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焊钢管阻日结工睡觉：天气冷，莫让城市也冷
▲ 图文无关。（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 / 图）
除了包容，城市更应想办法为低收入群体提供低成本的落脚之处。
文｜刘方志
责任编辑｜辛省志
近日，有网民爆料，江苏昆山开发区震川好人公园的长椅上被焊上了钢管。当地市民向媒体表示，长椅上焊钢管，是为了阻止附近的日结工在长椅上睡觉影响市容。有务工人员表示，这里是附近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不少做日结工的务工者会在震川好人公园搭帐篷或者在长椅上过夜，有的甚至连住一个星期。
12月初的江南已颇寒冷，夜间气温常低于10摄氏度。日结工们为何愿意忍受寒冷、露宿公园？自然是为了省钱。这些日结工，通常年龄较大，也没有太高的劳动技能，只能靠出卖体力为生，工作很不稳定，可能干几天歇几天，挣不了多少钱。因此，他们不舍得租房，宁愿自己受冻，也要省点钱，负担起家庭重担。
日结工在公园里露宿，确实可能“影响城市形象”。如何对待他们，体现城市的温度。为了不让日结工躺在椅子上睡觉而焊上钢管，钢管冷，城市更冷。
事件引起舆论关注后，12月4日，“昆山开发区发布”微信公众号发布情况通报：公园长椅上安装的隔断扶手现已连夜全部拆除。这份通报还称，“下一步，我们将加强辖区内公共设施管理，给予相关人员切实关爱和帮扶，共同营造和谐美好的城市环境”。
低收入群体，也是城市的建设者。如果没有他们，城市运行、市民生活的成本会高很多。从这个意义上，城市应该感恩低收入者。然而，一些城市嫌弃甚至驱逐低收入者，不乏先例。比如有的城市为了不让露宿者停留，或安装防护栏，或浇水泥墩，或装定时喷水装置，甚至连水泥锥“阵列”都给安排上了。有街道城管、物管部门回应：为了美化市容，不得已而为之。此类解释堂皇而“高大上”，只可惜忘记了城市文明的内涵。
城市里应该是人落脚的地方。有了一份包容之心，才会有无数的旅人“既来之则安之”，日后成为这个城市里的建设力量。世上没有天生的富豪，寻常人也很可能遭遇一时的困窘，如果仅仅因为个体生存状况堪忧，就被城市以硬性力量排挤，那就会寒了人心、折损了城市文明。而这并不会让城市变得更“美”，反而会在人心深处变“矮”。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城市对暂时境遇不佳的人给予容身之地，获得了网友的好评。比如，2023年3月，“南京地铁里默许流浪者打地铺”成为网络关注的话题。位于南京市中心的新街口地铁站有“亚洲最大地铁站”之称，恰恰是在这里，地铁方面给了流浪者一席之地，甚至，地铁站里还有充电插座供人使用。逢年过节，地铁工作人员还会包饺子送过去。
对这个话题，我很有感触。十几年来，我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这里，目睹了很多流浪者在此愉快安身从未遭到驱逐的事实。他们有的休憩一夜就消失在人海，有的一住就是几个月。我还写过一篇散文，记述过其中一位爱唱戏的老太太的故事。
很多人担心流浪汉一来，秩序就会大乱，导致脏乱差。但我证明，至少在南京新街口地铁站，总体上没有此种情形。这些流浪汉一到白天就移步他处，或者把铺盖收起，并不会阻碍人流。晚上睡觉时，也不会大声喧哗，即使唱歌唱戏，也会压低声量——我还见过一女子无声地跳舞。在垃圾处理问题上，他们基本都保持了一份体面。
一位网友的评价很能代表我心意：“新街口地铁站二十几个出口，连接着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圈，上面是德基新百，下面是深夜的流浪者，有容乃大。”
当然，除了包容，城市更应该想办法为低收入群体提供低成本的落脚之处，尽可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安全、更舒适。南方周末曾经报道过成都市中心的“撇火药房子”。这些日租金十来块钱的“撇火药房子”，为不少初到成都闯荡的年轻人提供了容身之所。房间局促，人躺下之后几乎没有余地，却容下一颗颗闯荡都市的心。无论是这些住“撇火药房子”的年轻人，还是露宿公园的日结工，正是他们在城市的奋斗，让城市更美好。得亏城市给了那些初来乍到或者一时遇困者以适宜的生存空间，才让无数年轻人有机会实现人生出彩。这是城市和人民最好的互动方式。
说到底，城市需要保持这样的底线：穷不嫌你，富不媚你。在城市，每一个人都是被不同的机缘所带来，每一个人也都有权享受城市的“光照”。放下成见，改变思维，城市和人的关系，就会越来越融洽，越来越和谐。
“好人公园”更应该表现出一份善意。时间已然进入苦寒季节，户外露宿更加难熬，更不安全。公众期待，昆山开发区能够如其通报中所说，“切实关爱和帮扶”这些日结工们，让他们感受到城市的善意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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