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赋康｜爱依然在不爱的远方（35首）
李赋康，本名李富康。生于四川，现居重庆、深圳。本科毕业于四川大学外文系，硕士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英美文学专业。曾在中国外交部、以色列《国土报》(Ha’aretz)工作。1998年起创业，目前是上海传科数据集团（子公司分布在北京、上海、深圳、重庆、长沙）、深圳传康医生集团的创始人。 业余时间从事中文诗歌的英译工作，已出版的汉译英作品包括：《柏桦早期诗选》（澳大利亚，1991年），《后朦胧诗诗选》（香港中文大学，1992年），《向杜甫致敬:周瑟瑟多语种诗选》（合译，美国，2019年），《冬至：中国诗人40家》（合译，美国，2019年》, 《我的黑洞：安遇诗选》（合译，美国，2023年》。
李赋康／诗
于元林／评
李赋康谈诗歌写作
灰 烬
阳光布满天空
世界突然安静
慢慢地
我点燃－枝烟
火隐藏在灰烬中燃烧
像一个已经自杀的歌星
在慢慢燃烧她的来生
她不知道
她的来生也是灰烬
在她的手指间
新年献辞
胸中没有皇帝
眼里只有伦敦
纽约、布拉格走过
并非－定要去耶路撒冷
朋友三两个
数据何其多
黄金种在麦田
麦当劳奖金不多
倒一杯苦水
泡更甜的甜
过幸福生活
写绝望诗篇
总 是
总是把楚辞读成宋词
或者，把希腊读成希望
总是把动词变成名词
让她们躺下，你也躺下
总是在早晨醒来，鲜花盛开
总是在夜晚睡去，万马齐喑
你是：布拉格的汗水
你是：猛虎嘴里的玫瑰
当白发和黑发相遇
不一定是最好的风景
随便找一个石凳坐下
看海对面的山、山上的树
一开始就看不清
后来也看不清
树上可能有叶，没有花
但我们依稀闻到花香
渡海而来
多么常见的早晨
海风微微吹开
海鸟忙于飞行
我们坐着，静听鸟鸣
当白发从前海过来
在后海和黑发相遇
春天的样子
窗外的树在萌芽
含苞的花已开
鸟儿起得越来越早
它们欣喜的鸣叫
离人类越来越近
这个早晨有点春天的样子
比一个国家更安全
抑郁症患者
打开伞，雨就停了
你一无所有的美像这个暗夜
减持了天上的股份
曾经的白云，给了黄金
曾经的闪电，给了树木
曾经的江山，给了美人
如今没有海外，只有海内
没有来时的船，只有去时的帆
没有天上，只有地下
现金扭曲了你的舌头
英语扭曲了你的汉语
你低下头，等蚂蚁开完董事会：
让太阳回归太阳系，月亮
回归它的祖国，星星回归
每个财年的净利润
重 阳
白天颠三倒四，夜晚拥抱灵魂
酒行二万五千里，告密
纸老虎在月亮的丛林，寻找美帝
国庆后更爱国，酒醉后更爱茅台
三千里江山，秋风一夜
重阳节登高，云顶无涯不见帆影
比爱更多，才能打败敌人
比牺牲更少，才能穿越寰宇
重阳节我们点亮火星，终于抵达金星
广 场
风吹过华北平原
原野的野火
在一只猫的眼里
渐渐苍白
是冬天，也是冰川纪
雪当然还在下
当然还是你，走在原野
怀抱红玫瑰
广场
那是我们最后的原野
庄稼飘浮在半空
已经被收割
国 庆
三杯两盏淡酒，你爱上一个祖囯
命该如此
多么红色啊。你也曾盘腿
坐在广场，看见烧焦的月亮
和法语恋爱。在香山
我们一起躲开风景
江山万里，白帆点点
不如三月烟花下扬州
无 心
喝酒或是喝水，都是一个夏天
隐居还是入世，都是一次死亡
抬起手，仿佛可以摘下一朵云
静立山崖无心，手上飞来一只蜻蜓
红颜老
看你那样老去，我无能为力
我不忠的手仿佛前朝的风
掠过美，不留痕迹
如果不能一直美
不如看桃花不开
