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传承——人生之幸的亲历与新意
今年中秋、国庆双节相遇，万里婵娟，共迎圆月，下一次双节同一日要等到2035年。如此难得的时刻，律所举行了以“家”为主题的中秋游园会，大家很是热闹。节前，我与曾带过的助理们和现在的团队聚餐，也很热闹的一大桌子，席上我提议以“师道传承、同道交流”为话题，每个人谈谈心得体会，近三个小时，很多话语令我感慨良多。
假期中，我一直在思考师道传承的内核，以及现阶段师道传承与华商文化的关系，遂成此文，既是对华商师道传承的一次总结，也是给全体华商人的一个小小假日礼物，希望对大家有所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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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遇到的恩师至今令我动容
古人曾说过，人生有四喜，分别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时代变化，按现在的说法，我个人认为人生之幸莫过于上学时有一位好老师，工作时有一个好师傅，生活上有一个好伴侣，社会上有若干好知己。
我的人生中，至今令我最为动容的是遇到的几位恩师。高考前一天我突然生病了，我的语文老师黄运军得知后，特地熬了一罐中药送到我的寝室，看着我一定要把药吃了。我这个人很怕打针吃药，但我那天听从老师的话，乖乖吃了药，第二天才得以参加高考。上大学报到时，很多同学都有家人送，而我从赣南偏远的地方孤身赶来，我的班主任范传功老师对我十分关照，现在回想起来我仍非常感动。大学几年间他对我的关心无微不至，现在老师80多岁了，仍时常关心关注、督促我。每遇台风暴雨等情况，他总要问及每个在深同学的安危，对我事业上取得的每一点进步都极尽鼓励，遇到困难也多番关切抚问。
研究生时我就读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我的导师是章若龙老师，是当时中南政法学院院长。章老师是法律思想史领域的大家，学养深厚，治学严谨，且有一副好心肠。他常常关心我吃不吃得饱，经常带我去他家吃饭。毕业前夕，他让我到家里，问我毕业后去向，说可以推荐我考北大沈宗灵老师的博士（后来我还真拿了章老师的推荐信去找过沈老师）。他提了些建议并亲自帮我联系了几家单位，最后他对我说，今后不管你到哪里，第一要坚持学习，第二要有所作为，第三要心存善念。这几句话对我影响很大，我常说，心怀善意，便有千山万水，坚持良善和担当，哪怕一生咬牙，这些理念和章老师的教导有直接的关系。其实值得记住的老师还有很多，像大学时的陈盛清老师，他当年写信向章若龙老师推荐了我，研究生时李积桓老师，还有博士生导师朱雪忠老师等等，我每每想起他们内心都充满温暖和向上的力量。
毕业后我一心想当律师，在深圳市司法局律管处工作了几年，内心仍旧憧憬律师一职。工作中熟识了深圳国际商务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崔玉祥，我对他说我很想当律师，崔主任回答得十分干脆，你来吧！就这样1992年我辞职到了国际商务所，那时年轻气盛，所里开大会，到发言环节我想发言。所里的前辈说高树你才来多久，等你做出点成绩的时候你再说吧，崔主任就鼓励说，高树可以的！到了第二年年初，仅仅半年多时间，我在所里的业绩排名第二。再开会的时候，我问我可以发言吗？所里前辈说你太可以了！
律师这一行业与其他不同，传帮带实在太重要了。记得我的第一宗案件是仲裁案，标的上亿，差不多是当时深圳标的最大的仲裁案。我从没开过仲裁庭，于是请崔主任与我一起，我说主任这个案子我们合办，费用算您的，崔主任是个大度的人，他说不用，陪着我上庭了。开庭过程中，崔主任一言未发，全由我发挥，当事人在开庭结束后激动地说没想到高律师这么年轻，已经有大律师的风范了！
崔主任虽未发言，但他坐在旁边，给了我极大的底气。你知道人生有些时候很无奈，当你身边没有依托的时候，你可能就真的不济。有一位老师在你旁边，能让你有底气，更从容。后来我离开国际商务所参与创办华商，走的时候没有要分的房子，也没有要那一年的业绩收入。别人问我为什么不要，我说做人要有自己的原则，我感激国际商务所给了我当律师的机会，这就够了。
1993年创办华商所以来，我的角色也从学生转变成了一名老师，我常说我的助理不是光给我干活的人，而是我要培养的人，能够成长为有宏大法律视野的大律师。值得欣慰的是，27年来我带出了至少十多位华商高级合伙人、合伙人，不少已是华商的中坚力量。比如之前我在公众号写过，华商成立后，我是第一位招助理的人，华商第一位助理是舒卫东律师，现在他已是高级合伙人、华商林李黎前海联营所的主任。
另一点值得欣慰的是，我带出来的律师们勤劳，能吃苦，能创收，能战斗，这支队伍里没有出现人品败坏或者德行有亏的人，每个人都是充满朝气，积极向上的。从业近30年，我可以自豪的说，我没有带错人，带坏人！同时我带出来的律师们也成就了我。作为老师，我真心祝福每一个人走得更好、更远，若有人离开华商去到别处，或别的律所，或公司，或政府单位，我认为这同样是我的光荣。之前曾铁山律师有一次很好的机会，我鼓励他抓住机会，曾铁山考虑后说还是舍不得离开华商。
