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均海拔超4000米的西藏当记者是什么体验?
西藏有7市地、74个县区,在西藏当记者久了,就变成了很多人口中的“老西藏”。
西藏林芝巴宜区海拔3000米、拉萨城关区海拔3650米、日喀则桑珠孜区海拔3800米、那曲色尼区海拔4500米。
长居拉萨,在西藏进行采访工作,小新觉得去林芝就是吸氧,去双湖县(4950米)的话就当是“玩游戏打怪升级”。
中新社西藏分社同仁
在藏工作10年的小新盘点了一下,目前,小新“本新”已经打卡了47个县,基本达到了“铁粉”级别,双湖县、墨脱县、珠峰、冈仁波齐、札达土林等地都留下了小新的采访痕迹。
目前,小新西藏“分新”共有6名记者,女“汉子”就有4人,有人“打卡”海拔达到了6000米,走过的地方又偏又远。
在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的西藏当记者是什么体验,有什么感悟?今天就来听听他们在高原的故事吧。
贡桑拉姆
中新社西藏分社首位藏族女记者
我参加工作已经16年了,从事新闻工作也有13年,是中新社西藏分社首位藏族女记者。到目前为止,西藏74个县我已走遍60多个县。
贡桑拉姆在阿里革吉县盐湖
从一个手持卡片机都紧张手抖的文字记者,成长为扛着摄像设备走村串巷,常常一人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托着摄像机完成采访,夜深人静时开始写稿、剪辑、编辑、配解说等,独立完成视频报道的专职视频记者。
贡桑拉姆在西藏4·14林芝森林火灾现场采访
因为我来自“世界屋脊之屋脊”的西藏阿里地区,这使我在高海拔地区工作有先天优势。
也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藏族记者,无论到羌塘广阔的牧区,还是到带有不同地方方言的农区,语言沟通上没有障碍,这也让我在西藏各地农牧区的采访报道中“畅通无阻”。
贡桑拉姆采访西藏藏棋爱好者
阿里以前被当作极其遥远和荒野之地,自然环境的恶劣阻止了人们了解它。
当记者十余年,我见证了家乡的变化:阿里昆莎机场通航,国道、农村公路、边境公路通达通畅,世世代代放牧的牧民们摆脱了贫困。
2020年2月,中新社西藏分社记者贡桑拉姆、何蓬磊采访西藏唯一的一名新冠肺炎患者
赵延
穿行在悬崖峭壁的采访者
我记忆比较深刻的是多年前去墨脱采访的经历,墨脱县是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2013年公路通车前夕,我计划提前进入墨脱县了解体验道路情况。
为了能一早抵达墨脱,我们当天大约凌晨4点从波密县出发,一路摸黑赶路,月黑风高,并没有觉得道路有多艰险,反而有点昏昏欲睡。
中途忽然一阵颠簸,惊醒了我和车上的另一位记者。我发现前方我们车队的一辆车正停在半山坡,没一会,就开始示意向后倒车。
中新社记者赵延和当地的孩子们合影
我们的车辆只能缓慢往后倒退。原来其他车辆并没有跟上,我们走错路了。
“第一次走这条路,可能司机大哥也不熟悉。”
我望向车窗外,漆黑一片。我自告奋勇问司机大哥,要不要下车帮忙看路?“千万别开车门。”司机大哥回复,声音略颤。看他比较紧张,我也没再说话。
一小段路,感觉蜿蜒曲折地退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在黑暗中,听见车子“咯噔”一下,是落地的感觉。
司机大哥长舒一口气,打开车门去检查车胎,我们也跟着下车透气。下车一看,我顿感脊背发凉。
2013年,赵延(举话筒者)在一次采访现场
顺着车灯望去,只看到我们刚走过的“路”,确切地说是一条悬崖上的小径,而另一侧则是危险万分的悬崖。
原来,我们误上了嘎隆拉雪山,这是之前背夫们徒步进出墨脱的老路。
“幸好没走太远,也庆幸司机大哥车技了得。”惊魂未定,车子再次启程,稳稳地行驶在嘎隆拉隧道中,我渐渐平静下来。
作为墨脱公路的控制性工程,嘎隆拉隧道已顺利贯通,以后进出墨脱再也不用翻山,也就少了一些惊心动魄。
2020年2月,赵延采访拉萨疫情防控情况
赵朗
“女汉子”的高原变脸记
强烈的紫外线、频繁出差,“变脸”是我们高原记者的特长。
出差三四天,无论怎么防晒,肤色都要黑几个度。
所以,采访写稿之外,研究防晒美白也是一大爱好。毕竟有时出镜采访,我们还是要“面子”的。
中新社记者赵朗与高原野保员合影
除了“变脸”,我们高原记者还拥有独一无二的高原暗紫唇色。
色号比你们用的大牌口红还要稀有珍贵。这得在海拔4000米以上高原,吸入少量氧气,才能享受到。
西藏缺氧带给我们的“福利”远不止这些,自从喜(习)欢(惯)了熬夜写稿,我再也没有麻烦托尼老师给我打薄头发,天庭的面积也迅速扩张。
这些经历不是我们高原记者的“特权”。采访中,吃苦耐劳的扶贫干部、一丝不苟的科考专家、甘于寂寞的边防警察、默默奉献的乡村教师……
