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N次方 | 一身骄傲，目空一切也好。
人生得意须尽欢
关于“端午节”的起源，说法很多。纪念屈原，肯定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当今的年轻人经常用“骚”这个字来形容“厉害”（其实光“厉害”还算不上“骚”），这意象当然可以追溯到屈原的《离骚》。当然《离骚》里的“骚”完全不包含今天这样的用法。后来古人们把《离骚》和《诗经·国风》并称为“风骚”，于是“风骚”就被用来形容某种浪漫多情的特质。“骚”这个字也可以单独用来形容人，“骚人”大概就是一个怀才浪子的形象。
我们今天解说游戏，会说“这波操作好骚”，意思是厉害，牛，而且浪漫，酷炫。具体什么样的操作称得上“骚”？
举个例子。2016年初，刚诞生的围棋程序AlphaGo对战传奇棋手李世石并且赢了第一局，当时的世界围棋第一人、19岁的中国少年柯洁立刻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就算阿法狗战胜了李世石，但它赢不了我。”
于是圈粉无数，柯洁这样一位小众项目的第一人立马成了新晋网红，为提升围棋的关注度作出了巨大贡献，围棋界至今享受这一红利。柯洁的“骚”言论当然不止这一条。再如，某次赢棋后，他发微博：
“我的传奇，在我的呼吸停止之前，永不停止。”
我有书单，每周相约
本期主题：端午话骚人
诚然，“骚”是带点表演性、带点自恋的。说起对“骚”的批评，还是塞林格（可他自己难道不是一个大骚人？）在《麦田里的守望者》里说得最好：“你不管做什么事，如果做得太好了，一不警惕，就会在无意中卖弄起来。那样的话，你就不再那么好了。”不过对于少年人，我们无须苛责。人生得意须尽欢嘛，磨砺他的自有人在。石勒倚墙长啸的时候，有几人能认出他是新秩序的种子？
1《温柔一刀》
作 者：温瑞安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年：2013-6
白愁飞依旧负手看天。
“你不觉得男儿应该顶天立地么？”
“不觉得。”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天地。”
白愁飞轻笑。
——温瑞安
书籍《温柔一刀》插图
和金庸、古龙相比，温瑞安的江湖世界更像是童话。小说中那氛围实在离现实够远，以至于即便杀人如麻读者也不觉得凄苦或悲怆，而是有一种……打游戏般的刺激感。来看看温瑞安笔下的剑法：
“用语言、用图画、用文字，都没有办法形容那一刺，因为那不是快，也不是奇，更不是绝，亦不只是优美，而是这一切的结合，再加三分惊艳、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
这文笔是酷炫的。有堆砌的倾向，所以固然算不上一流，不过气质尚好。至于故事中的权谋诡变，那不过是由卧底加背叛不断推进的反转又反转，其实不足为奇。温瑞安的好处还是在于气质，那是理直气壮到稚拙的青春年少。
拿《温柔一刀》来说，读者能记起未来掀起腥风血雨的大佬们曾经在清风朗月中开心热闹地欢聚过，记起豪杰并肩顿感天下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为，便已足够。
2《楚墓》
作 者： 史杰鹏
出版社： 广东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 2014-7
你用的都是比拟，用比拟，
是才气不足的表现。
真正的大才子，
都直来直去，
但那么精确，妥贴。
——史杰鹏
电视剧《思美人》中的少年屈原
引文中这段，是小说中的楚王在批评宋玉并夸奖屈原。这楚王还这样评价屈原：
“要是屈原也肯当我的弄臣就好了，其实，他也只能当弄臣呀！文章写得像他那样好的人，是不可能懂得治国的……那么骚的人，怎么就喜欢多管闲事呢？好好写他的歌谣，不就行了。”
讲道理，骚人也未必做不成大事，比如下文会提到的曹操、谢安。不过，从以上的议论中，也足以窥见作者的才学性情。
小说由两条情节线并行，当代线的男主是位高校青年讲师，专攻古文字；古代线的男主是楚王治下的一名小吏，苦恋公主。两位主人公的共同点是贫贱又闷骚。整部小说可以说是一场春梦，贯穿千年时光发生了共鸣，引发幽眇情思。
3《九州·飘渺录IV：辰月之征》
作 者： 江南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年： 2015-10
