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对谈|于若晗
“我接受这种限制,看看它给我带来什么。现在和将来,我觉得自己像一滩粘稠的液体。”
夜晚的《33号房间》
厕所,这是我在看到于若晗这组作品布局的第一个想法。似乎因为这组作品的存在使得空间具有某种被“功能性”分割的即视感,清冷而私密。有趣的也在于这莫名的"功能性",尤其是在得知作品并非是以系列系列作品为初衷创作后这种细腻的情绪关联显得更为,亲切。
——和很多第一次看到《33号房间》的观众一样,
我的理性强忍着说出“这是一个浴缸/马桶”的冲动。
白天的《33号房间》
("D"代表端青,"R"代表若晗)
D:你的作品和家/私密空间的关系很大。你可以进一步说说吗?
R:在来到英国之后,我拥有了自己的房间。33号房间,在居住了一年之后,我搬离了这个房间并开始与朋友合租。这里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培养皿,是一个世界的内部口袋。是一个洞穴,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独居,我展开了一系列对自己的身份,自我同一性的探索。这些探索主要通过我对我一直以来生活方式的质疑。
D:具体有什么变化?
R:质疑的原因起源于我发现自己的生活习惯和爱好仿佛始终是家人爱好的集合。但是当我的家人不在我身边,没有人去要求我的生活习惯后。我可以重新尝试我没有尝试过的,并展开一系列类似实验性的活动,例如。每天吃一个苹果,不喝牛奶,睡觉不拉下窗帘等琐碎的小事。我逐渐察觉到自己原来不曾察觉到的属性。例如,我真的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但有时也会像原始人一样脱掉衣服在房间里跳舞。在这样的方式下,我成为了一个与之前不同的我。我成为了更加主动选择的我,这也给我的创作带了更大的自由度。
D:听起来,你因此获得了一个重新建构自我主体性的机会。它的过程似乎作为痕迹留在了你的创作中,甚至逐渐生长出新的叙事。
R:我很喜欢在家中,被我的生活用品包围的感觉。我可以随意把它们在脑海中组装。我称之为‘捡拾’的过程。如果在生活中我看到有趣的包装或者事物,我会将它捡回家。并在偶然的时候赋予它别的功能。当我在创作时,我也会时不时看这些物品,它们也会带给我灵感。我将我的房间看作一个保护我隐私、给我安全感的地点的同时,又在这个空间练习我即将在公共场合进行的事。我会唱歌,我会在墙上挂起作品去查看位置。
作品《无家可归的脸》与《小蚂蚁女人》
D:你之前说你搬走了。
R:我曾装饰过房间,在搬出后又清空了房间。我比较了一下前后的照片,这两张照片显示了两个空房间,但在我心中已经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在最后一张照片中,开放的房间似乎被我挤得满满的。而我是唯一一个感受到它们之间差异的人。两张照片,两个图像,都不是真实的。
D:感到很有趣的是,作品的视线总聚焦于某些生活事物上,流动性藉由它们绵延在作品之中,甚至逐渐突破单一媒介被表达。
R:我常想,我就像一只蜗牛,脑子里带着 "房间 "的概念,一个我可以进入的对象,我也可以把这个房间带到街上,带到工作室里。在视觉上,我所有的画都像一个窗口,你可以瞥见外面的世界。
我喜欢功能性的空间,以多种方式拥有可用的空间是一个令人兴奋的话题。在日本,很多人在家里以蜗居的方式生活。创造性地使用空间也是解决当代城市人口和土地之间冲突的关键。我在家里做了部分以前的纸上作品和小稿子,小空间让我可以用不同的身体姿势工作。这个空间的功能是在不断流动的。在这样一个小空间里,我的目光一直向内看,有一种Inside out的感觉。
现在我搬家了,我有一个新的房间需要填充。这所房子有蚂蚁、楼梯和一个巨大的衣柜。所有这些都给我带来了与之前的小封闭空间不同的感觉。我接受这种限制,看看它给我带来什么。现在和将来,我觉得自己像一滩粘稠的液体。
作品《33号房间》
D:这次展出的理念其实并不是在这一次才开始的,那相较于上一次有什么区别吗?
R:思路会清晰很多,这是自然,作品的选择和构建、最终效果的预想都会更加明确。它们是相互联系,但又不是不可分割的部件。最初在挑选作品时还没有这样的概念,只是一种感觉,不确定要选哪些画,但一定要呈现这个装置,而尝试的结果则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起初布展的设想是想要"占领"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展厅的角落,在那里构建一种私密性。
D:这也是一个"房间"。
R:对,可以这么说。
而且,这里(LIE DOWN展览)的自由度很高,它不是一个有过强崇高性的场所,不论是艺术家还是观众,心理压力都会小很多,它们会更加的,亲切。而且在很多展览中,作品之间存在互相倾轧的情况很正常,作品能不能被更多人看到,被喜欢,艺术家更多的会思考这种事情。但在这里,这个展览的特性,一种"流程"感,作品被赋予了一种类似于"角色"对属性,作品之间所产生的关系就无法用竞争来形容了,它们能够感觉到它们在共同构建起这一个展览。
D:这种环境对于艺术家心态的影响是否也存在于你的创作经历中?
R:可以说,环境对我的创作的影响真的很大,最近我尝试完全在家创作时感到很难受,所有的东西(创作风格)都和我在工作室时不一样了。
D:你说"难受",你认为这种变化是消极的?
R:也不能这么认为,比如有的艺术家不论在哪里创作他,他的风格与质量依然是稳定的,而我在家里时会有一种放飞自我的自由,风格与质量就变得很不稳定,不成体系,没有卖相。或许可以形容成一种没有安全感。有时候就会很羡慕那种稳定的状态,但自己又确实很不老实。
作品《平板支撑到尿》
于若晗
生于1998年,目前工作学习于伦敦
个人网站:https://yuruohan1.wixsite.com/we-b
于若晗不断地寻找能给她带来超脱感的偶发事件。这些事件包括对每天秩序的微妙破坏、重组和重构,呈现出偏离现实的荒诞性和异质性。寻找这些事件的过程成为她日常的认知内实践,也是她的创作动力。
她的作品使用会画与各种材料来进入物体背后的叙事,并将人们对日常物品的认知方式的反叛形象化。通过她的创作,她充当了日常物品和观众之间的翻译。她试图传达一种不稳定的感觉,即日常物品背后的事件随时都可能发生。
若晗认为绘画是她与画布之间的紧张关系的视觉呈现;它不是存在于真空中,而是变成了一个相对化的客体,随着身为actor的她的视角的变化而不断变化。在她的作品中,人们的共同经验作为中介通过空间的变化安排来探索。此外,她把她的作品看作是一个综合体,每个部分是相互独立的,并作为一个整体发挥作用。她试图在作品中创造一个 "多感官的图像"。
EQUAL MINUS EQU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