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浐灞·保利戏剧节｜董小潭：舞台剧《寄生虫》是一碗“黑暗料理”

剧终人将散，我在舞台前拍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料理台，偌大沉重，上面堆满了各种高级的器皿，折射出韩国上层社会一个四口之家的生活场景。另一张是一堆称不上家具的老物件，堆砌成了一只蟑螂的造型，狭长、拥挤而逼仄，这是间住着四口之家的半地下室，人在里面甚至无法转身。这是整部剧贯穿始终的两个场景。它们静默而立，寓意着即将发生的故事。出了剧场，一群等候郝蕾与马天宇卸装见面的粉丝们，在后门口自发排队，青春的气息溢满了夜晚的星空。

我在想，一部超现实主义的戏剧的切入，如何由一个偶然引发了后续的若干个必然。两个本来不可能交集的家庭，如何发生交叉、叠合，甚至鸠占鹊巢，最后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如果毫无戒备的社长一家是寄生的宿主，步步为营的基宇一家与隐藏在别墅地下室深处的管家丈夫是客体，那么他们之间谁是那只靠吸食对方才能存活下来的“蟑螂”？

于是，一出来就是光明，一沉沦就是黑暗。贫民窟里的半地下室就成为蟑螂探出头的最佳切口，别墅的地下室则给足了难以预见的想像空间。青春帅气的基宇它选准社长女儿多慧下手，让其沉沦在梦幻般的爱情里，成为“蟑螂”吸食宿主的第一个“镰刀口器”。这根有心机的“长管”，努力窥探、钻营、传递，像一根探头，伸向这个宿主的最深处。

第二根“镰刀口器”是基宇的姐姐基婷，对于被社长太太喜不自禁地认为是超现实主义的杰作，是其儿子多颂粘在墙上的饭米和泼洒的蕃茄酱。这根仅靠背了几句名校资料就混进来的“镰刀口器”，编造了摩耶人的童话成功威慑了多颂，以貌似深邃的艺术解读征服了社长太太，取得为多颂进行“艺术治疗”的入场券。殊不知，多颂这一白一红的画作表达，实际上是在向家人发出的隐晦警醒，只不过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充满智慧的警醒。而基婷尽情编造的童话，则为这部剧的高潮预埋了一个天大的伏笔。

第三根成功刺进的“镰刀口器”是基宇的父亲，在女儿的悉心导演下，他成功地骗取了社长的信任，取而代之成为专职司机。至此，这个所谓的上流之家已经被一张看不见的蛛网网住，到最后一根“镰刀口器”顺理成章进来前，胖管家在料理台前以第三视角疑惑地盯着这张看不见的网，直至被基宇姐弟设计赶出，基宇妈成功上位，蛛网密实地将两个家庭紧紧地联结在一起，半地下室的“蟑螂”畅饮，两个家庭交汇时同歌共舞的狂欢，以及享受着由此带来的快感，直至幸福到毁灭。四根“镰刀口器”的首尾相接、勾打连环让人有着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如果剧情到此，只是一个浅显的荒诞闹剧。毁灭这一切的，正是从地底深处伸出来的手臂。这是另外一组潜伏在黑暗之中的寄生关系，是胖管家的预先蛰伏，最终从地狱深处，以摧枯拉朽之势消弥了贫富差距造成的原罪，将一切归于沉寂，仅留下手电的光束在观众心中来回晃荡，诡异闪烁。

