽阔,城市没有那么多可能性和空间给年轻人,大家也基本上都停留在求稳的状态里。


第一次因为工作原因来成都参访,接触了很多社区营造的机构,彼时只把他们当作文创产业的一部分,却也被路过太古里商圈,在大慈寺的门外看到两个 rapper 提着广场舞阿姨的音箱在battle的场面震撼,那个画面后来在被问起“为什么是成都?”时被我反复提起,因为在那个瞬间,作为外来游客的我被成都的包容深深吸引,觉得这个城市太美妙了,它允许年轻人以各种他们喜欢的方式生活,在各自的领域发光。


成都本土rapper施鑫文月和广场舞嬢嬢们一起创作歌曲。图片来源:施鑫文月微博


这次短暂的成都之行给我种下了一颗种子,当年参访的其中一个城乡发展研究机构的创始人后来邀请我到成都来时,我便毫不犹豫答应了,但那时对社区营造,我还是个完全的门外汉,工作中不断接触的过程也显得有些因为不了解而感到的局促和小心翼翼,那时领我入门的老师,给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他对初次接触社区营造的我说:“你就是生活在社区里的一员,建设自己生活的地方为什么会担心自己不够专业?“


第一次接触社区营造是去一个社区的公共空间调研,作为一个还不太听得懂成都话的外地人,在孃嬢们面前有点手足无措。


这种“人人都可以社区营造”的思想解放了我,让我得以用更轻松的心态和方式深入这个领域,并不断激励着自己勇敢地提出社区营造的构想,直到有愿意尝试让更多年轻人参与到社区营造领域的伙伴向我伸出橄榄枝,我带着自己对社区营造的理想投入了新一轮的实验。



在新的更自由的机构里,我开始尝试探索属于我自己的社区营造工作方法。


在我心里,和我一样的年轻人是社区营造非常非常重要的力量。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代青年人从小的环境和家庭教育是传统的,但随着全球化和互联网带来视野又是绝对开放的,这就让我们天然拥有很强的平衡能力,这种平衡能力的表现就是既可以把传统的东西理解得很好,同时又可以很开放地接受新事物。


在社区广场里做了一场青年人与老年人对话的展览,答案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了一个展开交流的窗口。


于是“让年轻人成为社区工作的翻译器”成为我的目标。青年的两头分别连接着老人和小孩,时代赋予的特性让我们拥有很强的信息转换能力,可以快速翻译不同年龄层的话语,也可以建立不同年龄层联系的枢纽,但怎么找到并推动他们呢?


最开始是招募很多同龄人一起进入到社区,通过一个月的观察了解,共同创作了一本在地杂志。杂志虽然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和认可,但我依然觉得这个事情做得不够好,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掌握好如何去做一个青年行动团体的引导者、激发者,我所期待的应该是年轻人们通过这样的形式和社区产生真实的、认真的交互。


杂志的打样阶段,作为主编的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于是做完这件事后我开始有意学习很多个人技能,设计让年轻人更愿意参与的游戏工作坊,总结调动年轻人的经验,和身边愿意做社区营造的年轻朋友们聊天,不断完善我的想法,在这个过程里我做了第二次实验,招募了10个来自各行各业的年轻人去给一条老街做logo。


从对这条街感兴趣开始聚集,到花充足的时间聚在一起去和一条街上各个界面的居民、店家、游客、工作人员做调研,去观察、去聊天,从反馈里得到元素,经过设计,最终得出的方案从街头走到巷尾由居民投票选出。尽管可能没法让百分百的居民都参与,但至少在这群青年行动者们的努力沟通之下,他们开始知道自己有对家门口的公共生活提意见的权利。


前景是我,背后是参与调研的青年艺术家把自己在社区的经理创作成了漫画,后来成为了街巷展厅的一部分,和社区有了交融。漫画创作者:汤原 摄影:阿叽


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停收到我周围很多年轻人的积极反馈,大家其实都有这种迫切地想要回到生活里去、回到日常里去、回到人和人之间真实的相处里去的需求,尤其是后疫情的当下。这种反馈越多,也越坚定我对这个方向探索的信心。


