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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数:戏剧可能不赚钱、不出名,但我觉得可以做

2017-10-22 陈涛 南方周末

▲ 艾鲡达是对自我的反观,不过多牵扯与外部世界的对抗,这个主题更具备永恒性,不会受地域和文化的影响。(受访者供图/图)


全文共2882字,阅读大约需要6分钟。


  • “伟大的剧作家站在时代前沿,当然也是孤独的,太超前了。那时可能没那么多观众理解作品真正的意义。”


  • “对于世俗的成功标准,戏剧可能不赚钱、不出名,但我觉得可以做,这个判断基于我多年的经验、理性和专业。”


  • “我是女性,所以应该被照顾、被关怀”,有了这样的借口似乎就很容易原谅自己。作为个体时,男性和女性其实是平等的。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话剧《海上夫人》末尾,女主角艾鲡达的衣服由蓝色换成黑色,这个“海洋动物”或许变成了“陆地动物”。艾鲡达是灯塔守护人的女儿,自幼生长在海边。父亲去世后,她嫁给医生凡戈尔,搬迁到峡湾地区。她始终不适应内陆生活,一度犹豫是否按约跟随一位船员离开峡湾。


1888年底,易卜生出版了《海上夫人》的剧本。相较于此前的《玩偶之家》《人民公敌》等现实主义作品,《海上夫人》备受争议,被评论界说成“一个病态的故事”。后来,美国百老汇将其搬上舞台,票房惨淡。


艾鲡达性格执着,在抉择面前心理波动极大。她的困境似乎很难赢得观众的好感。“艾鲡达只能在峡湾找到跟海洋有关的东西,还能远远地从山顶看到那边的海。但这跟她生活在灯塔时不一样,对她来说,峡湾不是真正的海洋。”演员陈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2017年9月初,话剧《海上夫人》开始在上海、北京等城市巡演,陈数饰演艾鲡达,出品人和导演分别是演员靳东和舞蹈家王媛媛。这是《海上夫人》首次在中国公演,观众的反响异常热烈。


“观众的审美不断变化,我觉得这部戏很适合在当下中国上演。”陈数解释,自己并不是在输出价值观或完成工作,“而是希望观众看戏剧有一个思辨过程”。


《海上夫人》极具诗意与象征色彩,对女性追求幸福的描摹,超越了作者易卜生的年代。在正式排练之前,陈数曾在微博上引用易卜生的名言:“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是孤独地只靠自己站着的人。”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你的内心首先是会感觉苍凉的。那是一种巨大的孤独。但是反之,正因为有了人生的阅历,你会觉得应该坦然接受这种孤独,因为这才是生命最真实的东西。”陈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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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点在中国上演是适合的

南方周末:这部一百多年前的戏剧具有什么现实意义?


陈数:伟大的剧作家站在时代前沿,当然也是孤独的,太超前了。那时可能没那么多观众理解作品真正的意义,很多批评声音反而觉得它太不像当时的戏剧作品。它具有象征意义,每个角色其实都代表一个族群或一类人,每一个角色身上都呈现了非常主流的人物特点。比如医生凡戈尔,他从事什么职业并不重要,只是一个令人觉得稳重、信任的形象。为什么不是屠夫呢?那他的性格马上就变了。


南方周末:艾鲡达这个角色与你有什么相通之处?


陈数:对我来说,这个角色更大程度上是文学化的。《海上夫人》具有象征主义色彩,不是标准的戏剧文本。艾 42 27756 42 11865 0 0 1804 0 0:00:15 0:00:06 0:00:09 2209鲡达这个角色有辐射性,可以和观众做一种无形的交流。正因为剧作有大量的象征主义和留白部分,我们给出了一个开放性结局,带动观众思考。这个主题在当下表演,跟观众互动是对的,早十年不适合做,更何况1888年首演的时候,你想那得有多惨。那时候的观众和艺术表现手段都不能支持这个剧本,这个时间点在中国上演是适合的。


南方周末:海是剧里的主要意象,你怎样理解?


陈数:海洋可以象征女性变幻丰富的内心世界、情绪起伏,对未知世界的的探寻。它还代表着一种绝对的自由。对于艾鲡达这种个性的女人,如果没有特别的引导,戏中有几处会令中国观众比较难迅速感受。相较于西方一些沿海国家,我们不是一个完整意义的海洋性国家,对于海洋的了解和向往跟剧本是不同步的。剧里始终强调峡湾、灯塔,中国人也不熟悉。


对峡湾、灯塔是什么,我专门做了功课。灯塔有指引功能,避免船在航行当中触礁。生活在孤岛灯塔上的人一般很少,可能是一家三口,也可能就一个人。这种情况下,人的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艾鲡达就是灯塔守护人的女儿,她内心向往自由。


南方周末:守护灯塔的人可能更孤独?


