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刀剑笑&叨叨姐
这两天，围绕日本核废水排放，有很多似是而非的说法。
比如“对标中国”的。
说什么“为什么不亮亮中国核电站冷却水排放的相关指标，来跟日本比一下呢”“这样对日本，妥妥的柿子捡软的捏”……
也有对日本表达无厘头的信任的。
东京都说了，“排放核废水中的氚浓度将被稀释到日本国家标准的四十分之一，也是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的饮用水标准的七分之一。”
还有看似理性客观的：“别光忙着愤怒，在IAEA平台上拿证据说事吧”。
看来，日本迅速推出氚萌宠，还计划本周开会讨论怎么挽回负面形象，有一些舆论基础。
只是衷心希望，日本能用这样的反应速度和负责任态度，来处理福岛核废水排放问题。
01
国内为日本“洗白”的声音中，一种是“对标中国”说。
主要就是想通过揭中国的短，反衬日本已经做得很好。
比如有人说，中国核电站也排废水啊，怎么日本排就不行了？说你们这样对日本，是“妥妥的柿子捡软的捏”。有的甚至提出，为什么不亮亮中国核电站冷却水排放的相关指标，来跟日本比一下呢？
还有人干脆甩出几个似是而非的数据，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但是，拜托啊，核电站正常运行产生的冷却水，跟福岛的核废水，是一回事吗？
已经有核问题专家专门就此做了一些知识普及：
核电厂平时的运行中产生“三废”，废气、废液和废料。我们国家核电厂产生的废液，主要来自反应堆中的中子跟冷却水发生化学反应。这些废液放射性低，一般都是短寿命的。
这些废液，又分高放、中放和低放。低放就是衰变期比较短，满足国家排放标准后直接排了。但中放尤其高放，都要做一些浓缩处理，以使废液浓缩达到一定回用效果。
听着挺专业，其实就一句话，核电站正常运行产生的冷却水符合排放标准，整个过程走的是一套透明的正常流程。
但日本福岛核废水的情况，显然不一样。
大家都知道，2011年大地震和海啸引发核事故，福岛第一核电站三个反应堆出现爆炸和堆芯熔化。为给反应堆降温，每天要向三个机组注入400吨水，机组厂房下边每天还有大约600吨地下水流过，加上台风季的降雨，“三水合一”产生大量核废水。
正常时候，堆芯中的长寿命、高毒极毒核素不会进入废液。但福岛核反应堆发生了事故，这些核素可能都进入了核废水中。
这些高毒、极毒核素需要予以处置分离，成本较高。但事故发生以来，日本官方和负责福岛核事故后续事宜的东京电力公司能瞒则瞒，很难让人信任它们的执行力。这方面的槽点不要太多，后面我们还会一一道来。
就说这次关于怎样处理这些核废水这样的关键问题，东京都选了最省钱最省力、当然也最不负责任的方式。
早在2016年，日本政府就确定了地层注入、排入海洋、水蒸气加热释放、电解大气释放、地下掩埋等五种备选方案。一直拖到2020年，专家小组依然认为，排入海洋、水蒸气加热释放最可行。
但这些都抵不过，排入海洋“最省钱”“最易操作”。
东电对此直言不讳，它公开表示，在蒸汽释放和排入大海两种处理方式中，排入大海的方式将是最可行的，因为在时间和成本上最划算。
排入大海只需要91个月时间、花费34亿日元左右，蒸汽释放呢，需要120个月、2431亿日元的成本。
贵70倍！
于是，东电和日本政府听不到“海洋、鱼和地球都在哭泣”，潇潇洒洒决定核废水排放入海。
这里正好涉及另一种为日本“洗白”的说法：日本的核废水外排，“符合国际惯例”。
排是可以排，怎么排，区别可就大了。
历史上有名的核事故中，苏联切尔诺贝利和美国三哩岛，当时采用的都是水蒸气加热释放。日本如果真的参考严重核事故核废水处理的“国际惯例”，至少也该选择这种，而非直排入海。
况且，福岛核废水多达130多万吨，这是“国际惯例”中从未遇到过的罕见规模，日方本应更加审慎。
02
第二类，“相信日本”说。
与“对标中国”说相比，这种“相信”说更具迷惑性。
一微博大V说，人家NHK说了，这次排放核废水中的氚浓度将被稀释到日本国家标准的1/40，也是世卫组织提出的饮用水标准的1/7。
也就是说，核废水比世卫组织标准的饮用水含有的氚还要少。
这个推理，没毛病。
问题是，日本说的稀释，能做到吗？它说的结果，有没有第三方的认可？它说什么，你信什么？
Too Young Too Naive.
