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MANT1X FAZE》,2023,油彩 画布,179.7 x 122.6 x 4.1 厘米 © 哈莫尼·科林,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摄影:Julian Cousins
哈莫尼·科林
暴力漂1流者
Harmony Korine
AGGRESSIVE DR1FTER
即日起至1月14日
豪瑟沃斯洛杉矶下城艺术中心
美国艺术家、电影人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在豪瑟沃斯的首次个展展出了一系列迷幻色调的新作品,这些画作出自他即将上映的电影《暴力漂1流》(Aggro Dr1ft)。系列作品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融合了科林的绘画与电影实践,拓展了这位不拘一格的多面手对游戏美学的探索,探讨游戏在文化中的广泛渗透。科林的创作既刻意又随意,既具象又抽象。和他的电影一样,科林的绘画模糊了“高尚”与“低俗”的边界,以其眼花缭乱、出离尘世的氛围,同时吸引和排斥着观众。
▲「哈莫尼·科林:暴力漂1流者」(Harmony Korine. AGGRESSIVE DR1FTER)展览现场,豪瑟沃斯洛杉矶下城艺术中心,2023 © 哈莫尼·科林,摄影:Keith Lubow这场展览标志着科林的作品八年来首次现身洛杉矶。开幕前,科林与德国艺术史学家、教师兼期刊《艺术文本》(Texte zur Kunst)出版人伊莎贝尔·葛诺(Isabelle Graw)展开座谈,探讨艺术家的系列新作。以下是对话节选(其完整版刊登于豪瑟沃斯的艺术期刊《Ursula》11月刊)。
▲ 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RAVETEK14》,2023,油彩 画布,246.4 x 214 x 2.9 厘米 © 哈莫尼·科林,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摄影:Keith Lubow
伊莎贝尔·葛诺:我想先讨论一下您在新片《暴力漂1流》(2023)中对红外线摄像机的应用,您的绘画作品正是基于该电影。我想知道您在多大程度上修改了电影截图,因为绘画中的颜色似乎更浓烈明亮。您似乎在绘画中进一步挖掘了电影的绘画潜力。哈莫尼·科林:这部电影确实与这些绘画息息相关。我本来就没打算拍一部传统的电影。我甚至不会称其为电影,当有人在片场称之为电影时,我会笑话他们。不知何故,它最终变成了一部电影,有结构和叙事。我花了两年时间与技术人员如摄影师、人工智能专家、特效团队和剪辑等人合作,想做出一部能拓展我电影语言的片子。我想看看电影的后继者是什么样。也许是因为我又画画,又拍电影和摄影,这种形式间的奇异性让我很感兴趣——某种后电影(poat-cinema)或后图片(post-picture)。▲ 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6LINX》,2023,油彩 画布,182.2 x 123.8 x 4.1 厘米 © 哈莫尼·科林,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摄影:Julian Cousins葛诺:因此,选择红外摄像机是一种制造奇异性的方式,因为它作为一种非特定媒介的实践,却拓展每种艺术形式的边界?科林:是的。视觉上,我开始对基于普通二维摄影的电影感到厌倦。游戏对我越来越有吸引力,因为它们创造出了完整的世界。因此,我们花了一年时间,用越来越极客和技术性的方式,试图弄清它可能的形态,我们又能去向何方?红外线是我的摄影师开始尝试的东西。他用了我们从NASA那边搞到的摄影机,分辨率非常非常高,红外线效果很漂亮。我们开始开发这种视觉,感觉非常沉浸式。显然,这些相机是热敏的,所以它们与热量和温暖有关。这是令人兴奋的,我喜欢这个想法。我们拍出了这种近乎身处游戏内部的视觉效果。它的体验非常沉浸,接近于某种药物体验。这是我第一次展出直接与电影(或者无论我们怎么称呼它)相关的绘画。所以,在这些画作中,我真的很想再现和深化红外线和能量的概念。因此,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混合颜料,摸索如何真正发挥颜料的浓度和荧光度。这些画作与电影中的图像相关,并且如你所说的那样,更进一步。▲「哈莫尼·科林:暴力漂1流者」(Harmony Korine. AGGRESSIVE DR1FTER)展览现场,豪瑟沃斯洛杉矶下城艺术中心,2023 © 哈莫尼·科林,摄影:Keith Lubow葛诺:这符合我的印象。