陈数:可以说是孤独,也可以说极大的平静。那里没有嘈杂的外部世界,只有你和自己,或者仅有家人。她适应那种跟海有关的平静,海是她所有信息的来源,海洋的起伏、潮汐、波浪都对他们的个性有影响。他们只是特定的人群,就像生活在海边和沙漠的人个性一定不一样,那是地域文化带来的区别。在这里生活的人没有太多社会规则干扰,艾鲡达对于自由的理解跟很多人不一样。她有自己的世界,跟她成长和现在生活的环境是截然不同的。她有自己的情感需求,可能是吹着海风,每天看着夕阳下去。没有人打扰我,那是我自己的世界。


南方周末:你对戏剧和影视剧的准备方式有什么区别?


陈数:这就是戏剧的意义和它吸引人的地方,你有时间去探索。影视剧没有时间让你过多探索,特别是进入拍摄之后,就更没有可能,你只能前期做点准备。做戏剧,无论作品本身,还是工作方式,都让我能深深往自己内心里扎根,而不只是一味释放自己的能量。


我不是任性的人,并不是偏要干什么而不管不顾。但在另外的层面,我又是任性的人,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直觉判断。对于世俗的成功标准,戏剧可能不赚钱、不出名,但我觉得可以做,这个判断基于我多年的经验、理性和专业。


南方周末:表演时两者又有什么不同?


陈数:“劲儿”不一样,分寸控制也不一样。表演上的欣赏和选择,都是自己的美学追求。我自己身上体现的,就是不要过多外部技术的表演。当然话剧或影视剧都跟着角色走,如果可以的话,我都会有一些调整。我还是喜欢露出冰山一角的表演,里面的能量是巨大的,但是给你看到的并不复杂。反之,看上去特别大,里面就这么点儿的表演,我越来越不喜欢。


陈数认为,“我是女性,所以应该被照顾、被关怀”等借口太容易导致“原谅自己”,作为个体时,男性和女性其实是平等的。(受访者供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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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和女性都需要被理解

南方周末:《海上夫人》中,很多男性都没法完全理解艾鲡达的内心需求,她为什么如此孤独?


陈数:这可能很正常,因为那是男性主导的世界。不可否认现在女性的空间更大,社会对女性相对包容,你自由发展的空间比之前要大很多。男性和女性都需要被理解。有句话说的好:你选择跟一个人结婚,不是选择一个异性,其实是需要一个能够交流的灵魂。


南方周末:你演过的《日出》和《简爱》里,角色都有反抗精神,《海上夫人》中女性对自由选择权的捍卫,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数:《日出》表现了女性对社会环境的强烈反抗,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对美好事物或生活方式的向往,所有时代都是一样的。《简爱》是以更加自我,有约束性的自尊感来建立她所坚持的底线。《海上夫人》的伟大,在于所有对自由的向往和内心世界的觉醒。艾鲡达是对自我的反观,其过程不过多牵扯与外部世界的对抗,所以我认为这个主题反而更具备永恒性,不会受地域和文化的影响。


南方周末:剧中艾鲡达认为,她与医生凡戈尔的婚姻起初是一笔交易,这似乎具有现实意义?


陈数:我们生活的大环境,无论是成长、生活还是工作,女性的选择的确多了很多。我是一个反省主义者,一方面我们要为自己的人生甚至个人利益去努力和争取,但另一方面,我特别反对利己主义。“我是女性,所以应该被照顾、被关怀”,有了这样的借口似乎就很容易原谅自己。作为个体时,男性和女性其实是平等的。


南方周末:但我们经常会说“女士优先”。


陈数:其实对文化、习俗,甚至谚语,我们往往只听到了一半,就以为这是全部。大家说“女士优先”,为女士开车门,照顾女士上车,这事就完了吗?不,女士坐在车里要为那位男士开门,这叫平等。但是我们只知道男生要给女生开门,女生就坐那了,男生自己开。尊重是彼此给予的。我不相信有一个法则,永远只有利于某一种性别,让另一种性别付出,这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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