还有一场很有意思的活动,我和团队伙伴给社区做了一场生活节,和很多商业性的市集不一样,把这个社区辖区范围内所有的服务机构都请来做市集的摊主,派出所、银行、律所、供电局、消防队…让这些与居民生活息息相关的服务机构成为市集的主导,实打实地和这个社区产生联系。


“取之于社区用之于社区”,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不是居高临下得审视这个社区,而是让社区本身的东西反哺回社区。


图片来源:2023蓓蕾社区生活节


在提案“青年参与社区营造”的时候往往很吃亏,因为比起华丽的建筑改造和空间改造,我所提的方案似乎还停留在一些无法看见预计效果的“人”身上,但我还是始终坚持着,社区营造的权威就是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因为他们认识脚底下每一块砖、每一个台阶,他们才最有在这里生活得开不开心的发言权。



现在社区营造行业的状态就比较浮于表面。没有人敢把失败了的东西摆到台面上讲,各类搜索引擎上搜索社区营造,每个都是重点亮点示范点,没有见过做得差的案例。


可实际上真实这样吗?很多看起来很好的案例做完一年后,甚至都不用一年,一个月后还有人再继续追踪吗?社区真的带来改变了吗?运营的社群有持续的互动吗?街边上的高级装置有没有被损坏?为什么?


社区小广场上看到的装置,明显是为了儿童玩乐设置,看起来却没有什么“理想使用人群”,锈迹斑斑的衬托下使用这个公共空间的都是社区的叔叔阿姨打麻将。


很少人关注营造活动后续发生的变化。我常常也会质疑自己做的东西有什么意义?时常觉得自己在产生一些“垃圾”,然后把它们堆在街边,占领大家的视线,还会产生资源浪费,我本身算半个环保主义者,每次做这些物料的时候都非常痛心。


一个社区的改造里,本地生活的居民、租住在这的居民、在这做生意的居民、游客这四类人对一条街的诉求都完全不同,一条街的营造想要平衡不同类型居民的诉求就已经够困难了,更别提往往还要增加资本、增加审美、增加设计、增加公共空间,怎么会有那么绝妙的平衡点?


想要改造一条街还得找到绝对的“平衡点”几乎不太可能,无数的使用者在不同的没有被设计者关注到的日常时刻里,都已经有了对这条街某个部分的熟悉使用权。


但有很多人对社区营造的描述和想象却还停留在这个虚幻上,只要修了一个房子就成为绝对亮点的事情屡见不鲜,大家不再关注真正复杂的界面,转而去追逐一些外在的、形式主义的结果。


于是有一段时间,我对社区营造的工作非常没有信心。对于我个人来说,如果这个行业一直崇拜着成果与权威,想要去做一些探索还让自己活下去真的很难,我不希望我做的社区营造只是在交作业或者挣甲方的钱而已,我真的很希望可以通过年轻队伍的带领,让更多的社区的人们参与进来。


再夹杂上一些私人的感情因素,我开始对社区营造产生抗拒和害怕,于是休息了一个多月后说服了自己去大公司做打工人,完全去做商业的东西。



我入职了一家在成都还算不错的商业体企划部,每天上班需要赶着打卡的时间,一分钟看一次表确保准时到达。


从地铁口出来,商场的外面很空旷,没有树。夏天,在每一个昏昏欲睡的早晨,穿过没有树荫的暴晒区域,推开商场沉重的玻璃门,走进电梯,电梯把你送到顶楼,再送进一个格子间,然后就坐在那里待一天。


《人生切割术》手术将人格隔离为工作人格和生活人格,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也不相通。


越做我越觉得麻木。商业企划和社区工作有时同样是在策划活动,吸引更多的人来,但商业不看重活动是什么,也不看重活动的目的和意义,它只看重这个活动花了多少钱,又能带来多少真金白银的转化,它只在意“消费者”。