华商走到现在已有27年，总所与分所律师人数突破1000多人，我们行驶在快车道上，不进则退。华商的优良传统如何传承，新的历史时期如何继往和创新，这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也是我今天写这篇文章的初衷，谈谈华商师道传承的真正内核，希望对大家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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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师道传承”
律师行业为何要强调“师道传承”
何谓师道传承？我认为要从道与术的层次上进行解读。道是更高层次上的形而上的东西，属于价值观的体系，比如律师与公平正义的关系，律师应该坚守什么，律师的现在是什么，未来是什么，道回答了律师在价值观上的这些问题。
术是律师执业中形而下的东西，是执业技能、技巧、规范等内容，术同样重要，它可以作为律师在道上的实证，一个律师空有价值观，没有术的支撑，那么道也很空洞。术要求我们像工匠一样，一点一点琢磨、雕琢自己的技能，包括法律文书的写作、与当事人关系的处理、口才的训练等等。我曾举过一个例子，律师要做到不说一句没有法律依据的话，对待文字删繁就简，代理词能用五千字表达的，就不要用一万字，能用三千字表达的，就不要用五千字，不断压缩精炼，到最后你能用一百字或者是一句话说明整件事，说明你做律师摸到门道了。
我认为师道传承是道与术的结合，既要传承律师事业的价值观，也要传承律师职业的执业技能和工匠精神，大体上说道要解决如何将律师做成事业，术解决的是如何做好律师职业的问题。
为什么今天要强调律师的师道传承？因为律师行业的特殊性，赋予了律师行业的师道传承具有更重分量的责任。首先作为法律人，律师与法官、检察官在管理体系上不同。在检察院、法院，或者党政部门、国企私企等单位，一个人不管处于哪个层级，他都有不同的层级来管理指导，这个体系里面管理、监督、纠错的体制相对完善，有一套流程和标准。这种体系律师行业内也有，比如律所主任、律师协会、司法行政主管单位等等，但是相对来讲这套体系比较松散，它的约束和监督不及刚才提到的那些体系那么严密。
律师是一个相对自由的职业，对自律的要求比较高，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律师的指导老师承担的责任相对来说更大，甚至需要承载诸如其他行业上级单位的指导和监督责任。律师行业的师道传承如果没有坚守，一旦放松，新入行的律师可能形成很多职业生涯中的缺陷和漏项，以后很难更改。
第二个方面，律师与其他职业一个很大的不同在于，律师接触和服务的对象具有巨大的不确定性，可能是个人，可能是企业，也可能是政府，律师代理案件时可能是被告角色，也可能是原告角色，甚至同一时期，他要分别代理不同案件的被告和原告。这种情形之下，对律师的执业操守和应变能力的要求相对较高。以执业底线为例，律师应当保守当事人的秘密，这点毋庸置疑，但当面对司法机关的要求，你有无义务或者权利去保守可能陷当事人于不利的秘密？又比如为当事人辩护，律师需要尽可能甄别所有证据，提出有利于他的证据，不能伪造证据，这是底线。而当为了公众利益或是法律要求，律师是否有权利披露对当事人不利的证据？又比如为犯罪分子辩护，应当如何平衡公平正义和对当事人负责的原则？
这些敏感而艰难的问题，恰恰就是律师行业师道传承最应回答和指导的部分，其他行业可能很少碰到如此艰难抉择的问题，律师却经常遇到这些。作为指导律师，要指导这方面，要求自己首先拿捏得准，然后老师需要和带的助理律师时常讨论，并形成一套相对完整准确的理解和操作。
第三个方面，我在很多场合谈过这个问题，律师的执业水准应该与个人的修为道德水平保持同步，我认为一个好的律师，首先应该是一个好人，这是一个方面，但做好人要先做好事，你要做好一个人，必须先做好一个事，因为做事是一个很客观的行为，可以用经济基础来形容，做人则是上层建筑。如果老师天天指导律师要做一个好人，不教他怎么办好案件，那么他会变成一个空洞且偏执的所谓纯道德主义者。老师要带好一个律师，首先要教他怎么做好一个专业的律师，做好案件，同时在做事的动态过程中，教育他怎么做好一个人，使得技能提升和做人修养同步发展，与日俱增。这是我认为师道传承中很重要的部分，所以我为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中没有品行恶劣的人感到欣慰，这代表了学生们在自律与他律方面的努力向上，在磨炼技能时也在追求个人修为与事业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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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商“家文化”与“师道传承”的关系
