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吧 || 小七有约——王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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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有约
引：
我不小心
把一些不甘和羞耻
带了回来
至今它们还在
膏药一样贴在胸口上
——王春芳《远方有什么》
王春芳近作20首
◎ 王春芳
泥人张们
春天的时候捏树叶
夏天的时候捏一条
有鲶鱼的河
今冬似乎有过不去的坎儿
泥人张们不知道要捏什么
天空中灰气不散
现实已被玩成了婊子
泥人张们让泥巴冻化
关店闭院 消失了
2023.12.24
狼来了
大冬天的 身着长筒靴
肉色丝袜的小雯
来到一个刚刚倒闭的大商场
恍惚看见十年前的自己
手提购物袋 嚼着鸡腿堡
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
那时的欢快就在楼上
现在 没人了
她很想说点儿什么
到了嘴边变成一声喊：
狼来了！
声音特尖利
像无数飞刀一样刺向
空荡荡的大堂
关掉的店门和电动扶梯
估计有腿的
早被吓跑了
喊完 她仍傻站在那儿
觉得浑身发热 摸摸前胸
都流汗了
2023.12.24
哭死驴
几千年驴都是这么拉磨的
蒙上眼 转圈圈就转得很溜
很专心、很心平气和
摘下面罩
仍在方寸的原地
这么卖命
就为向主子讨口饲料吃
我听说有的驴倔强、不听话
最后不是难过得哭死
就是干瘦地被饿死
2023.12.22
岁末的集市
集市乱哄哄的
肯定有几家卖春联的
她要为老家的房屋
选有“国泰民安”的横批
天气先是阴
现在开始飘零星的雪花
刚才开车的一路
她都在听一首范冰冰等群星唱的
贺岁版的《中国》
每当心里泛起几丝凄清
听歌的暖意就把它们
压了下去
几只雪花追着她跑
一起跟她去找春联中
有“国泰民安”的横批
她想这次一定要找到
否则错过这次集市再等下次
年关差不多就到头了
2023.12.19
他们一直挺立着
2023年10月 纽约机场
一名犹太人高举信用卡
为回以色列参战的人
付机票钱
这个民族历来都在灾难
潮水般席卷而来的时候
挺立、硬杠、不畏缩
我多希望
那个在机场高举信用卡的人
就是我
2023.11.20
果绝的女子
那年去相亲 女孩子问完我的
财产状况 我问她：
你给未来的孩子存了多少钱？
她说：我没存，养孩子是男人的事。
几天后她微信问我
还要不要继续交往
我说不了 还要再说点什么
发现这真是果绝的一女子
她就在这空当
已把我删了
2023.12.21
卜小琳和她的别墅
她买别墅当然是因为喜欢
也觉得自己配住别墅
她以前的服装店每月纯利
四万五 当时她想月供三万
哪会有什么问题
三年疫情 服装店面临倒闭
这套别墅渐渐吸光了她的积蓄
再过俩月 就要没钱再供它了
卜小琳这天仰头看着二楼围栏
觉得那里缺个人
她该把自己吊在那里
她挨个儿给朋友打电话
问谁家有绳子和梯子
问完了 她在水泥台阶上
坐下来点上烟抽
别墅还没装修还没住一天呢
不敢再往下想——
再想下去她真怕会脑筋一热
把自己吊到二楼那块儿
再也不下来
2023.03.11
空心楼
十年前的鼎沸和狂热
还历历在目
这座硕大无朋的商场
最后一个店家关门后
整座大厦变成了空心楼
我像几年前死了心爱的猫
一样难受 我弃了车
走上巴登街 几年前
我曾幻想着在这条街上遇到
温柔善良、有情有义的卖春者
街上流淌的金钱、静望和贪欲
让当年稍微有些的腼腆人
特想来 又特想赶快逃离
一家一家店铺的招牌似乎伸手
摸过我 今天我走得很慢
已不敢去细察哪家店铺开着
哪家店铺关着
我怕那个荒芜的空心楼已蔓延到
这条名头响亮的街
我要拐上滨海大道去看如昨
繁忙的车流
我希望借助流窜和暴吼的车声
把心里的空心楼和荒凉感
一并赶走
2023.12.22
月亮照不见他
他笑着拍打
断供弃房、妻离子散
失业返乡的儿子的肩膀
安慰道：没事，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晚秋的夜来得早
月亮也升得快
他躲进自家的玉米地里
久久没出来
那片玉米地被伺弄得很好
叶子厚绿意浓
月亮照得见渐次铺展的田野
照得见一只惊叫了一下
瞬即弃枝而去的鸟
但照不见任何一个
夜晚滞留于旷野的人影
——也照不见他
2023.11.10
没有回声
阿强骑着单车
来到刚荒废的工业区
这里是原来的A公司
那里是原来的B公司
阿强用腿和屁股架住
停下的单车 大声说：
你们现在都静下来
听我说！！
接下来 他的双手呈喇叭状
发出“嗷——嗷——”的喊叫
一栋栋厂房在眼中由远及近
期间的杂草仍在一丝一毫地长
这里不是山谷 他的喊叫
没有回声
2022.10.23
一个女孩喃喃地说
去医院 要花很多钱
去摆地摊
赚不了几个钱
走很多人都能走通的胡同
我走不通
很多人都能走通的人生
我总被碰得鼻青脸肿