美是你的使命，爱是我的日常
红色恋人
～给Helen
我宁愿你是蓝色的
绝望的希腊
整个蓝天的蓝
都是复活的爱琴海
然而，我们却是红色的
只能是红色的
怀孕的、胎动的红色
松鼠爬上太阳的红色
升起来，太阳
在东方的鼻梁上升起来
给西方希望，给南方温暖
向北方证明我们还活着
轻重之间
早上起来，你觉得身体比较轻
到了傍晚，你觉得身体开始变重
当你轻的时候，你希望更重
当你重的时候，你希望更轻
轻重之间，太阳落下
天空关闭，你仿佛看见
刚好有一只鸟从宇宙的锁孔飞出来
降落江边树上，更远处
蛙声齐鸣，似乎有鱼在轻叹
春天来了，春在哪里
情人节
1
时间让爱情作废。我们
成为我们的替代品，活着
仅仅是为了向死亡致敬
2
情人是满汉全席。我坐上桌
只吃了糖醋鱼。让癞蛤蟆
吃了她的天鹅肉
3
在这个借来的节日，我借来
一个情人，她是我的前世
我是她的今生
初 一
鸟更新了简历
我更新了心脏
以色列更新了问候
两个活着的朋友
三个死去的敌人
人民的血汗钱 比空气自由
尘世喧嚣 写诗更加艰难
只有试着活下去
多纳税
秋天
秋天很沉重
花开三千年，不结果
用弹弓钓鱼
用月饼喂日
树叶落下，什么也没说
鸟倦飞，停在树枝
鸟有鸟的心脏
却没有鸟的心内科医生
美丽的人儿，已老
亲爱的人儿，已去
我还坐在树下，鸟还在树上
数据炼金术士之歌
1
数据是你的原罪。你必须
清洗，一遍又一遍
直到它们干净如灵魂
立在风中 像石榴
密布血丝的大眼睛
你不能像别人那样生活
太阳日日新，人类天天老
繁星在天空盛开又凋谢
你手掬露珠剔透的先天之心
那是你的钻石
那是你的宿命
2
政治是最大的追求，你说
数据已深入到唐朝、春秋战国
但它们的根还在云端
所以，你还是饥渴，因为
你有木无根，有水无源
只有回忆，三千里江山
都是苹果花的回忆
但回忆从不结果，回忆
赎回了脉脉含情的大眼睛
让你回到苹果中 继续冬眠
出口
鸟找到蝉，在松树上
我找到你，在人间
夏天更加疯狂，我
坐在在河边淌汗
一条船停泊在码头，等待
松果安静，三天又三夜
你是我大河的出口，通过你
我要流走我全部的爱情
国王的人马
一只蚊子嗡嗡叫，开灯
他架起大炮打蚊子
江山如此多娇
他的成本是车马炮
世界是他们的，他们的
他的太阳，已经落山了
顺治皇帝与董鄂妃
中秋前一天，月亮还没出来
他和她来到南苑东边坡地
坐在一起、掰碎烤栗子、喂蚂蚁
看它们用触丝碰嗅、搬运食物
她想：做女人是工作，做蚂蚁才是快乐
后来，她累了就靠在他左边肩头睡去
他看见细风从天边过来吻她脸上绒毛
不远处，一只小鸟站在荷叶上啜水
几条小鱼在池水上闲游、觅食
他想：做皇帝是工作，做鱼鸟才是快乐
Pandora
来吧，崇文门的雪。英雄气短，
少年述而不作，大好河山荒芜
柔软的深渊多么有力
来吧，哈尔滨的灯。赵光以北，
红色的新娘，飘过风
笑啊，你的笑容是冰上的雪
灿烂。我怀念你怀中的玫瑰
疼痛。从此痛是你身上的皮
必须记住寒夜，美曾停步等你
必须忘掉永恒，在人间在徐汇
译者的使命
万米高空，没有苍蝇
安全带抓住我
让我和它一起翻译
空中的空
万米高空，也没有蝴蝶
间谍是死亡的秘密译者
当他译出别人的杰作
你们已经腐朽
万米高空，也只有风在歌唱
从海的中心到寄生虫的边缘
她在舷窗外，为我们翻译了
一个更大的虚无的缥缈
海边遇雨
我的女人步履匆匆
在海天之间
她打着伞
在爱与不爱之间
她打着伞
在有意义和无意义之间
她打着伞
她边走边打电话
和我联系
她抛弃了雨和大海
接我回家
Traffic Control
雨掉下来
像一只只虫子
爬满
飞机舷舱玻璃
我数了一下
可能不到100只
