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共5197字，阅读大约需要10分钟
在成为城市“摆渡人”的同时，这些中年人用温情和坚韧守护自己的家庭，默默传递信念的力量，努力兑现许下的承诺，为子女照亮前行的道路。
文 | 黄升
“和儿子一起换上球服，在绿茵场上奔跑，感觉整个人都变年轻了。”45岁的滴滴司机钟钦文说。
今年暑假，儿子钟涛从老家来广州与他相聚，父子俩庆祝高考结束的方式就是踢一场足球赛。没了高考的紧张，抛开生活的琐碎，在球场上尽情释放，感受纯粹的父子之乐。钟钦文把这一刻记录下来发在朋友圈，还附上四个字：“开心足球”。
▲ 暑期，钟师傅和儿子喜欢在傍晚进行足球练习。训练的同时，父子俩也分享起这一天的经历，足球带着爱一起在传递。钟钦文来自广东“足球之乡”梅州市，当地足球氛围浓厚，单是老家的桃尧镇就至少有四五个足球场。近些年，梅州市各地“村超”盛行，赛况空前。每逢春节回家，钟钦文都会带上儿子，代表村里上场比赛，成了“村超”父子兵。因平时家人聚少离多，儿子钟涛格外珍惜和父亲踢球的时光。今年“村超”比赛时，钟钦文依旧担任守门员，钟涛则是中锋。站在球门区的钟钦文，望着儿子在前方冲锋拼搏，感慨万分：“以前他还小，只能在场边看我踢球，现在都能在赛场上驰骋了。”说起父亲，钟涛也满是自豪：“我老爸可厉害啦，多刁钻的球他都能稳稳接住。”中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二字。钟钦文上有老下有小，为了养家，妻子在工厂打工，他自己则每日早出晚归，常常一天要跑十多个小时，遇到客单量多的节假日，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
起初，钟钦文是厨师，后来转行做了出租车司机。2016年前后，网约车等新业态兴起，与出租公司合约到期后，他毅然选择了网约车，“收入比以前高了不少”。
儿子钟涛从小就跟着夫妇俩在广州生活。初中时，由于多方因素制约，只得离开广州回老家读书。钟钦文说，自己出身小地方，家底单薄，为了生计，这样的选择实属无奈。
为弥补对儿子陪伴的缺失，每次回梅州市，钟钦文都会给儿子准备各式礼物，陪他踢球、聚会烧烤，还会一起打“王者荣耀”。虽说他平时不怎么玩游戏，但只要能和儿子多些交流，他都乐意尝试。“钟涛打野挺厉害，我就跟在他后面配合。”钟钦文笑着说。
高二那年，钟涛迎来人生重要转折点。因文科成绩不理想，他决定放弃普通高考，转而备战体育类统考。
起初，钟钦文表示“反对”，让儿子再慎重考虑。但钟涛跟父亲说，教练看好他，认为他有体育天分，还愿意为他提供全方位训练计划。随后的一次深入交谈，钟钦文发觉儿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事事需他操心的小孩，儿子清楚自己要什么，对未来也有了明晰的规划。“我其实也喜欢体育，一开始内心是支持的，只是觉得训练太辛苦，想看看他能不能坚持下来。”
有了父亲的支持，钟涛愈发坚定自己的目标。那段时间，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体育训练中。每天清晨，多数同学还在睡梦中，钟涛就已到操场开始热身跑。为了一个技术动作，他反复练习，不断纠正姿势，力求完美。
▲ 洪水淹没了村里的足球场，但淹没不了钟师傅踢球的热情。只要有一片地，一个足球，大家就可以一起“出出汗”。想起与父亲的约定，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涌上心头。他渴望用体育成绩证明自己，让身边人看到自己在另一条赛道上也能绽放光彩。
但是，在体考前不到两个月时，他的脚后跟突然受伤，无法正常跑步，这让他一度陷入迷茫。