华商的文化体系中，家国情怀与家文化是核心，与师道传承是一脉相承、相辅相成的关系。
儒家文化讲修身、治国、平天下。华商文化中强调家国情怀，家放在国前面，这是为什么？因为家更具体，一个人通过在家里的表现来展示他对社会、国家的忠诚，他在家里不尽责，那么他作为国家的一份子，对国的付出也存有疑问。华商的家国情怀、家文化，首先希望大家要先成为家的一份子，成为家里合格乃至优秀的成员。
华商里有不少夫妻、父子、兄弟、姐妹一起在这里工作，我们敞开胸怀接纳华商的家人来所里工作，因为家文化就是我们的律所文化，我们相信这种家文化的体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家同处一个单位，互相学习，互相交流，时时注意自己同时是大家和小家的一员，自己在所里，家人亲人也在所里，就必须要求自己执业要遵守行规和家规，要注意提升个人素养，因为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自然也就能对得起律所。
华商的师道传承与家文化内核相同，指导老师犹如一个家长，作为学生，也是家的成员，自然要听从家长的教导，与此同时指导老师既是老师又是家长，他也要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将更好的形象展示给学生，对自己一言一行负责。
通过家文化与师道传承的结合，新入职的律师们能够更好的接受指导，同时也能够更好地融入华商这个集体，打造和谐的家的氛围。
华商的愿景是“百年华商”，我一直强调，必须要用优秀的人去培养更多优秀的人。如今华商发展已有27年，我自己培养了很多高级合伙人、合伙人，其他律师同样如此，我们是华一代，现在有了华二代，未来还将有华三代、四代……所谓百年华商，正是要这样一代一代培养和传承华商的价值观和工匠精神。俗语讲“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华商如同一个家族，我们要克服这个魔咒，在律所中把家文化和师道传承两者结合，在家道和师道传承中传递那种令大家能长期不懈、充满信念去坚守的理念和精神，并通过执业活动进行贯彻，避免只留存下空洞表面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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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新一代，师道传承如何革新？
华商现在的1000多人里，大部分是80后、90后，以后00后也开始逐渐进入。面对新生代，师道传承是否要适时革新，这点我深有感触。我现在带的团队中90后占主力，很多还是95后，和我不是隔了一代，而是隔了好几代。我个人十分喜欢年轻一代，我认为他们是未来的希望，我们要把新生代带起来，这样我们的事业才有承继，才有发展。
常说新一代有很大不同，工作中我常常观察他们，发现既有不同也有共通的品质。我认为人类的优良品性，如勤劳、忠诚、朴素等，这些根本性的品质不论多少年都不会改变，所以无论是90后还是00后，仍和60、70后一样，身上有十分宝贵的共同价值观和特质，态度都很谦逊。他们的不同在于方式方法上与前辈们有些不一样，比如年轻人习惯看电子书，比如我们以前读书时习惯背诵法条，现在他们很少背，擅长搜索。再比如整理同一类案例，我们习惯打印出来看，而他们习惯直接在网上检索。
年轻一代的习惯突破了以往律师在法律问题、案件办理上的传统方式和手段，但我认为本质没有改变，所以我现在坚持以手工匠人的精神，打磨年轻人作为法律人的品性，教导他们如何理解法律精神，如何准确把握案件的脉络，如何有建设性地建构好一个案件。
同时我也做出了一些调整。法条、案例浩瀚无边，年轻一代擅长检索，我就要求他们要在最短时间检索出关于一个问题的所有案例，大家一起学习。互联网时代，年轻人技术水平渐长，但在理论基础和法律素养方面稍显薄弱，我希望以我的方式，补足这些弱项。如今我很欣喜地看到，团队里的年轻人干劲十足，非常努力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建构有穿透力的法律思维。
我也希望华商的师道传承，能将华商人积累的深厚理论功底、对法律的准确理解、对案件的操作方法等等这些优良传统好好传承下去，不要形成断层。最后，将我在节前一天所写的一首诗《我们已经遇见》送给大家，双节相遇，感恩所有的遇见！
我们已经遇见
我是踏着海浪而来的
我是怀揣星光而来的
因为守着一小片土地
草木之心春茁秋芬芳
你的豪逸俊美不是童话
要读懂每个章节也不容易
我说的高山流水是你
我说的青山妩媚是你
我说的斯人若彩虹是你
我说的山河有相逢是你
可曾记江湖夜雨如泪降
可曾记桃李春风抚寒霜
那么在我凝望远方的这一刹
你相守的晚空是否有星光
作者：高树
华商律师事务所主任，首席合伙人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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