当上面的雨滴
往下滑落，碰到下面的
它们就连成一条线
坠落而下
掉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雨的器官摔碎了
飞机即将起飞
香烟的回声
走近上帝，风大
离开人间，花美
二十五年后，我在长安街点上一支烟
仿佛听见你们的咳嗽
那是你们在灰烬中的回声
肺癌比肺叶更大
护士比医生更忙
三年前，你在特拉维夫
十三年前，他在特里尔
你们都在垂死的暮光中看见了上帝
掠过童年的河流
人 间
当飞机飞过天空
有人在人间获奖
什么奖
值得死人再次睁开眼晴
向他表示祝贺
海依然在海外
波涛汹涌
爱依然在不爱的远方
沉沉地睡
梦见明天
明天弃船登岸
即将远行
吃了一碗烩饭+榨菜
一个早餐剩的煎蛋
两块白切鸡肉、一片卤鹅肉
还有两把石榴粒
有芒果：没吃
有柚子：没剥
有朋友送的猕猴桃，准备吃
这之前，我坐在楼下
抽了三支香烟，从网上
买了七日后的机票
我们将在某个机场落地
怀念今天这个月夜
我们将因为金钱和热爱
再次幸存
彼岸花
最亲的情敌
在彼岸山上
采挖竹笋
你坐在江边抽烟
看她
有一只黑花蝴蝶
在她头上飞来飞去
我拿着望远镜
从江岸茶楼远望
看见一只蚊子
落在你雪白的右臂
中 秋
我们吃下
幸福的月饼
来到江边赏月
蚊子挽起裤脚
给苍白的月亮
输血
月亮
伸出兔子的手
搂住平静的江心
而来世的间谍
正在老年测谎仪上
反复修改命运
Obituary
他终于在最后时刻
成为他自己的替身
当所有的星星
从夜空伸出手
试图搂抱他的光芒
他已驾鹤而去
留下满地的人民
在菊花中继续开放
关于一个事件的反思
昨天很忙
今天无所事事
幸福没有开花
死亡离她越来越近
想抽烟就抽吧
Ted说需要合规
“还可以打折吗？”
活过一次已经很优惠
炒股可以养家？
写诗可以不朽？
不如去水星浇灭火星
不如去深圳湾摸鱼抓虾
不如吃了这颗桃子
它的红像极了那只飞走的鸟
多次碰撞窗玻璃流下的鼻血
清晨花香
戴耳机的鸟在叫
吵醒花朵
她的身体已经很轻
受不了花香
即将落地
她即将落地
这个落地的动作
预演了七十七年
把花拿走
她变得越来越轻
已经不能承受
死亡的呼吸
仅此而已
今年第一场雪降落北京
天使穿上红棉袄
去南海子公园拍照
没有人为她打灯
接着，上海也下了雪
Kevin在静安区逛Lululemon
看到街对面的健身房
仿佛有很多猴子在健身
重庆没有下雪
有人在船上过生，呼朋唤友
有人在医院病床上，插着管
接受亲朋探视
深圳湾突然刮起大风
涨潮时涌进中心河的水
返回大海。抓鱼的白鹭惊飞
嗄嗄叫着，降落树梢
大海连接着另一片陆地
那里住着另一群居民
他们中，有人已经起床
从彼岸看向我们
多行星生物
北京的喜鹊、重庆的乌鸫
从不曾出现在同一片天空
支付宝今天有欠款要还
应交的个人所得税还未预留
他又一次离开人类飞行
这一次他直接从柏桦出发，绕过俞心樵
（设想他俩是木星的南北极)
不，他的目的地不是火星，而是
臧棣背后的万维星空
如果幸运，途中会遇见安遇和子弘
他们已经占领水星，等待
天空降下李商雨
于元林|读李赋康：过幸福生活，写绝望诗篇
胸中没有皇帝
眼里只有伦敦
纽约、布拉格走过
并非－定要去耶路撒冷
朋友三两个
数据何其多
黄金种在麦田
麦当劳奖金不多
倒一杯苦水
泡更甜的甜
过幸福生活
写绝望诗篇
——《新年献辞》