这些常年在藏工作的人,其实比我们还要艰苦。虽然有些采访对象仅是一面之缘,但他们已成为我在高原记者生涯中的最美注脚。
赵朗进行直播主持
2017年8月,我去藏北羌塘无人区,采访高原野生动物保护。
这里有一群野保员在守护着濒危动物。在这个海拔4500米的高原,夏日依旧寒冷,野保员们晒得黝黑。因为寒冷,手上永远有冻裂的口子。
在这里坚守,他们要忍受孤独,要学会野外生存技能,还要面对无人区盗猎分子携枪的暗藏危机。
赵朗参加西藏登山活动
2020年6月,我跟着西藏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到边境一线采访。
在荒无人烟的萨嘎县的边境线上,我们偶遇到了正在歇息的联防队员。他们烧着牛粪煮着茶,吃着干粮,在野外晒久了灰头土脸的。
他们每天都要巡逻,路况非常差(其实根本没有路,都是骑出来的车辙印而已),我到现在都在担心,他们的摩托车坏了该怎么托运出来。
这个联防队是2003年成立,村里的老百姓自发加入进来,从几个人发展到现在20多个人。我想有这么一帮人守护着祖国边境线安全,我们有靠山。
谢牧
飒爽英姿的高原女骑士
在阿里采访,感觉自己像在一部公路电影里,望不到头的路、连绵起伏的山脉、还有不时出现的藏野驴……
谢牧和她的摩托车
那一次采访的目的地是阿里地区噶尔县的一个小村子(典角村),还没到村里我和同事们便遇到了村里举行的小型赛马会。
村民们身穿各色传统服饰,人群中有小孩也有老人,他们对着即将冲向终点的马匹欢呼加油。
谢牧与西藏阿里地区的老阿妈合影
在这里工作不同于旅游,记者有更多的机会融入当地生活,我总是容易被这些真实又充满情感的生活打动,也是这些暖心片段让我爱上西藏、爱上这份职业。
我在当雄草原采访过跳锅庄舞的青年男女,在藏毯加工厂采访过一边唱歌一边编织的女工,在温室大棚采访过青海来的科技工作者……
谢牧参加西藏两会报道
生活在这里的他们,为我勾勒出了一个更为饱满的西藏,也为我提供了无尽的新闻素材。
我很荣幸和他们一起经历和见证西藏的发展与变迁,作为新闻工作者,我希望能做出更好的作品,让更多人发现和了解西藏的美。
何蓬磊
西藏,摄影记者的天堂
在“世界屋脊”当记者确实很艰苦。但苦中也有乐,乐中更有趣。在西藏4年的摄影记者生涯中,我已经走过了西藏7市地的48个县区。
2020年9月,何蓬磊在西藏日喀则田间发稿
“高寒缺氧、早出晚归、先到后走、长枪短炮、图文并茂......”我觉得这些词最能代表这份工作。
2020年9月,何蓬磊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拍摄采访
西藏特殊的地理环境,独具特色的地方民族文化也是我们摄影记者的“天堂”。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拍摄采访是2018年10月,我同玉麦边防派出所官兵一起前往边境地区巡逻,当进入巡逻区域后,他们便将步枪里的子弹从空包弹换成了实弹,并让我们记者走在他们巡逻队伍的最后。
何蓬磊在西藏羊八井洛堆峰
那一刻,我真正地体会到了他们的伟大,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在边境的守护,我们才能够安心生活。
江飞波
“80后”理解的“老西藏精神”
在2019年的一次活动中,原十八军宣传部部长夏川之子芦继兵介绍说:现在,川藏公路怒江峡谷中还保留了第一代怒江大桥的桥墩。这是一个桥墩,也是一座丰碑。
图为川藏公路怒江大桥前两代桥梁遗址
芦继兵说,当年修筑怒江大桥时,一位十八军战士因连续作业身体疲劳,不慎掉进十多米高,正在灌注水泥的桥墩里,混凝土迅速凝固,战友们想尽一切办法也未能将他救起,最后只能含泪将他筑进了桥墩。
此后,很多汽车兵在经过怒江的这座桥墩时,都会按响喇叭,并点上一根烟,摇下车窗,投向窗外的峡谷。士兵们鸣笛、献烟,缅怀桥墩里的烈士。
2020年,我两次途径怒江峡谷,停留、看着矗立在江中的桥墩。
江飞波在西藏打卡海拔5566米垭口
在西藏,“老西藏精神”家喻户晓:西藏和平解放时期,解放军十八军进藏、筑路和生产任务胜利完成,孕育了“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团结、特别能奉献”的“老西藏精神”。
中新社记者江飞波在西藏4·14林芝森林火灾现场采访
新时代下,老西藏精神衍生出新的含义:长期坚守在羌塘草原的基层干部,在墨脱的雨林里调研,在荒无人烟的冰湖里观测,在边境一线、在戈壁滩上坚守巡边的人民解放军,他们都在继承和发扬“老西藏精神”。
中新社记者江飞波进行直播报道
如果可以,小新也想为“老西藏精神”添上一笔注解。
赵朗(右)、赵延(中)、何蓬磊(左)参加西藏地方两会报道合影
作者:中新社西藏分社同仁
整理:江飞波
编辑:魏园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