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PU的地缘战略性，及英伟达的业务脆弱性 | 专题

英伟达股票市值，一度超过了2万亿美元，正在逼近世界最大石油和天然气公司沙特阿美的市值。从目前全球半导体市场来看，其规模约为油气市场的十分之一，但是其重要性正在技术/产业革命的坐标上显示出来，成为“地球上最重要的公司”。英伟达的市值预计将很快超过沙特阿美，也显示出英伟达CEO黄仁勋所说的人工智能的应用正处于“临界点”上。作为全球市值最大的半导体公司，英伟达研发生产的GPU，在高端AI加速芯片中占据了垄断地位。一个国家的AI算力基础设施建立在先进GPU之上，也决定了其人工智能技术和产业的发展水平；而获取和保持GPU技术的领先性，成为短期内国家之间科技竞争的焦点。在“芯片战”中，几乎主要的禁运和限制措施，都是围绕着英伟达和GPU制定的。各主权国家对于人工智能风险及战略重要性日益关注，正在针对如何应用人工智能，迅速建立起一套监管和审查机制。全球几乎所有的大国，都在密切地关注着英伟达。黄仁勋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主张每个国家都需要“主权AI”，每个国家都应该拥有其数据，用来产生智能。在一个大国竞争、地缘冲突、市场脱钩的世界里，这家引领新一轮技术革命的公司，不可避免地具备了经济性与安全性，也同时具备了战略性与脆弱性。英伟达这家公司在依然具有巨大的成长空间，但是在这样一个全球科技与安全的竞争时代，黄仁勋也深知其脆弱性的一面。在2024年的财报中，黄仁勋及英伟达管理层花了很大的篇幅，对面临的风险进很了深入的分析。我们在这里进行编译和解读（蓝色字体）。如下。（GH200 Grace Hopper 超级芯片，它通过使用NVIDIA NVLink®-C2C互连技术，将基于Arm的NVIDIA Grace CPU和Hopper GPU架构结合在一起。来源：英伟达网站 ）半导体是一个产业链极为复杂、分工高度精密的全球性产业。现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要求英伟达市场和业务信息。“我们在人工智能市场的地位导致全球监管机构，包括欧盟、美国、英国和中国的监管机构对我们的业务表现出日益增加的兴趣。例如，法国竞争局在调查这些市场的竞争情况时，收集了我们关于图形卡和云服务提供商市场的业务和竞争信息。我们还收到了来自欧盟、英国和中国监管机构关于我们的GPU销售、我们分配供应的努力、基础模型以及我们与开发基础模型的公司的投资、合作伙伴关系和其他协议的信息请求，我们预计将来会收到更多此类信息请求。”在英伟达看来，这些都是风险因素，各国收集其信息的主要目的，在于进行监管和限制：“各国政府和监管机构正考虑对用于开发前沿基础模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硬件、软件和系统施加限制。如果实施这些限制，可能会增加我们及我们客户的成本和负担，延迟或停止使用我们产品的新系统的部署，并减少新进入者和客户的数量，从而负面影响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结果。法律或法规及其解释和执行的修订也可能导致税收增加、贸易制裁、进口税或关税的征收或增加、对进出口的限制和控制或其他报复性行动，这些都可能对我们的业务计划产生不利影响或影响我们发货的时机。”尤其是美国政府的有关贸易保护和国家安全政策，对其业务产生重大不利影响：“政府行动，包括美国及外国政府机构的贸易保护和国家与经济安全政策，如关税、进出口法规（包括被视为出口限制和对美国人活动的限制）、贸易和经济制裁、法令、配额或其他贸易壁垒和限制，可能会影响我们的交付能力，影响我们向客户和员工提供产品和服务的能力，影响无们无需出口许可即与美国商务部的美国实体清单上或其他美国政府受限方名单上的实体进行业务往来（预计这一清单会不时变化）的能力，并且通常影响履行我们的合同义务的能力，所有这些对我们的业务产生重大不利影响。如果我们被发现违反了美国或类似适用的非美国出口控制法律或制裁令，即使这种违规行为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我们可能会受到法律规定的各种处罚，任何这些处罚都可能对我们的业务、经营成果和财务状况产生重大和不利的影响。