按省体考统考要求，考试项目包括100米跑、立定三级跳远、推铅球以及足球运球绕杆射门等，不少科目对脚力要求较高。为避免成绩受太大影响，在教练建议下，钟涛不得不转而加强推铅球训练。
钟钦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特意回了趟老家，带儿子去医院看病。即便不在儿子身边，他也不时在电话里叮嘱儿子多做按摩护理。
今年1月，体考如期而至，考场设在广州体育学院。为给儿子加油鼓劲，钟钦文在跑车间隙会绕道去考生宿舍陪伴，缓解儿子的考试压力。最终，钟涛以254分的成绩（满分300分）达到预期目标，被河源职业技术学院的体育教育专业录取。
不久前，钟涛在县运动会上夺得4×100接力赛团队冠军。他用这笔奖金给父亲准备了一份“父亲节”礼物。“我在网上查了好多礼物攻略，本想送皮带，但又觉得不实惠，最后选了一件品牌衬衫，花了大概170多块。”他把礼物寄给母亲，由母亲转交给父亲。“妈妈说，爸爸收到礼物后，可高兴了。”
开滴滴的八年里，钟钦文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也有了自己的汽车。他用自己的努力，为家人创造温馨的港湾。“我就在你身后，向前奔跑吧！”这是钟钦文对儿子最深沉的守护。
对钟涛来说，父亲就像球场上的守门员一样，始终是他的坚实后盾，让他可以在人生赛场上自由追逐自己的梦想。
钟钦文父子俩的坚持与努力被滴滴“橙果计划”看到，成为获奖者之一。自2018年启动以来，该公益项目一直致力于支持网约车司机子女的教育发展，关注家庭教育的力量。而父亲们对家庭的默默守护，正是这一力量的基石，他们给予孩子们追逐梦想的勇气和自由。钟涛的故事并非个例，女孩贝琳也从她父亲那里得到了支持。对贝琳而言，父亲不仅是她生活中的守护者，更是她未来之路的引路人。不知从何时起，女儿贝琳发觉父亲卢维军变老了。有一回，父女俩在大连海边散步，碰到一群小孩在沙滩上踢足球，球滚到卢维军脚下，他捡起递过去时，孩子们齐声说：“谢谢爷爷。”父女俩相视一笑，卢维军打趣道：“爸爸以后都不敢陪你走路了，显得我太老啦。”今年53岁的卢维军，双鬓已略显斑白，脸上也添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三年前，他觉得自己的年龄已不适合职场，便决定全职开滴滴，“就想过得自由、充实些”。在此之前，卢维军有着不错的工作履历：他曾在大连供电部门做过十年会计，而后又在一家担保公司担任过财务经理，因经常要到全国各地出差，他开始接触了滴滴并成了大连首批注册的滴滴司机之一。不过，那时的他也只是偶尔在周末做做兼职。离开担保公司后，卢维军还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汽车外贸公司，“生意一度做得挺大”。但慢慢地“公司渐渐不景气，后来就彻底不干了”。生意的惨淡收场，让卢维军不得不重新规划未来的生活，几经权衡，他决定一边跑滴滴，一边做公益救援。女儿贝琳这样评价父亲：“他是那种闲不住的人，自己会给自己找事干，宁愿自己麻烦也不让别人多做事。”
▲ 救援活动在晋阳桥下的汾河上，夏季高温，但队员们一刻也不会松懈。在卢维军看来，参与救援行动能帮助更多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在每次无私的救援行动中，他内心有一种满足感。
提到大连，人们可能想到大海和沙滩。其实，大连是多山地、丘陵地区，“一到雨雪天就特别容易打滑。”卢维军说，遇上这种天气，司机一般不愿出门，但他往往一大早就出车，想着能为风雪中受阻的乘客提供便利。他还时不时在车友群里“吆喝”，号召大家“在注意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早点出车”。
