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哈尼梯田再度易手,世界级遗产为何会成为“负累”?
以下文章来源于境鉴LeisureInsight ,作者S.H
导语
8月31日,一份股权及债权转让信息显示,云南世博旅游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云南世博”)转让云南世博元阳哈尼梯田文化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100%股权及债权,综合前期华侨城出让转让云南项目行为,业界在质疑华侨城“云南大会战”战略是否遭滑铁卢的同时,也不禁思考,元阳梯田作为世界遗产,旅游资源等级高,为何还会发展受困?
元阳梯田景区的发展历程
要想了解为何元阳梯田发展受限,必须先了解其发展历程。
80年代起,红河哈尼梯田因其美丽的风光受到关注,陆续有游客前来参观。元阳梯田因其规模宏大、气势磅礴、观赏性最佳,被认为是红河梯田的核心区。
2008年7月,为了全面开发梯田旅游,云南世博与元阳县政府签订了《元阳哈尼梯田项目合作开发框架协议》。同年11月,双方合资成立云南世博元阳哈尼梯田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元阳旅开),投资改善当地道路交通、餐饮住宿等基础建设后,开始对景区进行收票管理。
2013年,红河梯田以其森林、村寨、梯田、水系“四素同构”的循环生态系统历时多年最终成功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从此受到大众关注。
2013年,元阳旅开投资2.2亿元,在元阳梯田景区核心处建设哈尼小镇,展示哈尼民族文化、农耕文化,并提供旅游接待服务。
2014年12月30日,红河州、元阳县政府投资2.96亿元,开展元阳哈尼梯田核心区传统村落保护改造项目,保护、展示当地传统文化,提供相关旅游体验。一期建设15个村庄,于2016年完成。
2017年华侨城入局云南后,对元阳哈尼小镇开展新一轮的规划,计划总投资33.5亿元,规划总面积3.09平方公里。计划将哈尼梯田小镇打造成“世界遗产旅游目的地”的主要接待服务基地,争创“人-文-产-镇”共融、保护与利用并举的国家级特色小镇。
2019年 元阳国资公司转让33.33%的元阳旅开股份给云南世博,从此,云南世博100%控股元阳旅开。
2019年哈尼小镇被评为 “云南特色小镇”。
2021年8月31日 云南世博转让元阳哈尼旅开100%股权及债权,项目挂牌底价为人民币36549.822157万元,对标的企业29949.452157万元债权,标的企业100%股权挂牌价格为人民币6600.37万元。
世界级文化遗产,元阳梯田为什么不能让华侨城留下来?
据年度审计报告显示,2020年元阳旅开营业收入为12465.64万元,净利润为7118万元(招标3837万,股权转让476万)。但其他年份,净利润皆为负。截2015年度至2017年度,公司分别亏损679万元、1167万元、6289万元。2018年营业收入3152.84万元,净利润-1782.84万元。2019年截至7月31日,营收1419万元,净利润-816万。至2021年7月31日,营业收入仅为2490万元,净利润为-798.6万元。申遗成功之后,景区的营收与利润并没有达到预期水平。
拥有顶级旅游资源,元阳旅开却是连年亏损。
元阳梯田的发展究竟存在什么问题?
第一,景区旅游项目配置落地慢,错失发展红利,转型升级受到制约。
2008年-2017年,元阳旅开负责景区运营与管理,景区发展分为两个阶段。
申遗之前,元阳旅开入资金补充当地基础设施与少量住宿等旅游相关配套。
在2013年申遗成功之后,元阳旅开投入2.2亿元建设哈尼旅游小镇于2015年竣工、投资2.96亿元用于一期15个传统村庄保护建设于2017年完成、0.34亿元用于购买地块准备增建餐饮旅游设施,但项目约定2020年才开工。
看上去投资较多,但是项目实际完成落地时间较晚,较长时间内景区体验项目空白。而2008年之后,我国整体旅游市场出现较大的红利,受奥运影响及经济影响,我国旅游收入呈现逐年快速增长的局面,同时观光游逐渐向休闲度假游转变。2013年申遗成功更是为景区带来巨大的发展红利。但是元阳梯田并没有吸收这两股红利完成景区提质升级的转换。体验型项目配套的缺失使得游客只能观光,元阳梯田旅游的标签被固定为观美丽梯田风光。
元阳旅游错失转型升级红利,旅游经济发展较慢。
第二、华侨城“云南大会战”并不顺利,元阳梯田失去多元发展机会
2017年华侨城携资源与经验入场,2018年推出元阳哈尼梯田小镇发展规划,计划投入33.6亿元,将哈尼梯田小镇打造成“世界遗产旅游目的地”的主要接待服务基地,争创“人-文-产-镇”共融、保护与利用并举的国家级特色小镇,争做云南旅游的标杆。但是突发的疫情却令华侨城遭到重创。据统计,至2020年12月,华侨城实际完成投资超过700亿元。但是大规模投资建设导致华侨城负债率明显上升。2019 年年报数据显示,按照三道红线的标准,华侨城 A 均处于绝对的安全指数之下。但受疫情影响,2020 年上半年财报数据显示,剔除预收账款的资产负债率为 71.52%,净负债率为 111.24%,现金短债比为 1.06,触及了两条红线。
