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拿起话筒,她们在开辟一个反抗的世界丨《歇斯底里》放映回顾
9月24日晚,BelongingSpace组织放映了美国女性脱口秀纪录片《歇斯底里》。该片字幕由广州女性线下活动小组“午后三点”历时三个月翻译制作完成。在各地志愿者小组的自发响应下,本片已在广州、上海、成都顺利放映,近期还将在深圳、杭州与更多观众见面。
从观众的报名反馈,到观影讨论的全过程,强烈感受到女性脱口秀对女性全方位的鼓舞——直击性别不平等的社会现象,挑战男性主导的行业结构,乃至改变脱口秀原本的文化和定义。这次观影体验绝对可以用“笑中带泪”来形容,某些片段无论何时点开,都会让人激动到颤栗。
@程絮圆:幽默的本质是冒犯,而言说本身也是权力的象征,女性拿起话筒,作为幽默的主体,本身就有着革命性的意义。
01
一个讲脱口秀的女权社群
本次映后谈的两位嘉宾范文婧和冰歆,分别是“相当女子”线上开放麦的发起人和演出者,也都是女权主义脱口秀爱好者。
冰歆说,最初她看的大多是白人主导的脱口秀表演,只是作为一种娱乐方式,还没有充分的性别意识。直到黄阿丽的Netflix特辑火了,她第一次惊奇地意识到,女性可以这么大尺度地谈性,有这么多自我暴露,还开了很多种族的玩笑。从此之后,冰歆对个人身份政治以及脱口秀的艺术表达都有了一种顿悟,开始有意识地主动去看女性和少数族裔的表演。
和许多前来观影的朋友一样,冰歆也对Hannah Gatsby 2018年的告别秀《Nanette》印象深刻,那是她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观演经历。“你可能上一秒还在痛苦,下一秒又会被她的幽默所打动,那个体验是非常复杂的。”过去三年,无论是认识新朋友,还是跟身边的女性朋友交流,冰歆坚持不懈推荐两个东西:一是性玩具,二是,“都给我去看Hannah的表演”。反馈几乎是百分百好评。
范文婧也在被安利的好友之列。这是她正式看的第一个脱口秀节目。此前她总是想,“为什么好像所有脱口秀都是在调侃别人、贬低别人,可不可以不是这样?”在发起“相当女子”开放麦时,她便希望看到更多有性别意识和平等意识的调侃,“既搞笑又不去冒犯那些更不被看到的人。”
在范文婧看来,“相当女子”的首要定位是女权社群,脱口秀只是活动形式,不像商业演出有内部竞争压力,大家自发的讲述氛围特别好,而且也更看重表演后的讨论环节,“开放一个讨论空间,让大家都能够谈论各自关于这个话题的感受。”
“这个环节是大家非常珍视的。”冰歆参加了第一期的表演,她从中感受到:生活中大量的女性很少有被看见或者被允许发言的时刻,很多时候无意识地被夺走了说话的机会,所以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讲话,会更放松和自由,“即使有相对激进的观点,也不会有一种被凝视、被评价以及不被接受的担忧。”
范文婧介绍,“相当女子”开放麦的参与者朱大强,后来在这届脱口秀大会第一集中亮相,讲述了女性生活中的恐惧。她同时在昆明有一个脱口秀俱乐部,会定期做女性专场。她明显感觉到,线下讲时需要关注男性观众能不能听懂,“因为很多男性和女性是没有共识的,你要把这个东西喂给他,但如果每一步都解释得很清楚,就没那么好笑了;而在线上的话,女性有共同的经历和共识,可以讲得更加激进一点。”
因此,每次活动开场,范文婧都会加上一句:如果你觉得好笑,那是因为我们演员非常有天赋,如果你觉得不好笑,就先笑,再反思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不好笑,是不是你没能理解演员的点。“这其实应该是观众反思的事情。”
“我们都觉得,更想跟能够理解我们的同类去产生更多的交流,这可能在女性社群当中是非常珍贵的体会。”冰歆说,参加女性主义脱口秀,除了磨砺这门复杂的艺术表达方式,她更意识到如何去倾听,鼓励大家一起来发言和表达自己的感受。
02
幽默的女权主义者
Zoey现场分享了观看上野千鹤子的最后一堂课的感受,“她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她也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当她说到世界因为恶臭的男人而变糟的时候,Zoey一下被触动到了,涌起特别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哭了一场。
这让竹子想起她之前组织“纪念疫情中受难的女性”线上女性诗会,也有参与者朗读了一段上野千鹤子的演讲,并感慨一位女权学者拥有的广泛的传播力。
大家由此也讨论了“女权主义者与幽默的关系”:在一个不被接纳的环境中,女性不得不用幽默(自嘲)来自我保护,亦从中获得关注。
小树在报名表单中分享了弗洛伊德关于幽默的理论:有两种倾向性的笑话,一种是敌意的,一种和性相关。攻击性的笑话能让被抑制的冲动表达出来。“我们在社会化的过程中常常控制外显的暴力行动,所以笑话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在尝试以一种社会认可的方式表达同样的攻击欲望?”