由于受过专业训练，卢维军对突发状况反应敏锐，对周围人更易同情与理解，这种心态也影响到他的滴滴服务。一次深夜，他接到一个来自大连偏僻小区的订单，一位女士说她父亲突然高烧昏迷，请求他把车开进小区接他们去医院。卢维军得知情况后，立即赶往现场，还主动上楼协助接老人。送到附近医院后，他又把昏迷老人背进急诊室，才放心离开，“老人家比我还重，背起来有点气喘。”卢维军笑着说。
因熟悉地形，加上工作自由，他得以在“滴滴司机”与“救援组长”两个身份之间自如切换。每周他都会腾出一天时间参与公益救援任务。在救援中，他见识了不少世间冷暖，“有喜也有悲吧”。
“之前有个单亲家庭女孩，和我女儿年纪相仿。跟母亲吵架后，离家出走了。当时，我们救援队全员出动搜寻，还在滴滴司机群里发了消息，让大家协助提供线索。”经过三天两夜的密集搜寻，最终在离家一百多里外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女孩。
“我也是家长，也担心子女出现类似情况。”卢维军觉得，做救援公益是很纯粹的事情，能帮别人就帮一把，助人也是助己。但有时候，结局也让人揪心。“有一天，我们接到救援任务，匆忙赶去现场时，发现还是晚了……挺痛心的，要是能再快一点找到他，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为了让救援在需要时顺利进行，卢维军不管在家里还是车上，都备有急救包。受父亲影响，贝琳的书包里也时刻装着创可贴、跌打损伤等药品。有次上体育课，同学在操场上跑步时不小心摔倒，扭到脚踝，贝琳第一时间拿云南白药喷雾帮同学处理肿痛。
贝琳说，小时候，家里住的楼层高，父亲就教她各种火灾逃生知识和自救方法，以至于她现在一到陌生地方，首先留意的就是逃生路线。因为掌握了比其他小孩更多的应急救援常识，学校组织消防演练时，她还担任了组长的角色……
今年，前往天津就读民航专业的她，也想将父亲“自助助人”的理念传承下去，帮助更多的人。卢维军也表示，在救援这条路上，他会一直走下去。
▲ 有女儿一起参与救援队培训，卢维军心情格外喜悦。看到家庭教育传承所蕴含的力量，“橙果计划”给予了特别的关注与支持。诸多滴滴司机不仅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且谙熟各种生活技能，他们不仅仅是城市中流动的风景线，更是孩子成长道路上的良师益友。正如残疾女孩冯展颜一样，也从父亲冯天保身上学到了坚韧、正直的人生态度。
回忆起儿时，出生于肇庆怀集县的冯天保这样描述：他来自贫困山区，家里穷得“一塌糊涂”。他10岁上的小学，一毕业就出来打工。“记得当时考试，父亲连10块钱的试卷费都拿不出。”因生活难以为继，他决定前往佛山投靠亲戚，开启漫长的打工生涯。他干过各种活计，摆过地摊、做过流水线工人，后来还送过快递、做过电梯维护等。在那段青春岁月里，“唯一的快乐时光是在工厂流水线上结识了老婆”。不久后，他们诞下一个女儿。然而，未曾想到的是，女儿却在1岁多时，因一次意外落下了三级残疾。夫妇四处求医，却始终根治不了。“那时，女儿虽小，但心里都明白。可能是听到旁人议论说，你女儿没法走路，将来是个累赘……”有一天，冯天保抱着女儿在厂里的篮球场散步，女儿突然对他说：“爸爸不要我算了，把我扔垃圾桶吧。”冯天保听后默默落泪，对女儿说：“不管怎样，再苦再累，我也要把你养大。”为了帮助女儿康复，他把家里的木凳改造成四轮车，辅助女儿练习走路。女儿也很坚强，经过五六年的时间，慢慢学会了走路，但有时会因支撑不稳而突然摔倒，爬楼梯时更是格外吃力。有一天晚上下雨，夫妇俩出门买东西，女儿在前面走着，突然滑倒，溅了满身泥水。这时，女儿自己用双手撑地站了起来，笑着说：“要是别人拉我，可能更费劲。”
▲