例如，为了应对乌克兰战争，美国和其他司法管辖区实施了经济制裁和出口控制措施，阻止了我们的产品、服务和支持进入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某些地区。在2023财年，我们停止了对俄罗斯的直接销售并关闭了在俄罗斯的业务运营。同时，乌克兰战争影响了欧洲、中东和非洲的销售，并可能在未来继续如此。”各国对人工智能技术的风险和战略重要性的日益关注，各主要国家和地区针对能力和应用展开监管审查，而且这些限制有扩大的趋势，尤其是在美国及其盟友间形成多边管控机制。这些控制措施和限制可能会对英伟达的业务、经营成果和财务状况产生重大不利影响。“例如，美国政府宣布对超大型基础模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统的出口实施新的控制措施。此外，美国政府宣布对开发、生产或使用超大型基础模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统的实体实施新的投资限制。这些新控制措施和限制可能会影响我们向某些国家或地区的客户提供我们的产品、软件和服务的能力，并可能会限制我们与某些国家或地区的客户进行商业往来的能力。美国政府还表示，它正在考虑对其他人工智能技术实施额外的出口控制措施。美国政府和其他政府机构可能会采取其他行动，进一步限制我们向某些国家或地区的客户提供我们的产品、软件和服务的能力，或限制我们与这些客户进行商业往来的能力。这些控制措施和限制可能会对我们的业务、经营成果和财务状况产生重大不利影响。美国政府还正在考虑对人工智能技术实施出口管制和投资限制。2023年8月，美国商务部宣布，它将对超大型基础模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统实施出口管制，以保护美国国家安全美国政府宣布，它将对开发、生产或使用超大型基础模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统的实体实施新的投资限制。此外，其他国家可能会采取类似的措施，限制我们向某些国家或地区的客户提供我们的产品和服务的能力，或限制我们与这些客户进行商业往来的能力。例如，欧盟、英国和中国都在考虑或已经实施了针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出口管制和投资限制。如果其他国家采取类似的措施，可能会对我们的业务、经营成果和财务状况产生重大不利影响。这些限制可能包括对某些产品或技术，包括但不限于人工智能技术，实施额外的单边或多边出口管制。随着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加剧，与人工智能相关的半导体，包括GPU及其相关产品，越来越成为美国及其盟友提出的出口管制限制的焦点。”美国可能会推进更多单边或多边控制措施。“美国已经单方面实施了限制GPU及其相关产品的控制措施，很可能还会采取更多的单边或多边控制措施。这些控制措施过去和未来可能都非常广泛，适用范围和应用广，可能禁止我们向一个或多个市场的任何或所有客户出口我们的产品，包括但不限于中国，这可能会对我们的制造、测试和仓储地点及选项产生负面影响，或可能会施加其他限制条件，限制我们满足海外需求的能力，这可能会对我们的业务、收入和财务结果产生负面且重大的影响。针对GPU和与人工智能相关的半导体的出口管制，已经实施并且很可能会进一步加强，将进一步限制我们出口我们的技术、产品或服务的能力，然而竞争对手可能不受类似限制，为我们创造了竞争劣势，对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结果产生负面影响。”对出口及技术的管制，会影响英伟达下游用户、云服务商提供服务的成本和能力。“针对GPU和与人工智能相关的半导体的出口管制已经使我们产品的下游用户受到额外限制，限制了他们使用、转售、修理或转让我们的产品，对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结果产生负面影响。控制措施可能会负面影响我们的成本和/或提供诸如NVIDIA AI云服务之类的服务的能力，并可能影响我们的云服务提供商和客户为其最终客户提供服务的成本和/或能力，即使在中国以外也是如此。”出口管制会扰乱供应链和分销渠道。“出口管制可能会扰乱我们的供应链和分销渠道，对我们满足需求的能力产生负面影响，包括在中国以外的市场和我们的游戏产品。