这里底层逻辑的区别是:在商业里,人只是流量,是消费符号;但在社区里,人是人。


在社区里,我会关注一家店的老板他为什么会在这开店?他在这开了多久了?他身上有什么故事?他有什么技能?他可能会为这个社区带来什么。而在商业体,只在乎一个老板在这开了一家店,他在这里卖了多少业绩。


跟社区小店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是我工作和日常中,都非常重要的部分。


我一直很引以为豪的个人能力是我生命力旺盛,随遇而安,把我扎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快速长大,我以为这是我的天赋,商业体的工作枯燥但却也能快速适应进入工作状态,但这种与自己的价值观相悖的时刻还是会让我生理不适。


一直在社区做艺术实践的胡燕子老师找到我,她提醒我“系统是很可怕的,适应的后果就是,未来就会被系统同化。”我开始害怕我对社会工作原本抱有的热情和无限想象,是不是真的会在适应了系统以后消失。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胡燕子老师发的朋友圈,明明是我曾经很感兴趣的内容,现在看到时却毫无感觉。我是空的,我意识到我扎在了一个会让真实的自己枯萎的真空环境中。


胡燕子老师的朋友圈


在自我摇摆的时刻,朋友又对我说“这世界上工作的人特别多,但能做自己想做工作的人特别少。”他说的这些的时候我心里也暗暗有了想法:做商业的人很多,但真的还想做社区工作的人应该很少了。


还有更打动我的,是燕子姐面对着我说“如果你有理想的事情还能实现,就得要去做。”然后我就接受了她的邀约,现在在她的工作室做社区策展相关的工作。


《死亡诗社》


经历了满是怀疑得从社区中出走,进入商业,又跳出来,再次回到玉林、回到社区,那种强烈的、久违的热情,那种我再次看到鲜活的人会哭出来的热情,也随之回到了我的身体。


在玉东社区的童年秘密档案馆前和奶奶一起回忆童年。摄影:阿叽


我觉得这才是真实的我自己。


如果说地球是一个系统游戏,我被设定的初始指令应该是社会工作。因为每当我偏离系统想去做不“适合”我的工作时,系统就会开始修正我。我工作得不开心,电脑、键盘、鼠标统统坏坏掉,身边的朋友都劝我回去,好像这个世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拉回到社会工作。


现在,每天上班从倪家桥E口出来右转进玉林二巷,放眼望去,阳光洒在一条特别多人的巷子,每个人都在这个巷子里面非常努力的生活。


经过一上午的菜市战斗,中午的玉林二巷进入短暂的休眠期。


卖菜的菜贩子、做早餐的人,叔叔阿姨骑着电动车的,把买好的菜挂在车把上,在长长的一条巷子,每天早上我需要在他们之间穿梭,身体扭过来扭过去。


我觉得这是我现在每天非常重要的人生激活点今天要开始生活了!”的感觉异常真实而强烈。


上周回之前住的社区菜市场去拍婚纱照,水果摊老板专门给我让出一块地方。摄影:知渺sumy



聊天的间隙,SUMMER的父亲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做好选择了吗。是留在一个高薪且很稳定的工作,还是选择一个没有那么高的薪资,也不那么稳定的小团队?summer说她做好选择了。我们很幸运在她人生的转折点,和她聊到这些,听她用极其富有感染力、生命力的状态,她充满热情的话语,诉说着她的经历、她的挣扎以及她的热爱。






“持续表达”是天府社创中心响应《成都市青年发展型城市建设试点实施方案》提出的“让城市对青年更友好”政策而建立的支持青年群体为社会创新发声栏目。

青年是社会创新的重要力量,也是社会创新支持的对象。我们希望通过这个栏目,让青年群体积极发声,自我表达关注青年的成长与发展需求,推动青年与社会共成长

如果你是青年并想表达
可以“扫我发声”
修改于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天府社创中心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