幼年的意外事故导致女儿腿脚功能损伤行动不便，冯天保师傅给女儿起名“展颜”鼓励她拥有一颗乐观的心，支持女儿读大学勇敢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冯天保知道女儿心思敏感，却总是表现得很“坚强”。读小学时，老家的墙上就贴满了女儿拿到的各种奖状，“学习上她从没让我们操心过，老师都说她人很开朗，也很好学”。某次，冯天保过节回家，看到女儿房间的墙上写满了各种激励自己的话。他知道，女儿渴望变得跟普通人“一样”，甚至更优秀，但“她不抱怨命运，一直积极面对”。曾经有一段时间，冯天保用攒下的本金尝试自主创业，投资了小区的净水设备。但折腾了几年，生意毫无起色，还为此背负了债务。不过，在打击面前，冯天保没有倒下。他开始找工作，跑起网约车，靠一单接一单地赚钱还债。由于在外奔波，女儿的家长会他一直没能参加。“去年，我第一次参加女儿的家长会，因为女儿要高考了。”在这次会上，女儿写了一封信感谢他，表示自己会努力冲刺。冯天保也回了一封长信给她：你长大了，凡事尽力就好，别留遗憾。女儿没有让他失望，最终考取了省内的本科院校——广州理工学院。由于是民办院校，一年学费要好几万元，正当冯天保为学费发愁时，他收到了“滴滴橙果奖学金”入围的消息，“这笔奖学金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记得当初要交2600元的住宿费时，女儿跟父亲说，这住宿费她来付。问她钱从哪来的，女儿说，这是她高中三年从生活费里一点一点省下来的。“我每天给她的生活费本来就不多，真是苦了孩子。”知道女儿一直在努力，冯天保也不敢懈怠，他想着要好好兑现对女儿的承诺，多赚些钱，“我一定要想办法供女儿读完大学”。
▲
女儿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给家庭带来新的希望。工作之余冯师傅陪伴女儿度过暑假时光，畅想未来。中年人的境遇各不相同，许多人如冯天保、卢维军、钟钦文一样，曾经从事过流水线工人、公司职员、厨师等不同职业，后来因生活的变故，他们选择了网约车行业，成为城市的摆渡人。这份工作并不轻松，他们每天早出晚归，风雨无阻，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们默默守护着乘客的安全抵达，给予身边需要救助的乘客无私的帮助，努力践行着一名从业者的承诺。与此同时，这些司机还是一个个家庭的顶梁柱、子女梦想的守护者。正如滴滴“橙果计划”所倡导的那样，没有一位父母是平凡的。几年来，滴滴“橙果计划”项目见证了众多司机子女考上大学。在今年1.3万报名家庭中，有9968人考上本科，2827人考上985、211等重点大学，还有883人选择专科及职业教育……每份录取通知书的背后，都是滴滴司机和孩子的“共同努力”，而滴滴也为他们提供了“高考加油包”“励志班”“普惠礼”等支持，让他们从这份支持中获取力量。今年，钟涛、卢贝琳、冯展颜以及其他数百名大一新生，被授予“滴滴橙果奖学金”。从2018年至今，滴滴“橙果计划”已惠及近5万个网约车司机家庭，共为1400位司机家庭子女颁发了“滴滴橙果奖学金”。滴滴“橙果计划”持续面向网约车行业的从业者家庭，助力其子女的教育发展，目前已覆盖了更多服务类型，包括快车、专车、豪华车、出租车、代驾、两轮、送货、花小猪等，给更多司机家庭带来改变，为更多的孩子铺就光明之路。教育是生命力量的延续，也是生命光辉的相互映照。在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接力下，起初并不显眼的微光，终将变得明亮而炽热。无数司机在家庭教育之路上默默努力和付出着，这样的父爱，值得被看见、被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