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余投资人等待兑付：河南永城首富陷资本危局
▲ 2013年10月31日，北京第九届国际金融博览会上，海银财富展台。(视觉中国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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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数据显示，海银控股分销的理财产品总交易额为798亿元，客户数量达15.3万人，活跃客户达4.66万人。
有些发行主体、管理主体和底层资产之间存在关联关系，有自融之嫌。
当务之急是由监管部门进驻，审计海银财富的实际资产负债情况。在此之前，具体处置方案恐难出台。
2023年仅剩3小时，海银财富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海银财富）在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发出了金融产品兑付延期后的回应公告。半个月前，这家号称中国第三大的财富管理机构对外承认“项目出现延迟”。
那是12月17日，海银财富官微称，公司已成立专项小组，协调项目相关方筹划处置方案。根据最新的监管政策和行业导向，海银财富主动退出，对存续业务进行梳理，相关方案将在月底前给到大家。
但海银财富掐点发布的公告食言了，其并未给出详细处置方案，仅表示“当前公司正在聘请第三方专业中介机构加紧梳理资产情况”，结果有待进一步公告。
“说了等于没说。”这让一位投资人感到失望，其所在的交流群中聚集了近三百名投资人。大家原本希望尽快根据处置方案了结此事，现在却再度陷入等待。
海银财富由海银控股（NASDAQ:HYW）控制。海银控股公布的信息显示，截至2022年6月30日，在公司平台上分销的理财产品总交易额为798亿元。截至2023年6月30日，客户数量达15.3万人，活跃客户达4.66万人。
海银财富是“海银系”核心公司，由韩宏伟、韩啸父子控制，父子二人系河南商丘下辖县级市永城人。在2023年胡润百富榜上，韩氏父子以60亿元财富，排名1008位，是永城首富。
同为商丘籍的胡润榜富豪，还有蜜雪冰城创始人张红超、张红甫兄弟和爱玛电动车创始人张剑。
2004年，韩宏伟在上海成立中国第一家异地河南商会，在此基础上组建豫商集团，随后发展出以海银控股、五牛控股有限公司（下称五牛控股）为主体的庞大金融体系，涉及私募、财富管理、小贷、担保、互金、期货等诸多业务。
重仓房地产
上海一位投资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23年以来，海银财富的利息兑付逐步延迟。最初提出“T+3”，即交易完的第3天到账。进入12月，兑付变得遥遥无期，15日和25日到期的两笔利息至今没有兑付。
“原来兑付大多提前或正常。”2021年和2023年，这名投资人在朋友介绍下先后从海银财富购入3项理财产品，起投金额均为100万元。
南方周末记者获取的三份产品协议显示，底层资产均为房地产相关项目，且都存在问题。
其中，JFGZ明珠1号债权项目的认购资金投向云南俊发集团旗下公司操盘的华南地区一旧改项目。
认购协议表明，募集资金用于受让广州俊发置业投资有限公司持有的广州俊兴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49%的股权，以及向广州俊兴提供股东借款。
该股东借款最终用于广州俊兴持股公司广州汇俊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后者持有上述华南旧改项目的住宅项目开发、建设及相关支出。
然而，俊发集团已经官宣“爆雷”。2022年7月，俊发集团披露，一笔2.37亿元美元优先票据到期未能偿还。其在华南的旧改项目也逐步收缩。
项目所在地信访局曾在网上回复网友称，旧改项目合作企业广州汇俊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于2023年3月向属地规划和自然资源局提交申请解除旧村全面改造项目合作协议的函。
俊发集团还曾在2021年竞得当地另一旧改项目，改造资金约82.15亿元。但据媒体报道，2023年，俊发集团也已从该项目中退出。
另据投资人提供的上海RB·遴选融资计划，募集资金用于收购上海如邦置业有限公司（下称如邦置业）股权，该公司持有上海如邦工业园。
该产品发行人为上海海轶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海轶资产），还款来源之一为上海熙强实业有限公司（下称熙强实业）转让如邦置业股权所获收益。
但根据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除2023年4月向上海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徐汇支行质押股权外，如邦置业自2005年成立以来并无股权或股东变更记录。
企查查显示，如邦置业由杨援丽持股99%，杨援红持股1%，海轶资产和熙强实业都不曾出现在该公司股东名单中。
此外，海银系项目兴陇上海·筑金资产收益权还款来源之一是上海丰顺置业有限公司销售回款资金。目前，后者因拖欠供应商货款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房地产在海银系的版图中占有重要地位。海银控股招股书显示，2018财年至2020财年，海银控股经营的房地产产品销售额逐年增长。
截至2020年6月，其私募产品交易额527.74亿，其中房地产产品交易额392.03亿，占比约74%。产品数量共456个，其中房地产项目316个，占比约69%。