把观影体验比作药物体验相当准确,有时还是不愉快的体验。对我来说,使用红外线摄影机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使温度可视化,捕捉了温度如何不均匀地分布在表面和物体上。结果是,颜色尤为突出,在你的画作中更是如此。这些颜色——橙红蓝,还有绿红蓝——的运用方式让我想到了德国表现主义。一旦颜色得到强调,就会产生一种身体上的物质感、生动感。这通常以牺牲线条为代价,线条在你的画作中被弱化了。因此,这些人物形象缺乏个体特征,他们的特征让位于身体的物质性,这使他们形同鬼魅。我将他们视为末日后人类可能会变成的样子。一些人物戴着面具,这是你作品中常用的手法,而面具进一步增强了匿名性和恐怖感,让他们像是只由物质构成的行尸走肉。你为什么选择不去塑造有特征的个体呢?▲ 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INFABLINX》,2023,油彩 画布,154.3 x 186.7 x 4.1 厘米 © 哈莫尼·科林,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摄影:Julian Cousins科林:我一直有种将某个图像推向崩溃边缘的冲动。就像你说的,人物形象开始变得陌生,有时像鬼魅,或者在《暴力漂1流》中,我们用了许多头像和面具,它们也在质疑身份,模糊现实与虚拟间的界限。就像是在反乌托邦的视角下,颜色成了电影中的角色。世界只由颜色和能量构成,甚至有种科幻感。葛诺:绘画理论中,自德尼·狄德罗(Denis Diderot)对色彩的思考以来,色彩就与制造生动感联系在一起,但你的人物却看起来如行尸走肉。在极具活力的强烈色彩和仅由物质性的温度组成的、半死不活的生物之间存在着某种奇怪的张力。▲ 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UOU》,2023,油彩 画布,123.8 x 183.5 x 4.1 厘米 © 哈莫尼·科林,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摄影:Julian Cousins科林:而且,就主题而言,它让我倍感兴奋,因为这些色彩充满了生命力,极其美丽。同时,主题和人物角色却是如此严酷、反乌托邦,所以两者间的语境很有趣。这些色彩实际上充满庆祝的意味,我们却将其炸开。人物角色本身则非常暴力、低级,有点黑暗。所以,我认为这些绘画反映了这一有趣的混合。葛诺:你谈到过扩展电影的奇异性,你称之为你的“统一美学”(unified aesthetics)——这是查尔斯·伊姆斯(Charles Eames)创造的术语。你感兴趣的不是媒介特异性(medium specificity)这个与克莱门特·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等艺术理论家有关的现代主义概念。在你的作品中,每种媒介都被扩展、被去除了特异性:电影可以变成绘画,绘画也可以成为电影。但我也认为,每种艺术形式都有其特定的历史、语言游戏、视觉修辞和衍生讨论。我想知道你对这些特定的历史是否有兴趣?如果有兴趣的话,在新作品中,你与哪些画家进行了交流?▲「哈莫尼·科林:暴力漂1流者」(Harmony Korine. AGGRESSIVE DR1FTER)展览现场,豪瑟沃斯洛杉矶下城艺术中心,2023 © 哈莫尼·科林,摄影:Keith Lubow科林:这是新东西。我可以讲几个我喜欢的艺术家,比如艾温德·弗斯特朗姆(Öyvind Fahlström)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比如马丁·基彭伯格(Martin Kippenberger)对色彩的运用,甚至是威廉·埃格尔斯顿(William Eggleston)摄影中的色彩。我想创作生机勃勃的绘画,想知道能否创造出前所未有的画面?这个项目近似于对视觉、绘画和电影的未来主义处理。葛诺: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是这些画对手和手势(gesture)的关注。如《UOU》(2023)那幅画,画了一只女性的手,指甲很长,搁在腿上。还有几幅画,如《RAVETEK14》(2023),展现了拿着武器的手相互交错。你似乎对手和手势特别感兴趣,这让我想到德国艺术史学家阿比·瓦尔堡(Aby Warburg),他创造了“激情程式”(Pathosformel)这个词。据他所说,“激情程式”是艺术史中用来传达和表现普世情感的惯用手法。你为什么对手和手势很有兴趣?