为降低负债,华侨城将投资回报周期较长的文旅产业项目进行转让,其中就包括曾重金投入的元阳哈尼梯田特色小镇项目。
华侨城黯然离去,元阳梯田景区无法获得多元融合的旅游配套产业。未来产业转型升级之路仍然不明朗。
第三,旅游经济自我造血能力较弱,旅游产业发展依靠外部投资
元阳梯田最佳观赏位置与时间(日出、日落、夕阳)比较固定,梯田观光存在淡旺季(受梯田种植的影响,11月至来年4月为梯田最佳观光时间)。景区要想跨越式发展就必须打造深度体验活动,延长游客停留时间。
2017年之前,景区大型项目落地慢,同时,元阳旅开并没有深度开发匹配观光游的体验项目,景区发展处于自我生长的状态。2017年华侨城入局之后,虽进一步制定发展规划,开发村庄休闲项目,但是发展较慢,接待能力较弱,观光型旅游模式无法快速改变。
据OTA散客及跟团游数据显示,大多数游客停留时间为1-2天。观光以外的消费较少。
而旅游产业链条短也影响到了与当地发展的关系。
当地消费项目较少,旅游产业链条短,旅游产业能够提供的工作岗位就少,当地村民参与旅游产业机会较少、收益较低。旅游发展带来的二次分配就少,当地居民投身旅游发展的热情小,对旅游发展的贡献较少。同时,缺乏收入来源的村民会自行兜售产品或者向拍照的游客收取费用,为景区带来管理难题。
元阳及其周边地区都是贫困县,2020年5月才实现脱贫。“经济发展滞后—当地服务低端、收益少—体验项目少、游客停留时间短—在地消费少—村民收益少—经济带动性弱”形成循环,制约旅游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纵向没有多元体验项目,横向没有匹配丰富的旅游活动,旅游发展”靠天吃饭“,依赖门票经济。
景区转型升级受限、旅游发展过程中运营缺位、当地对旅游发展贡献较小这三大问题严重制约了元阳梯田景区的旅游发展。
梯田资源真的不易打造吗?
同样的山区,同样有梯田与作物,同样的为乡村旅游,同样富有特色的当地文化,篁岭景区与元阳景区在旅游资源上有一定的相似性,但结果却并不一致。
从投资角度分析,2009年,篁岭投资5亿元,完成村民搬迁下山、山上民居改造、搬迁古建上山等工作,完成古村改造与村貌复兴工程。2018年,中青旅与婺源县政府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篁岭二期将追加投资9亿元,进一步申请5A级景区及建设度假型项目。
而在2008年,元阳县投入资金进行景区基础设施改善与配套相关旅游服务设施,2013年投入2.2亿元开发建设哈尼小镇,2014年投入2.9亿元保护传统村落。2017年,华侨城预计投资33.4亿元打造国家级哈尼特色小镇。
开发时间差不多,前期投入差不多,虽然同样是依赖景观与文化,建设开发古镇、古村,复原传统生产生活场景,但是收获的效果却完全不同。篁岭古村成为周边旅游核心,游客从篁岭古村向周边辐射。但是哈尼小镇仅仅成为梯田旅游线路中的一个集散地与配套项目体验地,并没有呈现绝对的核心带动作用。
并且,一期投入之后,篁岭古村就取得了较好的发展成果,才会有二期针对打造5A景区的规划。反观哈尼梯田,较大投资一直在改善当地基础设施,并没有实现旅游的跨越式发展。
从10年的发展结果来看,2019年,婺源县旅游人次2463万,旅游综合收入244.3亿元。其中,篁岭景区接待游客超过142万人,年营收超2.1亿元。篁岭景区占婺源县旅游人数的比例为5.7%,景区消费单价为147.8元。
2019年元阳县接待国内外游客387.51万人次,旅游业总收入67.2亿元。2019年截至7月31日,元阳哈尼梯田营收1419万元。由于景区营收主要依靠门票(门票100元),因此可以推算全年游客大概是36万人次左右。游客转化率为9.3%,
综合考虑门票价格因素(篁岭145元,元阳梯田100元)及OTA及跟团游的门票优惠政策后,可以发现,篁岭景区虽然游客转化率相对较低,但是人均消费更高。
旅游开发之后,篁岭从原来的空心村一跃成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中国乡村旅游模范村、中国特色景观名村、江西省首批乡村文化休闲旅游示范点、中国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全国“景区带村”旅游扶贫示范项目。篁岭村原住民从旅游开发前的人均年收入3500元提升到3万元,户年均收入从1.5万元提升为10.66万元(2018年数据),成为乡村旅游的典范。而元阳县2020年才完成脱贫,顶级旅游资源对当地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效果一般。
在10年发展过程中,篁岭完成了景区打造、发展与转型的阶段,获得了良好的经济收益并为当地发展做出了贡献,那么,篁岭古村的发展优势体现在那些地方?
