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你能高飞,又多想你一直在身旁”
那些能够表达爱的时候,他习惯性地转过身,然后独自陷入一种喧嚣的沉默。
作者:阿酒
高考前几天在家待考,父亲从湖北赶回来陪我。
其实也谈不上陪,我相信这世界上大多数父亲同他一样,不善言辞,许多时间里都沉默着,有时想开口,相视,最后他可能只是说:“最近瘦了,有什么想吃的?”或者“你妈呢?”
高考前两天晚上,他和朋友出去小聚。
天气还很热,我在房间看着床头温书,心不在焉。母亲捧着刺绣坐在我床边。风扇嗡嗡地吹着夏日的沉默。
门锁转动,不一会儿卧室门被敲响 ,父亲走进来坐在床脚。
“爸,回来啦!”他好像和平时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说话不止不断,一会儿问我第一场考什么,一会问母亲绣的什么,一会说房间有点闷要多通风,一会又让妈去试试新衣服给他看。我和母亲互相看一眼:“爸,你这是,喝醉了?”
每次醉酒,父亲才会鲜少地短暂地变成一个话痨。
长久的沉默让他变得老实,或者说长久的老实让他变得沉默,两者又逐渐演化成他生命的一部分。
父亲老实了一辈子,老实到喝醉酒也是温润的,老实到这大半辈子只动过一次歪心思,还是为了他女儿。
中考那年,我跨过一所重点高中的分数线,却因为跨县市不被招收,父亲看看我的成绩单,又看看我,没说话。他眼里没有尊严和骄傲了,只剩下单薄的一个我。
他开始四处跑,上门去求,弓着身子,低下头,拼凑着他为数不多的所有关系,他跑啊跑,跑啊跑,最后被无法扩展的“关系网”狠狠逼停,一下子,头破血流。
我瞒着他改了志愿。拿到一所二流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也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一手捏着我的通知书,一手捂着眼睛。
我背着光站在门口看他淹没在黑暗里,身形难辨,我第一次见他喝醉。他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我心里难过,想走近点去听,我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儿会怪自己的父亲。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捂住他的嘴,安抚着他的颤抖,催我回房。
我后来想过无数个词去形容当时的父亲,我想啊想,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个词,想到了这个词,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脆弱。
一个不属于“父亲”的词语。可它很适合那晚沙发上痛恨自己“没用”又被迫沉默的父亲,亦适合那晚坐在我床脚的父亲。
他的背轻轻弯着,摇着头的风扇还在嗡嗡嗡,他无处安放的手抠着床单,嘴里絮絮叨叨。
“孩子妈,有时候吧…有时候,也不是有时候,就是今天…我突然…突然就想…你说咱们孩子会考到哪儿呢?”
“孩子会考好,咱们要相信她。”我对着母亲笑笑。
“不是…我不是……你说咱们孩子出去能不能习惯,不在我们身边,生病了怎么办,难受了…委屈了…从小也没受过苦…小时候最爱吃个跳跳糖…”风扇给他背后的衣服吹起个鼓鼓的小山包。
我听着他左一句右一句,安慰他:“爸,不会的,多少人都这么过来的。”
“以前咱们…最想孩子有个…有个好未来好前程,想让她考上,考好……但要是,真的考走了……孩子妈,你说,要是真的走那么远…那么远……”他转过身低下了头,捂着眼睛,憋着不出声,又陷入一种难解的沉默。
我看着父亲,心里百转千回。我心里隐隐盼着他再说些什么,只要再多说一句,再一句我就能确定,他想说的,是舍不得和爱。
在这个明明什么都可以表达的时候,他却偏偏像一只困兽,困在沉默的牢笼里。
从前我固执地认为,父亲的沉默里藏着很多东西。
我给他准备生日惊喜,他别扭地笑,一言不发,却会对着我送给他的蛋糕,跟朋友暗戳戳炫耀我还记得他的生日,会故意不屑一顾我的奖状然后隔天给我发个红包。
他不知道我的班级,甚至搞混我的年级,他只会盲目地以我为傲。
长大后我明白,他的沉默里其实从来只有一样东西。
爱。
一个沉默的父亲的爱。
如山一般的寂静无声。
期盼放飞山里羽翼渐丰的鸟,心里又舍不得,只能日复一日静静守着空空的巢穴,期待着,等待着她的回归。
他心里有一万个担心,他口中仍然不知如何表达,想你高飞,又想你永远在身旁,他沉默地注视着你高飞的背影,然后永远为你保留宽厚的脊背与怀抱。
父亲被母亲扶走,风扇还在吹着,天色黑得浓烈。
我知道,等天一亮,他又会变回那个,沉默的父亲。
作者简介:阿洒。不想“囿于厨房昼夜与爱”,却无奈心里装着星辰浩瀚,胃与美味难舍难分,剩下的,就随手一挥,索性留给山川湖海。
锦儿说:
父亲是沉默的,他总是沉默地做着那些为子女好的事情,却什么也不说出来。
是社会赋予他们的形象,也是父亲们惯有的形象。
可阿酒的父亲,在喝酒之后却会短暂地变成一个话痨。他会对着母亲说着那些担心女儿的话,说着自己的考虑与思量。
想要孩子有个好前程,却又担心孩子离开自己过得不好。
“他心里有一万个担心,他口中仍然不知如何表达,想你高飞,又想你永远在身旁,他沉默的注视着你高飞的背影,然后永远为你保留宽厚的脊背与怀抱。”
这就是,中国家庭中,最常见的父亲形象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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