“你让我失望这么多次，
再也伤不到我了。”
什么时候我才能把这句话
无谓、坚强地
说给自己听
2023.12.03
白沟河
几个水灾的幸存者
晚上时而亮起手电
照向天空、树丛和水面
他们坐在岸边
望向从灾难中渐渐
宁息下来的白沟河
河水变得稠稠的
流得凝滞 甚而有些顿挫
对这样小的异象
经历过灾难的人不会再吃惊了
一个女孩突然对着河面说：
洗干净了，你们就走吧。
众人将质询和惊异的眼光投向她
她说：河水稠，
是有冤魂在洗前世的污浊。
走不动的才必须待在这儿，
像我们。死后能升能飞能飘的冤魂
我劝他们——想走的，快走吧。
2023.09.07
小区大门口的狗吠
小区大门口
半个多小时的监控视频显示
一位老太太在铁栅栏门内
猛然滑倒 起不来了
这期间车经过 电摩经过
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
有人远远地打量过
但没人近前伸手去扶她
后来一条狗出现了
围着她转
而后使劲往上叼
她的衣袖 试了很多次
都没把她拉起来
狗停下来 仰起脸
向不远处围观的人发出狂吠
狂吠惊动了里面的居民楼
高层有几扇窗户打开了
有人把头往这儿伸
狗一直在叫
半个多小时马上就要过去了
倒地的老太太还在那儿躺着
看了心真烦
且由此推断——这已是一个
狗比人更关心和在意的人间
2023.12.21
远方有什么
十三岁的侄女
问失业返乡的大成
远方有什么
大成说：就是一些人、一些事
一些灯、一些路
一些工钱、一些辛苦
一些麻木
一些不甘和羞耻
我不小心
把一些不甘和羞耻
带了回来
至今它们还在
膏药一样贴在胸口上
2023.11.05
遗 言
谁也不知道
为何一个乞丐会对另一个乞丐
那么好
谁也不知道乞丐甲
感染了什么病毒
从此倒地不起
乞丐乙竭尽所能地照料他
临终 乞丐甲问了乞丐乙一个问题
960万平方公里除以14亿
是多少亩
他又说：我以前没抓紧去问
属于自己的那块地，
等我走后，你去帮我问，
如果找到，就把我的骨灰葬那里，
余下的地全归你。
2023.11.20
我们已没有爱情
结婚当天去酒会现场
临下彩车
林彩娥又跟我说起彩礼的事
她家的彩礼我确实没凑够
她让当场让我给还
仍拖欠的三万块
否则就坚决不下车
拿捏得真是时候 上帝作证
我是个好脾气的男人
但我们为三万块钱吵起来了
越吵越凶
当下这世界好像伸出好多小手
去拿捏人 住房捏看病捏吃饭捏
上班也捏 只要有欲望
就像处处被捏住了蛋蛋或死穴
现在这个捏我的人
是我的新娘
本应与我共度余生的人
一瞬间我悲从中来
一怒把她踹下了车
并告诉她：这婚不结了。
我们已没有爱情——
或许从来就没有过
这个结论 是这个脸上拼命
挂着笑掩住伤的大喜日子
今天亲口告诉我的
2023.12.21
童年、青年潦倒如是
当我去回首往事
一个角落蹲着一只熊
一个角落站着一只猪
贫穷和自卑在那里荡秋千
河里流着疲累和无措的水
我恨不得把那段过往抹去
而后去不断地复制粘贴两个词：
简单、平实
去填充它
2023.12.19
高明之举
为了协助劣币
驱逐良币
有人听取劣币的建议
把一些良币
直接雪藏 或按住
这样连驱逐它们的力气
都省了
2023.06.23
提 醒
视而不见是不对的
只在外面蹭也不行
你要进去
不但要进去还要去使劲
搅动 让人心
和世界一起
有烈度地去共振
——这不是在说性
而是一位长者就如何
面对和书写当下的现实
这伟大、多变、令人唏嘘的时代
而做的提醒
2023.12.22
高兴事儿
小雯对我说
安眠药她买到了
今天开车出去没被罚
股票已割肉、斩仓出清了
对了她说
她还吃了有肉汁的包子
马桶积攒的秽物也弄干净了
感觉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高兴死了
2023.09.10
Zuo zhe jian jie
王春芳：男，70后，山东人，文学硕士。近期有诗歌发《口红》《南方诗歌》等。现旅居海外。
朋友们的纪念文字——
我们有约
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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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编：木子，马小车
主 编：一叶独清、四知堂、隐士公、酒哥哥
副主编：罗敷、青岩、剑胆琴心、三清贯颍、树江、倩梦
编 委：薛岩峰、九天玄女、壹篮小麦、惟有暗香、闻思莲、岁月、清水河边人、海上明月、叶潇、垍土、大王、李卫顺、夏末、白青林、鱼米栀、呆呆、仰望天空
约 吧：十八哥，华万里，七公，杨墟，垍土，龙洋，王飞，凌子，兰象戎，梅花驿，张金虎，大康，古月，倩梦，隐士公，华阴一凡，子魚，渔郎，酒哥哥，澧有兰，落小七，三少，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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