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梅 高蔚 李孟婉 || 德国质量基础设施技术援助的特点分析及启示

“德国制造”是德国的金字招牌，在GDP中占比高达22%，这在发达国家是很少见的比例。“德国制造”并不只是质量和工匠精神的体现，其依靠的是一套成熟的国家质量基础设施（NQI）。

德国NQI体系相当完备，拥有全球先进的专业优势，德国政府将帮助发展中国家建立国际认可的NQI列为对外开展经济发展与合作的重要议题，以向更多国家输出德国的质量软实力。

德国经济合作与发展部（BMZ）指定德国联邦物理技术研究院（PTB）为德国开展对外NQI技术援助的主要执行机构之一，为其提供稳定持续的项目支持。

本文旨在梳理PTB对外质量基础设施（QI）援助的发展历程及现状、特点和发展趋势，为我国未来开展计量技术援助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参考。

一、PTB对外援助的发展历程及现状

PTB成立于1887年，是德国的国家计量院，隶属于德国经济与能源部（BMWi）。PTB设立国际合作部，即9.3处，负责实施帮助发展中国家建立NQI的援助项目。

该部门共70名员工，设有五个工作组，分别负责面向亚洲、欧洲与独联体、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中东与北非、撒哈拉以南非洲五大区域的援助工作。

PTB开展对外援助的初衷是减少全球贫困，而贸易发展是减贫的关键。因此，发展中国家必须克服技术性贸易壁垒，即提供符合有关健康、卫生、环境或安全要求的法规和标准的证明，以进入发达国家市场。

但是，国内缺失获得国际认可的计量、标准化、测试等质量服务，很多发展中国家无法提供符合目标市场进口要求的证明。

因此，最早在1963年，PTB启动了对阿根廷国家计量院的援助项目。一开始只是计量领域的援助，如今PTB对外援助已发展成覆盖QI全要素的概念，包括计量、标准、认可、合格评定和市场监督。

据统计，自20世纪60年代至今，PTB已完成或正在实施面向包括中国在内的46个国家的双边援助，并通过多边和国际援助项目使援助范围进一步扩展至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帮助受援国建立符合其发展需求且受到国际认可的NQI体系。

从而提升产品质量和企业竞争力，消除技术性贸易壁垒，助力受援国产品进入新市场并参与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最终通过贸易发展达到增加就业和减少贫困的目标。

2020年5月，BMZ与PTB签署了关于扩大长期合作的协议。自2020年起，BMZ给予PTB的技术援助经费从每年500万欧元大幅增加至1500万欧元，将重点加强对目前世界上最贫穷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援助。

这一新签协议是PTB对外援助的重要里程碑。截至2020年11月，PTB正在实施的援助项目共51项（BMZ资助项目49项，欧盟资助项目2项），分为国际、双边和多边援助三类，直接或间接为全球80多个国家提供NQI援助。

其中，全球援助项目1项，双边援助项目29项，多边援助项目21项。从PTB援助项目数量和经费的分布看，PTB目前的援助重心在亚洲、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以及撒哈拉以南非洲，并同时辐射欧洲与独联体、中东与北非地区（见图1和图2）。

二、PTB对外援助的特点

在近60年的援助历程中，PTB为世界上众多发展中国家的NQI建设与发展提供了重要帮助并产生了深远影响。

同时，PTB也积累了丰富的技术援助经验与方法，打造出国际同行一致认可的德国QI援助品牌。这对于其他国家的同类机构开展技术援助，具有很强的参考与借鉴意义，其主要特点如下：

第一，具备德国政府稳定的政策与经费支持。为响应德国政府把QI援助作为对外经济发展与合作的重要议题，长期以来，BMZ为PTB提供稳定持续的QI援助项目经费。

BMZ每年预算约102亿欧元，仅PTB获得的年均援助项目经费占BMZ总预算的0.15%。有了政府在政策和经费上的强大背书，PTB得以持续不断地为受援国提供能力建设资源，把QI援助工作做实做强。

第二，与国际/区域组织以及他国QI技术机构加强合作。将QI相关的区域组织或技术水平较先进的他国技术机构作为协调方，与之合作共同实施面向特定国家或区域的双多边援助项目。

一方面，通过中间协调方的平台，将区域内各国联系在一起，紧密各自经验交流，促进区域一体化。另一方面，也增强了这些QI相关区域组织和国家技术机构自身开展能力建设与知识传播活动的能力。

此外，PTB还与世界银行（WBG）、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等非QI领域的一般性国际组织开展合作，如共同发表著作、长期派遣人员、共同举办培训班等。

借助这些知名度与认可度较高的国际组织，PTB在全球大幅提升了政府、企业等利益相关方的QI意识，为发展各国NQI体系奠定了重要基础。

第三，从受援国实际出发，致力于实现国际认可。在每项援助项目启动阶段，PTB针对受援国开展全面科学的QI发展需求分析。

包括选择特定行业、分析该行业的质量服务需求并确定QI援助要素等，并据此为受援国量身打造援助方案，使其提供的质量服务范围与行业发展需求一致。

而且，PTB始终致力于推动受援国的NQI体系符合国际最佳实践，与国际标准接轨，以提升出口产品的竞争力，顺利参与区域与国际贸易，融入区域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进程。

第四，打造专业化的国际合作团队。PTB9.3处是一支国际化且专业化的项目管理团队。邀请全球QI领域专家，组建各个援助项目的技术智囊团，为项目实施提供技术层面的专业指导。

专业化的项目管理加上专业化的技术咨询，为援助项目的成功实施提供了强大引擎。PTB9.3处的专业性不仅体现在项目管理方面，还体现在对QI援助方法与工具的研究方面。

出版了一系列与QI援助相关的知识产品，包括《应对全球质量挑战的终极答案：国家质量基础设施》、《QI改革工具包一览》、《利用区域知识经验构建科技组织能力的方法》等。

