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漂”书呆子的神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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炁子上篇原创文章《散装的帝国,落日余晖何时尽?》,提请读者君子留意米国后天“散装”的历史属性。这一篇原创文章,要讲1970年代一位“北漂”书呆子的故事。
书呆子姓于,干钩于,我们且称为于氏吧。
于氏?是妹子吗?不是,是纯爷们儿。不是妹子,为啥称呼人家“氏”呢?有这个问题的看官,可能有所不知,叫“氏”的,不见得一定就是妹子。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就不是啊。
话说于氏,户口在四川梓潼县一个叫曹家沟的地方。他带着老婆孩子,一直“漂”在北京。
一、于孙氏
有一次,于氏的儿子得了急病。可是没有北京户口,上医院挂不了号。他在小屋里搓着手,来回踱步多少圈,也想不出啥办法。情急之下,他找人借了个户口本,急急忙忙地送孩子到医院。
挂号窗口的白大褂,工作很负责。见他急急火火满头冒汗语无伦次的样子,依然对着户口本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于氏语塞。户口本上是别人的名字。
白大褂不客气了:“@#¥%&!@#¥%&!@#¥%&!@#¥%&!……”
一串串夹枪带棒的辱骂,在嘎嘣脆的“京片子”里,喷涌而出。
于氏的泪水,唰唰地下。
看病挂号受限制,只是当年“北漂”的困境之一。那时是票证年代,“北漂”要是手里没有副食本、工业券,连油盐酱醋和肥皂、洗衣粉都买不了。不像今天的“北漂”,只要自己有房有工作,除了子女高考还受限制,生活和北京人并没啥区别。
于氏一家人的生活、孩子的照料,全靠妻子打理,他自己啥都不懂啥都不会。妻子生孩子,不能陪着。家搬了,自己不知道。
后来家里有了洗衣机。于氏帮着做了一回家务,往洗衣机里加水。他端着脸盆往洗衣机里倒,一面数着数,一盆、两盆、三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水越倒越多,但机筒里的水却还是见底儿。妻子闻声过来检查,发现排水口开着呢。
百无一用是书生。
写到这里,我们干脆破个例,叫他“于孙氏”。他妻子姓孙,“于孙氏”本可以称呼其妻,但是,对于他,可以颠倒来用,因为他的一生有赖于妻贤。这么称呼,还有更深一层原因,读完本文就明白了。
生活白痴也就罢了,事业上,要有给妻儿老小长脸也好啊。然而并没有。
他干的是啥工作?家人不知道,问不出来。所以,妻子一方面照顾他的生活,另一方面还要承受街坊邻居的压力。干啥工作都支支吾吾,一定是政治上有问题,大家都这么揣测。
他的同事上门来谈工作,他还要求妻子抱襁褓中的女儿,到门外去转悠,回避。时间长了,女儿到很大的时候,还一见生人就躲起来。
看到这里,一定有君子就忍不住了:这位奇怪的于孙氏,究竟是何方神圣?为啥这么怪?
好吧,我们就来看一下于孙氏的家世人生。
二、于氏1926-1951
于氏1926年出生于一个天津小职员家庭。
在他12岁那年,日寇发动了七七事变,华北沦陷,天津落在了日寇的铁蹄之下。
他后来回忆,那一年他刚学会自行车,正高高兴兴地在路上骑着,猝不及防,迎面突然对开过来一辆日军吉普车。吉普见到他这个中国孩子,不仅没有丝毫减速,反而直直地撞了过来。
当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我要完了!