他以套着铠甲的手抓起了自己的枪，
抓得紧紧的。
他想说一声真好，
甚至想像很多年以前那个
叫作姬扬的男人一样，
握住武器的瞬间会得意地
为自己喝一声彩。
是的！真好！太好了！
让那些早就该去死的东西知道，
我还活着！
——江南
书籍《九州》插图
这是《缥缈录》系列当中的一册，单独拿出来看也无碍。因为故事情节挺简单的，就是一群中年名将打丧尸，很打很燃很中二。
这些成名人物都很骚，比如白毅，骑马查看战场时还要吹个箫秀才艺。在江南笔下，英雄人物奋武一生的动力不外乎是内心的恐惧。确实，色厉和内荏、乃至上进心和自卑心，往往都是一体两面。所以炫技也属于刻意追求存在感，终究不是“学神”所为。但那是在那样的乱世啊，正所谓“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了”，谁能有余暇去追求什么平和中正无欲无求？谁不是怀着心魔拼杀出一条血路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回为了对付辰月教摆下的丧尸大阵，大叔们的心魔再次被唤醒。大叔和心魔，彼此相爱相杀，谁也干不掉对方。于是彼此都像尼采说的：
“不能杀死我的，只会令我更强大。”
4《在深渊里仰望星空》
作 者： 北溟鱼
出版社： 湖南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 2018-5
整个魏晋南北朝文化人追求的“风流”，
是风度与骨气，
是文能倚马赋诗，武能安邦定国，
出门不受气，在家爱干吗干吗。
这些，曹操都做到了。
说起来，也是不亦快哉。
——北溟鱼
电视剧《军师联盟》中的曹操
一部《世说新语》，可以说是集骚人之大成；而这本书呢，不妨说是在帮我们读古书。倘若有读者能由此被引向原典，作者想必会“夫复何求”的。
作者北溟鱼是八零后女生。书中对各个生态位的人物都富于善意的同情，同时又不掩作者本人的少年意气。作者在后记中说，她认为魏晋南北朝是“在今天最该被关注的时代”，这是胸中有丘壑的判断。
较之先秦两汉，魏晋人的生存状态较易于和当代发生共鸣；和唐宋及之后相比，魏晋人尚不失天然的高贵——就这一点而言，谢安之于李白，王徽之之于苏轼，桓温之于辛弃疾，后者确实只够做迷弟的份儿。
5《麦田里的守望者》
作 者 ： J.D.塞林格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出版年： 2014-12
说来好笑。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
你只要一谈起，
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
——塞林格
书籍《麦田里的守望者》插图
《麦田里的守望者》这个书名，缘自小说主人公霍尔顿的心愿：
“我一直在脑子里想象很多小孩在麦田地玩游戏。有几千个小孩，没别的——没别的大人，我是说，除我之外。我就站在这破悬崖边上，我要做的，就是抓住每一个跑向悬崖的孩子——我是说他们不看方向的话，我就得从哪出来把他们抓住。我就整天干这种事。我就当个麦田守望者得了吧。我知道这很疯，但这是唯一一件我想做的事了。我知道这很疯。”
霍尔顿想要保护的，在麦田里玩游戏的小孩，实际上是指什么呢？其实，这个书单中提及的一切，不都是在麦田里玩游戏的小孩吗？这就是霍尔顿在意的东西，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说《麦田里的守望者》是青春小说，或不仅是青春小说，这都可以，无所谓的。关键就是，要明白他的胸襟，他的爱，他的担当。
从他的担当，可以通向孔子的担当（出自《论语·公冶长》）：
“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多么好的年轻人啊，如果能剪裁陶冶一下就会更光华万丈，只是，不知道从何下手呢——这真是圣人的胸襟。而塞林格说，只要我们和任何人谈起任何事情，心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得温柔，就会莫名其妙地思念起每一个人来——人就是这样的啊。每一个人，即使不剪裁，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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