额外出口管制的可能性已经对我们产品的需求产生了负面影响，并且未来可能会继续对需求产生负面影响，有利于提供不太可能受到进一步控制限制的替代品的竞争对手。出口管制规则的反复变化很可能会给我们的业务和我们的客户带来合规负担，对我们的业务产生负面且重大的影响。”经济制裁和出口管制可能对研发产生影响。“经济制裁和出口管制的日益使用已经对我们产品或服务的需求产生了影响，并且未来可能会对需求产生影响，对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结果产生负面影响。出口管制导致的需求减少还可能导致库存过剩或使我们不得不承担相关的供应费用。额外的单边或多边控制措施也可能包括被认为的出口管制限制，这些限制对我们的研发团队及时执行我们的路线图或其他目标的能力产生负面影响。额外的出口限制不仅可能影响我们服务海外市场的能力，还可能引发外国政府的反应，包括中国，这些反应可能对我们的供应链或我们向全球所有市场的客户提供产品和服务的能力产生负面影响，也可能大幅减少我们的收入。中国的监管机构已经对我们的销售和向中国市场供应的努力以及我们在完成Mellanox收购时所做的承诺进行了询问。如果监管机构得出我们未能履行此类承诺或我们违反了中国适用的任何法律的结论，我们可能会受到各种处罚或限制我们开展业务的能力的限制，任何这些情况都可能对我们的业务、经营结果和财务状况产生重大且不利的影响。”出口管制不仅主要是针对中国，并且正在扩展到一些其他相关国家和地区。“在2023财年第三季度期间，美国政府宣布了针对中国半导体和超级计算行业的出口限制和出口许可要求。这些限制影响了某些芯片的出口，以及用于开发、生产和制造某些芯片的软件、硬件、设备和技术的出口，包括中国（包括香港和澳门）和俄罗斯，并且特别影响了我们的A100和H100集成电路、DGX或任何其他集成了A100或H100集成电路的系统或板。许可要求也适用于任何未来的NVIDIA集成电路，达到某些峰值性能和芯片间I/O性能阈值，以及包含这些电路的任何系统或板。现在还有出口许可要求，针对一系列产品，包括网络产品，这些产品面向中国的某些最终用户和某些最终用途。在2024财年第二季度期间，美国政府还通知我们对某些A100和H100产品实施了额外的许可要求，这些产品面向某些客户和其他地区，包括中东的一些国家。在2023年10月，美国政府宣布了新的和更新的出口许可要求，这些要求从我们2024财年第四季度开始生效，适用于对中国和D1、D4、D5国家组（包括但不限于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越南，但不包括以色列）的出口，涉及我们的一些产品性能超过特定阈值，包括A100、A800、H100、H800、L4、L40、L40S和RTX 4090。这些许可要求也适用于对总部位于或最终母公司位于D5国家组的一方出口某些性能超过特定阈值的产品，包括中国。2023年10月23日，美国政府通知我们，对于我们的A100、A800、H100、H800和L40S产品的出口，许可要求已立即生效。我们尚未获得向中国出口这些受限制产品的许可。”英伟达被迫将一些运营活动转移出中国和中国香港。“随着这些出口管制的实施，我们将一些运营活动转移出中国和香港，包括某些测试、验证以及供应和分销操作。任何未来的转移可能既昂贵又耗时，并可能在转移期间不利地影响我们的研发以及供应和分销操作，以及我们的收入。”美国的出口许可制度极不确定。英伟达只能为中国定制产品，提供新的解决方案。“我们正在努力扩大我们的数据中心产品组合，提供新的解决方案，包括那些美国政府不要求在每次发货前获得许可或提前通知的解决方案。如果客户需要受许可要求限制的产品，我们可能会为客户寻求许可。然而，许可过程耗时长。我们无法保证美国政府会授予此类许可，或及时处理许可申请，也许根本不处理许可申请。即便获得了许可，它也可能施加我们或我们的客户或最终用户无法接受或决定不接受的繁重条件。”美国的管制缺乏明确的标准和透明的流程。“美国政府正在一个不公开的流程中评估许可请求，该流程没有明确的标准或审查机会。例如，“已通知的高级计算”（NAC）流程尚未批准向中国客户出口产品。对D1和D4国家的出口许可过程耗时长，并且对中国以外的国家施加了许可条件。这些要求对英伟达造成了不成比例的影响，已经使我们处于不利地位，并可能在未来使我们相对于某些竞争对手处于不利地位，这些竞争对手销售的产品不受新限制的约束，或者可能能够为其产品获得许可。”长此以往 ，英伟达的客户将被迫寻求替代品，削弱英伟达的市场地位和竞争力。