然而,吉普车就在即将撞上他的刹那,突然急刹。他还没回过神来,吉普扬长而去。
命保住了,但被戏耍的羞辱,深深地烙在了少年的心里。
上高中,他本在天津木斋中学。刘行宜老师见他聪慧过人,主动助他转到条件更好的耀华中学。在耀华中学,他的思维模式深受语文老师王守惠熏习。
王老师讲解古文古诗,必会把每一篇作品置于当时的时空,将写作的背景、文学的渊源、作者的家事等讲得透彻明了。
这种教学方法使他很受启发:思考和分析问题也应如此,将对象置于一个大环境中,高屋建瓴地去观察和分析,直奔事物的本质。他也明白了为何诸葛亮运筹帷握、决胜千里的秘诀:视野开阔,把微观的事情放在宏观环境中分解、缕析。
也在这时,他认识到自我的特点:“心灵手不巧”。不喜交际,不喜动手,好静思,好动脑。为此,他决定投身科学,而不是当时社会热门的工程。
1944年他18岁,考取了北京大学。但是,当小职员的父亲因病失业,家里无力供他继续求学。
同学陈克潜,将他的窘境告诉了父亲陈范有。陈范有先生是一位爱国实业家,当时担任启新洋灰公司协理,和刘行宜老师一样爱才,帮他获得了启新洋灰公司资助,附带一个条件:必须学电机专业。
启新洋灰公司,今天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它却在中国民族工业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它的前身,是光绪15年(1889年)建立的唐山细绵土厂。1906年,北洋大臣袁世凯命令周学熙从英国人手中收回重办,改名为启新洋灰公司。据1919 年的历史数据,“启新”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水泥厂,水泥销量占全国的92.02%。它资助于氏,也是希望培养当时发展实业急缺的工程人才。
但进了北大电机系,果然如于氏所料,工科强调动手能力,并不适合“心灵手不巧”的自己。他想转入理学院学理论,理学院也愿意要他。但是他必须恪守和“启新”的约定,只能一边上电机专业,一边自学理学知识。
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国民政府恢复了奖学金,于氏获得每月一袋白面的微薄资助。他把白面换成粗粮,用省出来的钱维持读书,谢绝了“启新”的继续资助,转系到理学院物理系。
于氏到了理学院,如鱼得水。当时公布成绩,按学号不按人名。学号1234013经常名列第一,老师和同学都知道这个学号是他的。
他是物理系学生,也喜欢去数学系旁听。有一次考高数,出题难,整个数学系得分平均20多,尖子生才勉强得了60分,而他一个旁听生,却直接得了100分,震惊整个北大。
于氏后来有个爱好,打桥牌。不过,很难找到牌友,因为牌友们发现,“一把桥牌到他手上,他立刻就能算出他赢的概率,会赢在哪张牌上,大家都不用玩了。”
本科临毕业的时候,于氏得了伤寒,引起肠穿孔,一开始给误诊了,病情很危急。时任北京大学教务长的郑华炽教授,当即请北京大学医学院院长胡传揆教授组织医疗力量全力抢救。
需要输血。物理系的同学们闻讯,纷纷赶到医院,20多人排队验血型,准备为他献血。
消炎,要用价格高昂的盘尼西林。于氏当时是个穷学生,连假期回天津家中的路费都筹措不出。教务长郑华炽教授组织师生给他募捐。同学们又轮流在医院守护,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于氏后来知道,这一切都是红色团队地下组织的安排。没有红色团队,他于氏的命那次就丢了。
1949年,于氏以物理系第一名的成绩,成为新中国的第一届北大本科毕业生。他随即留校读研兼任助教,师从张宗燧、胡宁两位先生。张先生说,从来没见过学物理像他这样好的。两年之后的1951年,他研究生毕业。
三、于孙氏1951-1961
研究生毕业后,于氏被分配到中科院近代物理研究所工作,1956年从助理研究员升任副研究员,月工资180元。
于氏除了吃饭等日常开销,工资几乎全部寄回天津养家。父亲和叔叔岁数已大,没有固定工作,兄弟姐妹几人都小,家里几乎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于氏作为老大,一毕业拿工资,就开始寄钱养家。
1957年,由姐姐介绍,31岁的于氏认识了26岁的孙玉芹。孙美丽大方,当时在天津一个保育院里任保教干事。两人一见钟情。于氏首先把家里需要他月月寄钱的情况告诉了孙,孙表示完全理解。
从1951年于氏参加工作一直到1978年叔叔去世,他月月给叔叔一家长达27年。于氏工作忙经常出差,很多时候都是孙玉芹按时寄的。
四、于孙氏1961-1988
(隐身。为期28年。)
五、于孙氏1988-2019
1988年,隐身28年的于氏现身,他的惊天奇功得以揭秘。夫人孙玉芹说:“没想到老于是搞这么高级的秘密工作的。”
嫁给他、照顾他和一家老小几十年过去了,这时才知道丈夫是干什么工作的。丈夫的大名,于敏,以后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堂堂正正地使用了。
1989年,于孙氏一家的户口,从四川迁到北京,结束了漫长的“北漂”生活。
于敏究竟干了什么“高级的秘密工作”?