第一,景区开发模式分析
篁岭通过古村整体性转让、整村式搬迁、市场化开发、股份制运营,打造传统乡村旅游景区。
2009年,婺源政府引入婺源县乡村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在山下新建安置新村,搬迁安置在住村民,改善当地村民生活环境,保护山上的篁岭古村的古建等旅游资源;同时,将120栋原址民居改造成精品度假酒店,又收购散落民间的20多栋徽派古建筑在篁岭村进行异地保护重建,还原徽派文化商业一条街——天街。通过空间再造的方法复原过往生活场景,打造徽派村庄与生活画面。政府背书,解决旅游发展过程中的产权问题,居民安置条件较好,搬迁速度快,景区打造效率高,项目落地快。2009年恰好是我国乡村旅游快速发展阶段,高效率使得篁岭搭上旅游发展的快车道。
第二,产品体系打造分析
首先,通过民居保护还原老式徽派生产生活场景,其次匹配旅游体验项目,再通过营销打造活动。
篁岭以景观闻名,但是单纯景观对旅游带动作用弱,因此景区以“篁岭晒秋图”为核心意象打造景区独具特色的主题品牌符号,发展油菜花、四季花海观光体验游,打造徽派特色酒店与民宿提供休闲度假旅游体验,同时充分挖掘徽文化与朱子文化,打造徽州婚俗文化体验项目、长街宴活动、朱子文化研学活动等传统项目,在春天的油菜花与秋天的晒秋外,打造四季皆宜的活动,打破了时间的限制,延长旅游体验项目时间。
同时,配备体育类、度假类、演艺类、会展类活动,为游客提供多元的旅游体验。
旅游体系打造兼顾观光与休闲度假,顺应旅游转型趋势,满足游客更多的需求。
第三,景区经营模式分析
篁岭古村开发模式为政府+村民+社会资本模式。
开发打造过程中当地村民参与程度极高。整体搬迁下山之后,篁岭村民仍可以用自家土地、资源入股,年终可以获得村庄分红。并且,景区按照“每户至少一人”的标准返聘搬迁居民,保障当地居民的工作机会。景区租赁农民土地,聘请当地村民进行农作生产,农产品从种、收、洗、晒,最后包装成农特产品,增加景区收入的同时,维持了乡村生活原本的面貌并为农民提供增收渠道。同时,鼓励村民积极开展旅游相关创业,依托景区发展,爱家乡、懂经营的当地村民纷纷返乡创业,带动经济发展的同时也解决了其他居民的就业问题,居民就业有保障能够获得满意收入,生活水平的提供增强了当地居民的自豪感与主人公意识,降低景区的管理成本。并且,随着交通设施的改善,篁岭古村落的客群逐渐外溢到附近村庄与景区,带动附近地区的餐饮与民宿产业的蓬勃发展。旅游服务圈逐渐扩大,参与其中的居民越来越多,旅游产业正向循环发展,帮助农户脱贫攻坚,并带动了整个婺源地区的旅游发展。
最终,婺源通过整村式搬迁、市场化管理、股份制运营方式,出台政策支持县内异地古建筑的收购保护、开发运营。通过文化挖掘、意义赋能、活态演绎等方式凸显古村文化的“原真性”和民俗文化的“原味性”,实现古村落文化、民俗文化及生态文化的完美融合。通过“企业运营”管理模式和“生态入股”的发展理念,实现了企业与农户“共同入股、共同保护、共同开发、共同受益”的可持续共建模式。
结 语
顶级的观光资源可以带来流量,但是在后期景区发展过程中,更应该重视运营的效果。景区要想发展,运营必须前置。元阳梯田前期缺乏专业运营,红利期没有升级高端业态也没有多方位开发延长旅游产业链条,错失申遗红利,依赖门票经济,导致后期发展受限,瓶颈明显。景区旅游基础较差、营收较弱,在疫情与政策影响下,对景区的巨额投资成为华侨城发展包袱而被转让。
景区打造过程中,不能单纯依赖政府与外来投资方,应该调动当地居民共同参与,不仅可以促进有效扶贫,激发村民的参与性,“授人以渔”,之后,当地居民对于旅游发展的积极性更高,贡献更多,也能够降低景区中的无效损耗,内部发展+外部推动,最终呈现出1+1>2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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