咱们来捋捋。这里面有两个责任方：日本政府和处理福岛核事故的主体东京电力公司。
前面提到了，在福岛核事故这个事情上，日本政府和东电隐瞒真相、延迟行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事故发生一个月后的4月12日，日本政府才不得不把福岛核电站的事故级别从5级提高到7级。
东京想扛，但没扛住。
因为国际核能事件分级是按照放射性物质释放量来衡量的。对于福岛核事故，日本保安院的估算为37万太贝克，而原子能安全委员会估算为63万太贝克。
不管是哪一个，都远远高于7级标准的数万太贝克。
就这样，日本政府还觉得上调核事故等级对日本的国际形象造成了巨大影响，一些政客后来几番想“翻案”，屡次自证“福岛核事故实际上没有7级那么严重”，不如切尔诺贝利事件。
往回“找补”的套路，是不是很熟悉。
先是“核废水”的日本舆论，后来统一改为了“核处理水”。
问题是，路透社说得明明白白，“所有迹象都明显表明福岛是一次7级事故，3个核反应堆和4个燃料池未被冷却，这意味着至少有7个装置出现问题，而当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只有一个反应堆出问题”。
俄罗斯辐射安全领域专家西加尔金还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只烧了一昼夜。日本核电站烧了多长时间没有人知道。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福岛核电站的辐射是切尔诺贝利的10倍，而积攒的核废料是切尔诺贝利的50倍。”
是的，关于福岛核事故的后续处理上，有很多的“没有人知道”。如今韩国方面的诉求之一，正是：透明的信息披露和核实。
日本政府和东电关于福岛核事故的谎言也不要太多。
2013年，在东京拿下2020奥运会主办权时，时任首相安倍晋三曾经声称：“福岛核废水被‘完全阻断’。”
如今听来，这岂不像笑话一般。
不过，很多人都很健忘，不健忘的人呢，又有不少是很宽容的。
比如有人说，“日本对福岛核电站泄露事故的处理，一开始是有疏忽的，但是后期全力补救，把被核污染的土壤都给刮了，也没禁止媒体报道，要比苏联处理切尔诺贝利好多了。”
Pardon？说这话的人恐怕对“好”的标准存在误解。
这种人估计不知道，在事故发生两年后的2013年，日本经济产业省公开承认，福岛第一核电站长期存在核废水外泄的问题，每天预计流入海洋的核废水多达300吨。
这些核废水，可不是如今说的被稀释后的，而是被实锤会造成放射性海洋污染的核废水。
而且，无法明确“从何时起这些核废水开始流入周边海域”。
更奇葩的是，就这么一个连泄漏都被认定为三级核事故的重大事件，东电技术官员居然表示“不了解情况，无法详细回答”。
2018年时，东电还被“抓包”。它处理过的核废水中，被发现氚以外的放射性元素。
一个推无可推才勉强作为的政府，一个因屡屡出现的水处理事故“信用尽失”（日本共同社语）的公司，它们说的核废水千安全万安全，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同样不信的还有菅义伟。
去年在视察福岛核电站的时候，菅义伟特意询问核废水能不能喝，听到“如果稀释了的话可以喝”的回答后，菅义伟最终还是没有饮用。
还有一类理中客也跳出来了，他们要的是证据。
他们说什么“应该提出日本排污超出世界标准的证据会更加有说服力”“公布日本排放废水指标”……
没有这个核废水指标，还不能批评了？
麻烦复习一下，韩国的诉求就是日本核废水处理的公开透明，日本都没有提供第三方检测，从何而来核废水指标？
03
第三类，“相信IAEA”。
日本排放核废水入海，连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都放行了，你们这些外行还BB什么？