国人习惯称他为“中国氢弹之父”。
他从“第一原理”出发,也就是从物理的基本理论出发,独立而完整地建立和开发了氢弹的理论、技术,直到建立和实现中国自己的核打击力量。
然而,于敏对中国氢弹的贡献,只是他为国贡献的一小部分。
在米苏两霸泰山压顶的重压下,于敏带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独立探索出中子弹原理和实现途径,于1988年完成了中子弹的研制。
第二代小型化核武器,于敏团队技术上没有走任何弯路,以米国几十分之一的核试验次数和百分之一的经费投入,达到了米国同一技术水平,赶上了禁核试的末班车。1996年7月29日进行了最后两次核试验,晚间确认拿到数据,7月30日中国政府就宣布加入全面禁核试条约。
有专业人士评价,如果说中国核武器发展历程一共有六次重大技术突破,那么其中五次都是由于敏领衔。如果没有于敏,中国的核武器水平也就是略强于朝鲜和印度,永远不可能成为五个核大国之一。有了小型化的实战核武器,“东风快递”才真正拥有了尖锐锋利的獠牙,才成为让中华民族应对一次次灭顶危机的终极底牌。
还有,就在于敏没有北京户口遭白大褂遭辱骂的1970年代,他开创了惯性约束可控热核聚变的发展道路。这条道路,开启了人类拥有取之不尽的能源的光明未来。中国的神光装置,很有可能可以先于米国完成人类第一次可控核聚变点火。那一天如果到来,足以使于敏的伟功,比肩华夏始祖燧人氏。
这就是为什么,炁子在文章开头,提议对这位“北漂”的书呆子,敬称“于氏”“于孙氏”的深层动因。
于孙氏可能还有更多的贡献,由于技术太过精尖,仍在保密期,未来才能公之于众。
多少科研人员,穷其一生,能拿到院士头衔,已是平生无上的追求了。而于孙氏一人的科学才华,在多个领域产出了开创性成果,足以让他拿到一堆的院士头衔。
一堆的院士头衔也不足以表达于孙氏远超常人的才华和贡献——他在将近四十年的时间跨度内,吊打美苏英法四大国、五代科学家。
于孙氏,被称为“国产土专家一号”的北漂书呆子,却是人类的顶级天才。
然而,于孙氏并不在意这些,遭白大褂遭辱骂也只是气得流泪而无言以对。他在意的,是少年被日寇吉普车戏耍的屈辱,是人生路上贵人相助——从刘行宜、陈范有父子、郑华炽、张宗燧到钱三强、邓稼先等等君子。
于孙氏在73岁那年,曾写一首题为《抒怀》的诗,其中有两句是:“亲历新旧两时代,愿将一生献宏谋”。
作为人类的顶级天才,大家一定以为,于孙氏也会像钱学森一样,享受国家特殊的保护和待遇条件,比如警卫排、食品安全员。然而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并没有。
如果有,于孙氏就不会有“北漂”户口问题,不会有白大褂辱骂的事,也不会在耄耋之年,摔到冰冷的地上,没吃没喝没人管,躺了将近一天。
于孙氏的夫人孙玉芹,2012年突发心脏病,就在他面前倒下。子女匆匆忙忙送去医院,留他一人在家。他心急如焚,摔倒在地,但家里无人搀扶,站不起来。就这样,他就躺在地上将近一天,直到子女回家才发现。那一年,于孙氏86岁。
晚年的于孙氏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曾这样说过: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亏欠:第一个亏欠的就是我的爱人,不幸前两年去世,她完全是因劳累过度去世。为什么劳累过度,因为她照顾我,她照顾了我55年,我觉得对不起她,这是我第一个遗憾;第二个是,我对孩子们的管教太少……”
对逝去的夫人,他爱引用一句唐代元稹悼念忘妻的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由于保密和历史的原因,于孙氏直接带的学生不多。他培养的唯一博士蓝可毕业时,于敏亲自写推荐信,让她出国工作两年,开阔眼界,同时不忘嘱咐:“不要等老了才回来,落叶归根只能起点肥料作用,应该开花结果的时候回来。”
2019年1月16日,于孙氏溘然长逝,享年93岁。
逝世前两个小时,他还最后一次听取了学生蓝可关于可控热核聚变研究进展的汇报。
六、于孙氏2019-
于孙氏的同事说,前后《出师表》,他都能全文背诵。
于孙氏的儿子于辛回忆,父亲喜欢读唐诗宋词和历史,崇拜诸葛亮、岳飞、林则徐。晚年闲暇之余,父亲教孙子的第一首诗词,是岳飞的《满江红》。
于辛在童年,由于爸爸常年不在家,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欺负了。爸爸回家后,带儿子去“要个说法”。他面对五大三粗的对方家长,坚持要求小朋友向儿子道歉。
回家的路上,他告诉孩子:你心里面不虚,就不怕任何人,不虚就是有底气,你要是怕谁就要变得和他一样强。
2020年10月30日,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大半年后,于孙氏的骨灰终于安放在了北京万安公墓。
鲁迅先生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毛教员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炁子谨以此文致敬,向护佑中华子孙后代的神,于孙氏。其功于中华民族,就像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那些始祖。
他的夫人孙玉芹护佑了他一生,而他将护佑整个中华民族千秋万代。
建议有缘读到本文的君子,以后的清明节,有可能的话,去北京万安公墓,到于敏墓前献一束花、鞠三个躬。(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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