第五，注重QI全要素的软实力输出。在援助领域上，PTB最初只是在计量领域进行对外援助，后来发展成覆盖QI全要素的援助理念，包括计量、标准、认可、合格评定等。

PTB认为，只有对QI各个要素进行全盘综合考虑，才能从根本上有效支撑受援国的质量建设；而QI体系内部此强彼弱的不平衡发展，无法全面提升国家质量建设。

当然，基于受援国QI各个要素的发展现状，PTB会对其较薄弱的要素进行重点援助，同时考虑其他较成熟要素的进一步发展。

在援助形式上，PTB注重系统性的软实力输出，即PTB利用大部分项目经费支持受援国建立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提供战略规划咨询、培训技术和管理人员、举办意识提升活动、加强与利益相关方的关系构建等。

以此为受援国从外部环境上提供国家制度框架，从外部机遇上明确市场需求，从内部能力上将技术劣势转为优势。最后再考虑捐赠少量仪器设备，以匹配现有设备，进一步提升技术能力。

长期来看，通过重“软”轻“硬”的援助模式，德国在全球不断扩大自身QI软实力，使得受援国对德国形成较强的制度性及技术性依赖，明显提升对德国的好感度。

最后，走遍全球，长期耕耘。在对某些地区进行重点援助的同时，PTB的援助足迹几乎遍布世界，其影响范围非常广泛。QI援助是一条漫长的道路，短期内很难取得立竿见影的效益，需要系统性地持续投入。

所以，PTB面向特定地区或国家的援助项目通常分多期实施，有的项目甚至持续十多年。在前一期项目成果的基础上延续新一期项目，最终取得质的变化。

三、PTB对外援助的趋势

德国于2020年7月1日正式接任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希望在投资、气候、健康、非洲等全球议题上有所进展。

为此，BMZ列出了未来对外援助工作的几个优先方面，包括在欧盟-非盟首脑会议上通过欧盟-非洲联合战略，从而在气候、贸易、移民和数字化领域建立新型伙伴关系。

依据“同一健康”倡议，扩大欧盟在全球健康、食品安全和供水方面的活动；推动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实施等。其中，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于2016年1月1日正式启动。

新议程呼吁各国采取行动，为今后15年实现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而努力。这些目标述及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人民的需求，并强调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

因此，PTB在援助地区及援助行业的选择上，均致力于推动实现德国政府对外援助工作的重点布局及联合国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

撒哈拉以南非洲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区域，其中有31个国家被联合国列为“最不发达国家”。这些国家的NQI发展现状极度落后，近几年，PTB的重点援助地区转向撒哈拉以南非洲。

2020年5月，BMZ与PTB新签署的合作协议中明确指出PTB今后会重点关注非洲地区。由于很多受援国依赖农产品出口，食品安全是PTB的重点援助领域。对于极度贫困落后的国家，一些关乎国计民生的领域都得不到保障。

为此，PTB在饮用水、电力、医疗健康等行业开展大力援助。此外，PTB还将可再生能源、环境保护、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等对焦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点方向列为其主要对外援助领域。

四、对我国计量技术援助的启示

作为PTB曾经的援助对象，中国计量科学研究院得到过无私的帮助与支持。从1979年至今，中德计量合作已有40多年历史。

从早期PTB提供无偿的技术援助，到当今双方互利共赢的技术合作，成为国际计量交流与合作的成功典范，极大促进了中国计量事业的发展。如今，中国也愿与其他发展中国家分享自身计量发展经验，并于2015年开启对外计量技术援助。

计量援助如何打造中国品牌，助力共建“一带一路”国际合作，支撑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等重要机制的实施，是我们未来面临的重要课题。

第一，加强对国家有关部门的定期汇报与成果宣传。德国政府将QI列为对外援助的重要内容，BMZ每年为PTB提供充足、稳定的QI援助经费。

目前，中国计量科学研究院每年获批的国家援助项目数量与经费规模极度缺乏稳定性与持续性，极大局限了对外援助的可持续长远发展。

为此，加大与政府部门的沟通和宣传，提升其对计量乃至QI的关注度和认可度，争取其对计量援助的有力支持。

第二，提升计量援助专业化能力，建设计量援助专业化队伍。PTB建有一支专业化的援助项目管理团队，每个项目配备专业的项目管理人员和技术咨询专家，按照国际先进的项目管理方法与工具，组织开展技术援助工作。

由于中国计量援助起步较晚，我方计量援助项目管理人员的专业素质还有待进一步加强，特别是在对重点援助国家重点行业的计量发展需求分析、项目监督与评价等方面需进行重点提升，以打造一支“精管理、懂计量”的专业化队伍。

第三，寻求与国内其他QI机构的沟通与合作。作为德国的国家计量院，PTB最初在计量领域开展技术援助。

通过邀请国内外QI相关专家作为项目技术咨询，后来发展成覆盖计量、标准、认可、合格评定等多个要素的QI援助。

目前，中国计量科学研究院与国内其他QI机构在技术援助方面的沟通甚少，未来将通过加强与相关机构的沟通，创造协同开展QI援助的合作机会，整体提升受援国的QI能力建设。

未来，我们将加强与发达国家同行的交流，研究和借鉴其开展援助工作的先进经验和做法，使中国计量技术援助再上新台阶，取得新突破。

往期回顾

来源：本文刊发在《中国计量》2021年第5期

作者：朱秀梅、高蔚、李孟婉（中国计量科学研究院）

编辑：质量基础设施公众号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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