《新年献词》这首诗语句非常简单，意义却非常不简单。首段写胸襟与眼界开阔（“胸中没有皇帝/眼里只有伦敦”），信仰自由（“并非一定要去耶路撒冷”）。次段写真正的朋友难得，在“数据何其多”的世界，真正有价值的友情（以黄金隐喻）是自然（“麦田”）生长状态而非商业（“麦当劳”）状态（或者将此两句理解为对财富的追求也说得通）。尾段首句“倒一杯苦水”紧承上段尾句“麦当劳”而来，与“泡更甜的甜”是对本段第三句“幸福生活”的隐喻，意在说生活中幸福之甜只是糖衣，“苦水”方为本质；为了不让苦盖过甜，不得不加“更甜的甜”来调制。“幸福生活”还是对前两段自主与自由的选择、值得珍视的友情或财富的总结，然而一句“写绝望诗篇”石破天惊，将前句的“过幸福生活”，以及前两段对于幸福生活的具体描述统统推翻；在诗歌的反省观照之下，所有关于人世幸福的说法和做法都是表象，而幸福糖衣包裹之下的苦水与绝望才是本质。
当然，我对《新年献词》的解读不一定准确，也不一定符合作者原意，但是我还是倾向于把这首诗当做诗人的代表作之一，因为此诗无论在取材、思想及手法上，都具有李赋康鲜明的个性特征。
在一首题为《无诗无歌三十年》的诗作中，诗人将自己与诗歌绝缘的三十年人生历程，用恋爱、求生（“不被死亡伤害”）、爱国、生娃来描述，生娃与恋爱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说明介于其间的求生、爱国，以及被求生、爱国所阻滞的恋爱等，都是诗人异于常人的传奇。曾不止一次听诗人说起他三十年的酸甜苦辣，虽然他2018年55岁时才提笔写诗，但三十年扎实的人生历练，无疑是其他诗人没法拥有的特殊矿藏，而我们从诗人的诗作中，确实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特殊阅历对于他诗歌创作的贡献。
《新年献词》里的“过幸福生活”，可以说是诗人离开诗歌这三十年奋斗的基本目标和人生主调。一方面，李赋康在商界一路高歌猛进，把自己创办的公司缔造成全国连锁甚至与世界其他知名公司紧密关联的庞大的商业帝国，切实解决了物质对于个人的困扰，为过幸福生活准备了充裕的物质前提；另一方面，充裕的物质条件并不能一劳永逸地根除人的一切问题，财富的增加与人的自主与自由的增加并不必然地呈正比关系，有时财富的增加还意味着生命成本和安全成本的增加，弄不好甚至成为奴役人的沉重枷锁。在李赋康的诗歌里，我们经常读到物质世界里物的占有者被物撕裂和挤压的矛盾。
金钱作为物的重要符号，在李赋康的诗作中屡被提及。虽然“人民的血汗钱 比空气自由”（《初一》），但钱如果用血汗去换取，这个挣钱的苦役就不可能是自由的，这就是人的生存面临的两难。对于诗人来说，要从这种钱的苦役中找到自由和诗意，是有一定困难的；对于一个深陷商业之中难以自拔的诗人，更是如此。因此诗人发出这样的感慨：“尘世喧嚣 写诗更加艰难/只有试着活下去/多纳税”。掌握了物质的主动，并没有变成自己的主人。在物质世界现金流、净利润、股份、董事会、支付宝等等的裹挟之下，人反而变成了不自由和不自主的存在。人所有的行为，包括恋爱，在金钱的深度参与中，就失去了那种原始和天然的味道。李赋康为我们描述了被金钱和贪欲扭曲了的世界：
老钱治好了天使的病
新钱去了美国华尔街
以天建模，大地丰饶多产
稻田收割后，我们开始养鸭子
——《春天的面容》
她小小的唇张开
呼喊金钱的金属：
最好有座金矿
让我度过余生
——《瞬间永恒》
明天相爱的人浪费了今天
天使在你脸上，被金钱照亮
——《晨》
如果写诗是为了向火星技术移民
那么爱你就是为了早日去死
金钱使我们温暖，物质的肉欲的情欲的
让我们越来越渴望飞翔
当新的一天即将破晓
当你的美即将消失
且让我马上结束这首破诗
去细数你软肋上的收支平衡
