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老师猥亵，四次自杀未遂！19岁女孩跳楼时，围观者却在起哄、直播、鼓掌……

新闻晨报

6月20日，甘肃庆阳19岁女生李某奕跳楼身亡。近几天，多段记录她跳楼前和跳楼瞬间的视频在网上热传。视频中，很多围者起哄高喊“跳啊”、“跳啊”……据了解，这名女孩两年前曾被班主任猥亵而患有抑郁症。

目前，警方已对两名起哄者行政拘留。此外，警方已掌握另外6名视频发布者的信息，希望他们尽快自首。

8楼上，消防员哭声撕心裂肺

从楼上跳下之前，李某奕在百货大楼8楼外的小阳台上坐了很久，消防员在一旁也劝解了很久。当李某奕跳下之后，救援消防员的哭声撕心裂肺，让人心碎。

现场视频显示，原本坐在平台上的李某奕突然准备向下跳，在她旁边的消防员飞身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声嘶力竭的呼喊“抓住、抓住”，然而十多秒后，女孩还是坠了下去……

女孩松手后坠落，消防员失声痛哭

李某奕此前曾多次轻生。去年5月，当地媒体曾报道过一则“女生欲跳楼轻生，庆阳消防官兵‘飞扑’救人”的新闻，当时的轻生女孩，和飞扑的消防员，正是这次出现在8楼上的他们俩，只可惜，这一次，消防官兵没能将她救下来……

有媒体报道，当天参与救援的消防员中，有一人刚刚结婚，因为没能救下女孩陷入自责，甚至不让妻子靠近，目前在接受心理疏导。

当地宣传部工作人员称，女孩曾自杀过几次，都被消防员救下。当天消防员冒着生命危险抓住女孩的手，但她把手挣脱了。“消防员就是很难受，今早来说话声音都有点哽咽。”

8楼下，围观者起哄、直播、鼓掌…

与消防员的痛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楼下围观者的“狂欢”。

当李某奕一出现在阳台上，就有了围观者。在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有人拍视频发朋友圈，配发的话语，冷血得令人心惊！

还有人不满足于“朋友圈直播”，甚至打开了手机中的直播软件，准备记录下这纵身一跃的瞬间。配发的图片上赫然写着“1、2、3、跳！”……

在这些视频中，多名围观者在楼下喊“怎么还不跳”、“大家看啊，都跳到6点多了还没跳下来”、“要跳赶紧跳”……

围观者在楼下喊“怎么还不跳”，“把驴都怂栽倒了”，现场还传出了嬉笑声。

死者亲属李先生告诉澎湃新闻，“3点多吧（女孩跳楼），我和叔叔（死者父亲）赶到时已经4点多了，我们还是通过朋友圈看见的。那栋大楼里的工作人员看见后打了消防电话，救了4个多少小时。”

同时，李先生也向澎湃新闻记者证实，现场确实有很多围观人员起哄。“真的，好多个视频我都保存下来了。”

甚至女孩跳下之后，嘲讽仍旧没有结束。一名之前发帖“倒是跳啊，坐那犹豫什么”的网友，在女孩跳下后写道：那就对了。要不都对不起这么多人围观。

最最让人心寒的，是女孩跳下后，有围观者鼓起了掌！

目击者陈杰（化名）当天下午四点左右路过事发现场，当时警方和消防人员已经到达，附近道路已被封锁。

陈杰介绍，当时现场已经有二三百人围观，在场的人说，女孩下午两点多就坐在平台上，近两个小时后，有人开始不耐烦。“我亲耳听到有人说，‘一秒钟能解决的事情，在这耽误了这么久还不跳’。”

在昨晚的媒体通气会上，庆阳市西峰区公安分局副局长曹怀玉介绍，李某某准备跳楼期间，现场确有人围观起哄，警方已对两名起哄者行政拘留。此外，警方已掌握另外6名视频发布者的信息，希望他们尽快自首。

女孩此前曾四次自杀未遂

昨晚，警方通报显示，死者李某某，女，1999年4月25日出生，系甘肃庆阳市合水县吉岘乡人，2018年6月11日以来，在西峰区地下商业步行街服装店做导购。

经调查，李某某于2016年10月7日、12月6日先后两次因抑郁症服用过量阿普唑仑等镇定类药物自杀未遂。2017年5月24日20时许，该李上到庆阳六中教学楼5楼欲跳楼自杀，被公安民警、消防官兵及时解救。

今年1月15日，该李又服用曲唑酮片等大量抗抑郁药物第四次自杀未遂。

昨晚的媒体通气会上，针对网友提出为何现场没有打开救援气垫的问题，庆阳市公安消防支队西峰区大队西峰区中队长许积伟回应称，救生气垫是救援的标配，当时屡次打开救生气垫，但女孩抵抗情绪很严重，为稳定她情绪，没采用这个方法，另外登高平台车一有升起动作，女孩就扬言下跳，先后重复三次。

在劝说引导过程中，消防员许积伟称，女孩李某某见到他，称此前见过面。许积伟想起，2017年5月24日傍晚，李某某在庆阳六中教学楼5楼欲跳楼自杀，被他救下。

于是，许积伟借送水的机会翻出窗户和她沟通，但她拒绝了救援绳，劝说三个多小时无果。期间拒绝任何人靠近。下午7时许，她身体往外挪动，身体大部分悬空。

许积伟说，当时他离李某某只有一尺距离，便立即扑过去试图抱住，但李某某激烈挣扎拒绝，身子向下滑落，他双手抓住她一只手臂，右腿夹住她腋下，另外的救援人员也来帮忙，但因事发地狭窄无法借力，女孩一直叫“放开，我活着很痛苦。”随后坠楼。此刻登高救援车仅升至一半。