整部剧看下来，有以下几个特点：

其一，剧本台词的结构性表达。整部剧里，社长太太以装腔作势的肢体语言，加之大段的虚浮独白，表现出上层人士的空虚无脑；基宇为了谋取属于他们一家的新天地，雄心勃勃的内心独白；基婷为了赢得社长太太的信任，口若悬河的艺术解读以及与家人寡廉鲜耻的密谋；胖管家在独享别墅空间时的文学吟诵，尽管很短，但却缜密地告诉观众，她当时入职的谎言，这些密实的语言艺术支撑起角色的心理、性格与情感。社长儿子多颂廖廖无几的台词，犹如中国国画的留白，每一个节点都暗藏玄机，稳稳地推动着剧情的发展，使得剧情颇得“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之精妙。如，多颂与其母亲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如“那一闪一闪的光，是他在跟我说话”，这里的“光”，是多颂与地底下隐藏的那个人的交流密码；在社长一家郊游前多颂分别拥抱家庭老师和司机后，冷不丁说，“奇怪，我怎么从他身上闻到了杰西卡的的味道”。味道，泄露出阶层的划分，让人嗅出阴谋即将暴露。

其二，剧情表达的实验性。在这部剧里，引用了当下较为流行的沉浸式表现手法。基宇姐弟诱导胖管家咳嗽，社长太太假想下，死神在现场出现；生日之夜，雷电交加，大雨从舞台上方倾盆倒下，水珠飞溅到前排观众身上引发惊呼；基婷被隐居在地下室里的原管家丈夫刺杀而死，从白色外衣里不断外渗的血液，让人似乎能闻到蟑螂炸浆而死那令人作呕的腥臭；摩耶人童话里野狼、女巫、勇士的角色扮演，急促的语气、纷乱的脚步、配乐的恰到好处，让观众自动代入剧情，体验到其中人性的复杂和群魔乱舞的挤压。

其三，舞美处理的灵活性。随着剧情的不断切换，在灯光调节下，阳光与黑夜交替来到，型如“蟑螂”的半地下室与料理台始终呈对峙状态，整台剧在紧张而炫酷的氛围里不断演绎和反转，到底是料理台（代表最基本的需要）诱惑了“蟑螂”（底层社会），还是“蟑螂”吞噬了料理台，个中寓意深远而残酷。而大草坪与料理台、半地下室以及地底深处的阴暗空间的交替转换，让观众的情绪在特定的空间里被幽闭、挤压或暗示。

另外，艺术的多元性表达也是明显特征。社长夫妇在雨夜客厅里以舞步表达的肢体欢爱；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成为基宇父亲与两个侍者谄媚社长时的夸张道具；摩耶人的童话所有角色的扮演，都与真实互相映照，使得整部剧充满了魔幻思辨色彩。

在自然界中，蟑螂喜暗怕光，昼伏夜出，白天偶尔可见。是这个星球上最古老的昆虫之一，曾与恐龙生活在同一时代。亿万年来，它的外貌并没什么大的变化，但生命力和适应力却越来越顽强，一直繁衍到今天，广泛分布在世界各个角落。放在韩国历史和现实的生存环境中，《寄生虫》始终充斥着大量的现实与政治隐喻。这部历经疫情考验终于成功上演的话剧《寄生虫》，与我前几年所刷的同名韩国电影相比，虽然受舞台空间的限制在唯美性上略有欠缺，但正是话剧舞台表现的限制，也使得它的对抗性更加突出。正如台词所说：人生需要一些“非必要”，这部剧对我而言，是周末的一次黑暗料理，体验特别。

作者简介 董小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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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

稿

人

董小潭，本名叶慧莲，江苏省泰州人，《金陵睌报》《泰州晚报》 专栏作家。出版有长篇小说《谁是谁的救赎》、中短篇小说集 《纠结》、《傍妆合》、散文随笔集《本色·爱》。自2019年起，有作品在《大家》、《小说月报》、《散文》、《散文海外版》、《黄河文学》、《广州文艺》、《扬子江诗刊》等文学期刊发表。

演出信息

 演出名称 

舞台剧《寄生虫》

 导演 

杨婷

 领衔主演 

郝蕾 马天宇 房子斌

 演出场馆 

西安浐灞保利大剧院·大剧场

 演出时间 

2023.5.12-14/19:30

 演出时长 

约150分钟（无中场休息）

*演出时长及阵容以现场演出为准

 演出票价 

880/680/480/280/180元

 票价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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