——《Ephemeral》
生命很硬，金钱很远
活着是硬道理、泡妞要软实力
——《此刻》
现金扭曲了你的舌头
英语扭曲了你的汉语
你低下头，等蚂蚁开完董事会：
让太阳回归太阳系，月亮
回归它的祖国，星星回归
每个财年的净利润
——《抑郁症患者》
最后的泥鳅已经放生
最后的爱情已经纳税
我现在无所事事，只等现金
——《无所事事》
孤独的锦鲤游在孤独的池塘
只吃水草, 只看一个方向
黄叶漂落，在现金流之上
——《伪币制造者》
“再往左一点就是江湖/和春天结算让我呕吐”（《春天的面容》），诗人站在诗歌的角度对这个充满荒诞的金钱世界是排斥和否定的，因此他才如此渴慕那些没有人的烦恼和纠缠的自然界的花鸟：
一只鸟在山涧洗脸
另一只在掠水抓鱼
芭蕉新绿、桃花备开
蜜蜂还没归来
——《春天的面容》
“鸟”是诗人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意象。鸟不仅给诗歌画面带来动感之美，更重要的是，鸟儿作为一个自由与自主的生命，与人的不自由与不自主的生命状态形成了对比关系，是人类世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参照。在鸟儿这个参照物之下，人类世界的荒诞暴露无遗。
每个有个性的诗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词汇与意象系统，李赋康也不例外。李赋康的诗歌中融入了他所从事的业界的词汇，除了与钱相关的术语，还有比如解剖、病房、护士、口罩、病毒、医生、手术、白内障等等专业词汇，这从一个角度反映了诗人与他所处的世界的亲密关系。这些词汇无疑有助于描摹现代商业社会的活动特征，并通过物质与物理的病象揭示其精神病象。但是诗人在运用这些意象时，是经过了艺术处理的，并不是简单的罗列。比如《新年献词》中的“纽约、布拉格走过/并非－定要去耶路撒冷”，三个地名分别代表俗世对立的价值世界（纽约、布拉格）与神界的朝圣地（耶路撒冷）；“朋友三两个/数据何其多/黄金种在麦田/麦当劳奖金不多”，不仅包含了多与少的辩证法，而且“朋友”（能够分享隐私的人）与“数据”（对隐私的刺探）、“麦田”与“麦当劳”（都有一个“麦”字，一个属自然，一个属商业）的对举，读解起来都有无尽的深意，所以我说李赋康的诗，遣词造句很简单，意义并不简单，奥妙正在于此。
在物质世界深耕三十年的李赋康，在深受物质病包围的时代大潮里，并没有沦陷其中，而是重拾诗笔，用他的诗歌完成了对于物质世界的精神突围和精神疗治。他曾说：“就我个人而言，写诗就是抒发郁结的情绪。是诗疗，poetry cure。诗歌是词语的运动，必须以气（节奏）一以贯之，带动情、景、思。”在我看来，他的这些诗歌观点，不仅仅是创作技法的总结。他的以气贯之“带动情、景、思”的诗歌技法，何尝不是不是一种生命的智慧呢？那种赋予词汇以运动之气，对于创作诗歌的作者与阅读诗歌的读者来说，实则也是以词汇赋生命以运动之气，是诗歌的创造，也是生命的重生。
于元林，出版诗集《热爱与赞美》等，另有诗歌教材《诗课》，专著《语文教学思行录》等。有文章入选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华语教材。现为深圳第二外国语学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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