许积伟表示，当时自己内心很痛苦便大哭大叫，另一名一起救援的战士是中队的一位班长，年仅21岁，至今尚未走出心理阴影，还在接受心理疏导。

两年前曾遭老师猥亵

6月24日，李某奕的父亲李月（化名）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2016年9月5日，当时正在庆阳六中读高三的女儿因为胃疼在教师公寓休息，晚8点左右，其班主任吴某厚进入女儿休息的房间，以探病为由亲吻、搂抱李某奕，因为另一位老师到到来才停止。

李月表示，出事之后，原本开朗的李某奕出现抑郁的情况，后被北京安定医院确诊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且曾多次尝试自杀。

记者了解到，2017年5月，吴某厚因猥亵行为，被庆阳市公安局西峰分局行政拘留十日。2018年3月，西峰区人民检察院对吴某厚作出不起诉决定。“不起诉理由说明书”显示：吴某厚行为情节显著轻微，不构成犯罪。

6月25日，庆阳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北青报记者，教育局曾对吴某厚猥亵李某奕的事情做出过调查处理，对吴某厚做出了行政降级的处分，并且协调当事人吴某厚对受害人做出经济赔偿。

对此，李月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教育局曾对吴某厚做过处理，当时学校给过一个35万的赔偿协议，但协议里要求他放弃其他诉讼权利，“我不可能签这个屈辱的协议”。

25日，庆阳市委宣传部一位工作人员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李某奕是先患上抑郁症之后才被其班主任吴某厚猥亵的，“我了解到这个女孩原先就有抑郁症，他们老师在照顾她的过程中没把握住自己的行为”。对此李月也并不认可：“在发生这个事之前，我女儿一直都好好的，经常主持学校里的活动”。

昨晚，警方通报了关于李某某在校期间被猥亵案件情况，2016年9月5日15时许，李某某在读高三期间，因突发胃病，被辅导老师罗某某安排在公寓楼D栋109宿舍卧床休息。

当晚21时许，班主任吴某某进入其宿舍询问李某某病情时，用嘴亲吻其额头、脸部、嘴部等部位。

女孩跳楼围观起哄者

比鲁迅笔下的“看客”更可怕

澎湃特约评论员张丰

让人感到心痛的是，19岁的女孩李某奕，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抑郁症患者，而是与两年前被班主任吴某厚猥亵有关。两年来，这个女孩承受了一个人能够遇到的全部恶毒：被老师猥亵，学校消极处理，心理辅导师的不专业导致的二次伤害，到最后准备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又受到围观群众的嘲笑和攻击。

很多人把庆阳这次围观起哄事件和鲁迅在《呐喊•自序》中所写的经历相提并论。大家感叹，原来100多年过去了，有些国人还是那么麻木。鲁迅笔下的“看客”，核心观念是“冷漠”。他们不知道革命的意义，也不知道生命的价值，有人被杀，他们只想着去吃人血馒头。

但是，庆阳这次围观自杀事件，又有所不同。这里的“看客”心理，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冷漠或者麻木，而是开心和狂欢。他们知道自杀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人的死亡，并没有唤醒这些围观者的怜悯之心。这样的自杀场景中，这些“看客”已经从麻木不仁的底层，变成了得意洋洋的“消费者”。所以，我们看到，他们会要求“自杀”更快一些，更干净利索一些，就像他们在商场内进行消费一样。

鲁迅笔下的“看客”，是被动的，处于完全的无权状态。但是，网络时代的看客，其行为却是主动的，他们有一种掌握权力的幻觉。似乎，他们有一种独特的心理机制，不让自己受到他人苦难的困扰。他们的内心状态是一个谜，或许可以成为心理学家的研究课题：一个人怎么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面对他人的苦难？

我并不认为这是中国人“普遍的人性”，但是这也多少反映出社会心理的黑洞，以至于有一小部分人的“生而为人”的底线，出现了大滑坡。

事实上，在互联网上类似的事情已经比较普遍。收到高利贷侵扰的北京女孩菲妥妥自杀被救，受到很多人质疑；三个90后在QQ群相约自杀，一个遇难女孩的父母进入孩子账号后，发现有网友过来质问，“自杀为什么没成功？”；有人摔死一只狗，网友对其进行人肉、骚扰、威胁，当事人吓得割腕“赔命”……那些狂欢的网友，又何尝有一丝怜悯划过心头呢。

如果说互联网并没有催生出新的人性来，那么它至少也把一些人性中的恶集中了起来，而面对这种恶意的大集合，面对每个人都只管发泄而不顾后果的舆论环境，内心脆弱者又怎么能扛得过去？

庆阳警方已经采取行动，拘留了几个围观起哄的人员，他们是否加速了女孩的自杀，或者是否影响到消防队员的救援，都需要进一步调查。他们需要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应该依法认定。而对这起事件反映出的整个社会心态的症候，也必须引起重视。

来源｜新闻晨报综合北京青年报、澎湃新闻、时间视频、新京报等

编辑｜周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