“管理这些新的许可和其他要求复杂且耗时。我们的竞争地位已受到损害，如果美国政府的出口管制发生进一步变化，包括进一步扩大控制的地理、客户或产品范围，如果客户从竞争对手那里购买产品，如果客户开发自己的内部解决方案，如果我们无法提供合同保修或其他延长服务义务，如果美国政府不及时授予许可或拒绝向重要客户授予许可，或者如果我们承担了重大的转移成本，那么我们的竞争地位和未来结果可能会进一步受到长期损害。即使美国政府授予了所请求的许可，许可也可能是临时的或施加繁重的条件，我们或我们的客户或最终用户无法或选择不履行。许可要求可能会使我们的某些竞争对手受益，因为许可过程将使我们的售前和售后技术支持工作更加繁琐和不确定，并鼓励中国的客户寻求我们产品的替代品，包括来自中国、欧洲和以色列的半导体供应商。”美国出口管制措施可能再次随时更改，不仅损害了中国市场，而且对美国和欧洲市场产生负面影响。“鉴于人工智能的战略重要性日益增加以及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上升，美国政府已经改变了出口控制规则，并且可能会再次随时更改，进一步将我们更多产品纳入出口限制和许可要求的范围，对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结果产生负面影响。在这种变化发生的情况下，我们可能无法销售这些产品的库存，并且可能无法开发不受许可要求限制的替代产品，有效地将我们排除在中国市场以及其他受影响市场之外，包括中东。例如，美国政府已经施加了限制，限制外国公司创建和提供大规模GPU集群服务的能力，例如通过对要出口到某些国家的产品施加许可条件，或要求芯片跟踪和节流机制，在检测到某些系统或使用条件时禁用或削弱GPU。美国政府已经对某些游戏GPU施加了出口控制，如果美国政府扩大这种控制以限制更多游戏产品，可能会扰乱我们供应和分销链的重要部分，并对这些产品在中国以外市场的销售产生负面影响，包括美国和欧洲。出口控制可能会扰乱我们大部分产品的供应和分销链，这些产品存放在香港并从那里分发。限制我们销售数据中心GPU的出口控制也可能对我们用于服务器中的GPU的网络产品需求产生负面影响。美国政府还可能对我们的网络产品（如高速网络互连）施加出口控制，以限制下游方创建大型集群用于前沿模型训练的能力。”中国及其他地区受影响的客户，将开始“设计排除”(design out)英伟达及美国的半导体产品。“任何影响更广泛产品范围的新控制措施可能会对NVIDIA产生不成比例的影响，并可能使我们与某些竞争对手相比处于不利地位，它们销售的芯片不受此类控制。过度或多变的出口控制已经并可能在未来促使中国以外和其他受影响地区的客户“设计排除”某些美国半导体产品，以减少合规负担和风险，并确保它们能够服务于全球市场。过度或多变的出口控制已经鼓励并可能在未来鼓励海外政府要求我们的客户从我们的竞争对手那里购买而不是NVIDIA或其他美国公司，损害我们的业务、市场地位和财务结果。因此，过度或多变的出口控制可能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其他市场（如欧洲、拉丁美洲和东南亚）对我们的产品和服务需求产生负面影响。过度或多变的出口控制增加了投资于美国高级半导体产品的风险，因为当新产品准备上市时，它可能受到限制其销售的新的单边出口控制。同时，这种控制可能会增加对外国竞争对手的投资，这些竞争对手不太可能受到美国控制的限制。”中国政府也将采取反制措施。“此外，中国政府对游戏活动时长和游戏访问的限制可能对我们的游戏收入产生不利影响，对数字平台公司加强监管，可能对我们的数据中心收入产生不利影响。中国政府可能对我们的产品或包含我们合作伙伴和供应商制造的部件的任何产品对某些客户的销售施加限制。例如，中国政府宣布了与某些包含我们供应商之一Micron制造的某些产品的产品销售相关的限制。对我们的产品或我们供应商的产品施加进一步限制可能对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结果产生负面影响。最后，我们的业务依赖于能够从我们的海外合作伙伴，尤其是在台湾，获得一致和可靠的供应。任何对我们从台湾接收组件、部件或服务的供应产生负面影响的新限制，都将对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结果产生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