海银控股在招股书中还特别提及，其产品投资于恒大（03333.HK）、融创(01918.HK)等大型开发商的房地产项目。2021年和2022年，恒大、融创相继爆雷。
海银控股随之压降房地产产品规模。据2023财年报告，截至2021年6月30日、2022年6月30日和2023年6月30日，房地产金融产品总交易额分别占整体财富管理业务交易规模的58.2%、37.9%和28.0%。
涉嫌自融
在海银系的投资中，有些发行主体、管理主体和底层资产之间存在关联关系，有自融之嫌。
中国基金业协会公示信息显示，海银系旗下公司上海银领股权投资基金有限公司（下称银领基金）曾备案银领玉鼎股权并购私募投资基金一号，备案时间为2017年5月5日。
《证券时报》报道称，该基金所募集资金用于认购宁波梅山保税港区茸纳投资合伙企业（下称梅山保税港）的优先级份额，间接持有天津金地康成投资有限公司（下称金地康成）股权，后者是天津玉鼎商业楼所有人。
2017年5月，梅山保税港入股金地康成，持股80%。12月，银领基金成为梅山保税港出资股东，持股99.5671%。
但在这笔股权并购之前，银领基金和金地康成、梅山保税港就有关联关系。
企查查显示，2016年12月，上海硕更实业有限公司作为新股东进入金地康成，持股20%。该公司在2016年10月至2019年7月期间有一名为“王子”的自然人股东，持股40%。同时，王子在2016年5月至2017年2月担任银领基金担任监事。
在银领玉鼎股权并购私募投资基金一号备案前，王子也曾是梅山保税港的股东，2017年5月17日退出。
梅山保税港另一股东为上海菁硕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菁硕资产），持股 0.4329%，2017年2月23日认缴。该公司由银领基金全资子公司上海盈钱实业有限公司持股10%。
2018年3月，因金地康成借款合同纠纷，玉鼎商业楼被拍卖，金地康成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2021年7月，银领基金因异常经营被注销私募基金管理人登记，银领玉鼎股权并购私募投资基金一号被清算。
在前文所述的上海RB·遴选融资计划中，发行方海轶资产、还款方熙强实业也存在联系。两家公司工商登记地址均是“上海市奉贤区庄行镇三民路611号”，和海银系旗下海银财富、海银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注册地址相同。
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8月成立的熙强实业连续三年社保参保人数为0，被上海市奉贤区税务局列为“税务非正常户”。
版图收缩
根据河南商丘本地媒体《京九晚报》2012年报道，韩宏伟出生于1965年，20岁从部队复员后以经营钢材生意起家。1997年进军郑州，先后投建郑州亿众汽车中心批发市场，兼并郑州炼油厂。
2008年，豫商集团成立，韩宏伟将其打造为集金融服务、产业投资、地产开发为一体的多元化民营投资控股集团。随后，海银财富、五牛控股两个核心公司相继成立，海银系初具规模。
在房地产热潮和互联网金融刺激下，海银系快速发展，2014年前后曾在A股市场连续举牌天目药业（600671.SH）、东方银星(600753.SH)、岩石股份(600696.SH)等。
其中，岩石股份工商注册名称改为上海贵酒股份有限公司，经过一番资本运作挤进白酒赛道。
不过，其举牌公司中有两家涉及内幕交易。在举牌东方银星过程中，重庆市公安局曾对豫商集团以涉嫌泄露内幕信息罪、王沛（韩宏伟妻子）等人涉嫌内幕交易罪立案侦查。
岩石股份则是曾十易其名的壳公司，曾以“匹凸匹”简称闻名资本市场。在韩宏伟儿子韩啸及其掌管的五牛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五牛基金)入主前，由律师出身的鲜言控制。
鲜言曾在实控匹凸匹期间，大建老鼠仓牟利，2017年被证监会开出34.7亿元罚单，并判处5年有期徒刑，终身禁入证券市场。
海银系入主后，注入岩石股份的上海贵酒屡遭质疑。《国际金融报》曾报道称，上海贵酒核心产品线上销量低、线下难觅踪迹。公司财报称，其销售模式是“通过圈层营销和创新化场景营造，拓展团购业务”。
负面缠身下，海银系版图近年来也不断萎缩。企查查显示，海银财富对外投资的70家公司目前39家已注销。五牛基金对外投资的128家公司也仅有27家存续。
早在2020年5月，五牛上海中城国际大厦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已出现延期兑付。2021年，五牛控股旗下的五牛基金、上海五牛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先后被注销私募基金管理人登记。
广东瑞轩律师事务所律师许彦生曾处理过雪松控股等相关类型案件。他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按照以往相似事件的处理情况，公司可能向投资人提供价格较低的打折处理方案，要求延期兑付，争取时间引入外部资金自救。如果仍不能覆盖债务漏洞，则可能彻底爆雷。
相比于雪松控股销售的信托等持牌金融机构产品，海银财富涉嫌销售伪金交所非标固收产品，投资人或面临更大风险。
这类产品登记机构通常未经有关部门许可，打着金交所旗号为违规理财产品提供融资通道，变相从事交易场所业务。
南方周末记者获取的产品协议中，登记机构分别为昆明云集产权交易服务有限公司、和龙市国民金融服务中心有限公司、天津金融资产登记结算有限公司。
企查查显示，前两家经营异常，第三家大股东近三年来多次被冻结股权，并在2021年被最高人民法院公示为失信公司。
许彦生介绍，当务之急是由监管部门进驻，审计海银财富的实际资产负债情况。在此之前，具体处置方案恐难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