或者说，“日本这次排放核废水，有国际组织监督，有日本国内组织监督，还有邻国的监督，能闹出什么大的幺蛾子来？”
对于一个阅读能力有限的人，已经无力反驳了。
复习一下，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说的是：
对“日本宣布决定如何处理在福岛第一核电站中储存的核废水”的声明“表示欢迎”，“国际原子能机构已经准备好为监测和审查该计划的安全和透明执行方面提供技术支持”，“日本选择的水处理方法既在技术上可行，又符合国际惯例。”
“表示欢迎”“在技术上可行”的态度，决不能等同于IAEA给日本排放入海开绿灯。什么是开绿灯，布林肯那样又支持又感谢日本“透明努力”的态度才是。
IAEA至多可以说是暧昧，或者说是和稀泥的无奈。
有美国撑腰，而且日本人天野之弥2009年到2019年执掌IAEA长达十年，期间正好经历福岛核事故。
所以有学者说，日本对IAEA具有相当的影响，甚至可以说，IAEA是日本的半个橡皮图章。即使这样，IAEA仍然没有直言不讳对日本排放入海表示支持。
IAEA也没有说会给予日本核废水的排放行为予以监督，而是“准备好”“提供技术支持”。一个连核污染定级都一拖再拖的国家，会邀请IAEA和邻国全程监督？
很值得怀疑。
还有人说，日本核废水排放对中国的影响很小。
理由是“洋流不往这边跑”。
洋流的问题，叨姐还真不知道。但从公开材料来看，已经有一家德国海洋科学研究机构通过计算认为，从日本排放之日起57天内，核废水的辐射就将扩散至半个太平洋，半年后高剂量辐射将继续扩散，3年后美国和加拿大都将受到影响。
还有的说，3-5年内，在太平洋洋流的循环带动下，会蔓延到太平洋的北部与东部。
这事，是要听专业人士的。
但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为着子孙后代着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予百分之百的重视。
因为真正理性的人知道，既然福岛核电站已经是“人祸”了（日本国会福岛核事故调查委员会的盖章认定），那我们就不要因为处置不当造成第二次“人祸”。
04
还有一种洗白论也得提下，就是所谓“不要树敌”。
说什么“我们在福岛排核废水问题上这样挤兑日本，美国巴不得呢”“不要继续把日本推向美国”“我们不能树敌太多”“人家排放入海也不是单独针对中国”……
其实，每当中国与其他某个国家关系紧张，甚至明显是因为对方以霸凌或挑衅等方式，单方面伤害中国的国家利益和百姓福祉，这种声音都会冒出来，美其名曰“顾全大局”。
外交大局，当然要顾。
就在昨天，中国驻日大使孔铉佑刚刚应邀同日本自民党外交部会就中日关系和有关问题进行交流。
孔大使说得清楚，风物长宜放眼量。中日两国应顺应时代潮流和国际大势，加强沟通协调，在相互尊重基础上共创繁荣美好未来，为地区和世界注入更多稳定性和正能量。
但该就事论事，也得就事论事。
别的这里先不提，单说这个福岛核废水的事。什么叫“不单独针对中国”？这么说就可以为日本脱责？中国就不应该做出反应了？
一衣带水的邻邦，是对中日两国地理位置以及近邻关系常用的形容。福岛核废水入海，最先甚至可能最大的受害方，就是韩国、中国等国。
都这样了，难道中国还不该站出来强烈谴责吗？
最新消息，韩国总统文在寅的发言人今天表示，文在寅已经要求官员们研究，如何将日本向海洋排放核废水的决定，提交国际海洋法法庭。我国也已经有一些国际法学者提出相关建议。
福岛核废水排放对日本近海的污染毋庸置疑。
而且随着海洋环流效应，也必将对东海、黄海和太平洋更广阔海域国家的海洋环境带来危害。
正因如此，排废入海不只是日本的国内事项，更是国际社会的事。
不光中韩，国际社会的对日追责也都应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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