在映后讨论中,杨笠也仍然是焦点。Zoey说,杨笠所遭遇的非议(包括曾经的支持者会说她不再辛辣或者好笑而对其失望)让她想到女性主义者之间也会彼此高要求,但女性恰恰可以放低对女性的要求,“越低越好,就像男人对男人之间的要求那么低。”
冰歆则觉得,每个人对杨笠的评判都有着预设的立场和政治倾向,不管杨笠的喜剧创作是否真的好笑或者被大多数人喜欢,她的存在本身对有些人来说就是刺眼的存在,“这是一件好事,希望这样的声音能被放得更大,一起加入声浪当中。”
竹子谈到,在这届脱口秀大会上,杨笠一上场还没开口就有男性嘉宾拍灯,流露出一股“自保”的架势,无论是讨好观众还是制造节目戏剧效果,都让她感到不适,她更想看到女性在公平竞争中靠实力去赢,而不是任何形式的特殊对待。
但Sivan指出,也有男演员有类似待遇,这恰恰证明杨笠现在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这样的现象反而是好事。范文婧则对杨笠的表情反应津津乐道,“就像我们看女权男(男性女权主义者)一样,(你们这样)完全没有讨好到我。”
本次放映回顾推送时,正值第四季脱口秀大会决赛落幕,很遗憾女性演员在“排名游戏”上没有走得更远,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欣赏她们贡献的精彩程度。
@Jianing:女性讲脱口秀是有独特优势的,毕竟我们看到更多世界的B面,而且越多的事情能拿出来吐槽,大家才会越正视一些平权问题。而且就看看笑果文化上榜的男演员多还是女演员多!就清楚为什么要关注女性脱口秀!
@Meredith:其实我想说,女性脱口秀和普通的脱口秀没有区别,我们喜欢一个女性脱口秀演员不是因为她是女性而是因为她本身很优秀。
@小W:女性脱口秀不会设有任何束缚与限制,她们可以讲任何她们想讲的主题的脱口秀。
@小树:性别更多的似乎是一种不一样的视角,越来越多的女性脱口秀演员受到关注,去表达个体甚至群体,都让人觉得是件很令人欣慰的事情。
03
女性脱口秀对个人的影响
在报名参加本次观影活动时,还有很多朋友非常诚恳地分享了女性脱口秀给她们带来的影响和改变。
博文说,正是因为杨笠的那句标志性语录喜欢上脱口秀。“我从小就认为男的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但是身边发生的事情却总在打醒我,仿佛重男轻女的男权社会背景下‘男的’就应该有特权,就像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喜欢弟弟多过于我,我只有更努力更优秀才会得到一句,你弟弟要是有你这么优秀就好了。”
因此,在她看来,脱口秀以一种非暴力的形式让女性有了可以发声的平台,平等地去表达女性在这个社会遭遇到的种种不公,也可以让更多的女性变得自信。
迪迪谈到,很喜欢美国脱口秀女演员Iliza Shlesinger,“她经常夸张地演绎男性和女性的行为和思维,让人体会到社会性别塑造有多么的荒谬”,而她非常外放甚至“粗犷”的表演风格,也为演员和观众们传递了一个信息,“就是女性不必永远保持优雅,攻击性和疯癫是男女都可以展现的一面。”
Hannah则时常回想起初次观看《Nanette》时的刺痛和不快,提醒自己要继续保持敏感、保持愤怒、尝试理解。
在看到那么多独具慧眼、剖析男权社会现象的犀利演出后,膝盖侠开始想要深入了解和学习女性脱口秀演员在创作中发现问题思考问题的方式。
还有几位性少数的伙伴表示,女性脱口秀以及这样的放映活动,对她们意义重大,是一个突破口,“其实我们都是站在一条云梯上,应该互相倾听互相帮助。女性脱口秀活动就是第一步。”
附赠一枚彩蛋:
Zoey的映后发言,堪比一场即兴脱口秀!
Belonging Space
关注性别与精神健康议题的草根团体,曾在位于上海地下的「闲下来合作社」运营常驻实体空间,近期转向在城市空间内游走。日常通过观影、讨论会、艺术工作坊等活动,推广性别平等和多元的价值观念。以艺术促进行动,以行动促进反思和自我疗愈,拓展身边的互助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