▲ 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ZION'S LAMENT》,2023,油彩 画布,182.2 x 123.8 x 4.1 厘米 © 哈莫尼·科林,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摄影:Keith Lubow
科林:这次创作中的细节对我很重要。其中一个重要的技术原因是红外相机,它在特写和广角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在特写中,你可以真正感受到细节和人体散发的热量,所以手总是在场。许多图像都是在中近景别中构图的。这是因为离得越近,图像中的热量就越明显,画面也就越有生气。所以,很多东西其实是非常技术性的。离得远时,图像会变得更抽象,几乎变得像由色块构成的抽象画。然后因为相机对光的反应,你能看到背景中的灯什么的,发出某种金色的光晕。越靠近身体时,画作就变得越有趣。离得越近,热量和细节就越清晰,所以才会看到手、枪、躯干、面部等。而且,你之前提到线条问题:这些画中实际上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线条。颜色和纹理的结构开始打破线条的传统观念,更多地表现能量的振动。▲「哈莫尼·科林:暴力漂1流者」(Harmony Korine. AGGRESSIVE DR1FTER)展览现场,豪瑟沃斯洛杉矶下城艺术中心,2023 © 哈莫尼·科林,摄影:Keith Lubow葛诺:您的绘画可能仅仅是因为色彩运用的方式,就使观众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它们引发人们本能反应,这些色彩刺激着人们的感知系统。科林:是的。我一直在思考如何通过电影或作品使人进入失神(trance)状态。从一开始,我就在寻找某种具有身体性的东西,某种超越表达甚至超越意义的东西。我早年创作的电影遭受批评,是因为人们不理解它们意义何在。但对我来说,关键在于感觉,在于不适感或不协调感,在于现实主义是如何被推向超现实的。我试图创作不局限于特定主题的电影和绘画,更多地是追求一种感觉或体验,制造一些类似审美药物(aesthetic drugs)的东西。
▲ 哈莫尼·科林(Harmony Korine),© 哈莫尼·科林,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摄影:Rachel Korine
过去三十年里,哈莫尼·科林逐渐形成了多学科的艺术实践,他的创总难以归类,以其即兴、幽默、重复、怀旧和诗性等不同元素而受到国际赞誉。科林是同世代最具影响力和创新精神的电影创作者之一,在为拉里·克拉克(Larry Clark)导演的作品《半熟少年》(Kids,1995)撰写剧本时崭露头角。此后,主导其创作的一直都是记忆、情感和身体知觉,而不是策略和理性思考。他曾如此形容自己的艺术,“我追寻的更多是一种感觉,一种更难以捉摸的东西,一种与颜色、泥土和性格之间的联系,一种失神的循环,一种药物体验或幻觉。”科林的作品曾在世界各地的艺术机构进行展出,其中包括比利时根特国立当代艺术博物馆(S.M.A.K.,2000);纽约惠特尼双年展(2000);法国波尔多CAPC当代艺术博物馆(2001);日本水户艺术馆当代艺术馆(2002);第50届威尼斯双年展(2003);德国杜塞尔多夫艺术馆(2009);纽约瑞士学院(2010);卢森堡赌场当代艺术中心(2013);纳什维尔范德比尔特大学艺术馆(2009);纳什维尔费斯特视觉艺术中心(2016);以及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2017)。科林的新片《暴力漂 1流》,即展览中画作的出处,已于第 80 届威尼斯电影节首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