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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境 | 邱加:你没有自信,才需要告诉别人自己是谁。

桑活菌 生活周刊 2020-09-10

艺术作品一定要具备实验性,也就意味着过程相对于结果更加重要。对我来说,我不以结果作为创作终点,如果你太看重结果,就会丧失整个过程的激动人心。如果你把重心放在过程中,便会更加尊重你全部的生命体验。


邱加

中国青年雕塑家,曾举办2018年“彩排”邱加个展、“基础构件”邱加个展;曾参加2018年“造景:悖立与整合”当代艺术展,2017年“互渗·共生——中国当代艺术的本土化实践”作品展、“海上延伸”作品展、“平行经验”陆家嘴绿岸艺术节,2016年“身体创作计划”作品展、“中国姿态”第四届中国雕塑大展、“海上70”青年艺术家作品邀请展。


作品《谁的记忆》,2014,铁质、木质


作品并非终点,仅仅是漫长的生命体验中,一次又一次自我探索的还原过程。在与中国青年雕塑家邱加的对话中,我们惊艳于雕塑艺术表现载体的多变。以抽象形态宏观叙事,于混乱中循序渐进。邱加在雕塑与绘画的临界点,归还材料的尊严。


个展“物之所在”,灵感引自中国南宋思想家叶适的名句“物之所在,道则在焉,物有止,道无止也”,意在凸显邱加对特定创作材料的艺术判断与再创。将曾经的“私人物件”转换成另一种并非“实用”的物体。通过有形、确定的事物来探索抽象、松散的意识。通过对日常用品的普遍性关注,以艺术家个体位置的思考,探讨在消费主义背景下平凡的物体与“物”的关系。


作品《旅途》,2012,木质


我们依靠语言来描述作品,

但艺术的一些方面超出了语言表述的范畴。


在邱加看来,艺术其实没有固定的标准,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种艺术的可能性。不光是艺术家,也可能是艺术评论家、艺术策展人,抑或是私人藏家,所有人都在贡献对艺术的定义。对艺术家而言,可能这个概念很模糊,并不清晰,但是他会有自己的内心准则。


作品《座》,2017,木质


受学院美术教育中苏联雕塑教学体系的影响,邱加早期的雕塑作品更为具象。有人像,也有静物,以木材和金属为媒介,造型朴拙静穆。2011年,邱加携作品《芥——岸上行舟》参加“水木清华·国际校园雕塑大展”,雕塑后由清华大学永久收藏,一个体量巨大的木质小人就此横躺在校园内。同年在第六届上海美术大展中,邱加凭借雕塑《使》获得白玉兰美术奖二等奖,人像高逾2米,并无具体面目,形体封闭,姿势放松,斜倚在木架上。几何模块抽象且精确,将曲线拼接得严丝合缝,在空间中有一种沉稳静摄的力量。



自2015年至2016年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访学后,邱加近年来逐步展开了一系列全新探索,创作方式与作品形态亦随之发生变化:


本来的过程是

拟小稿、画草图、定大稿、做泥塑、翻制,

继而转换为材料和架构。


在其新近作品中,他主动突破既定规则。从具象走向抽象似乎是一个反转,但就本质而言,这并非是对过往的全盘否定,而是与之相连的辩证探索。他认为,在信息大爆炸的当代,作为艺术家,更需要时不时地回望内心,在艺术媒介的纵深中孤独求索。


Q&A 生活周刊X邱加



Q:你自己如何界定艺术?它有评判标准吗?

A:这是个非常难的问题。就像有人问我,作品的创作意图是什么?可能每一次我给的答案都不一样。因为我每天在变化,随着时间递增我也将成为一个全新的我。就我的评判标准,艺术作品一定要具备实验性,也就意味着过程相对于结果更加重要。对我来说,我不以结果作为创作终点,如果你太看重结果,就会丧失整个过程的激动人心。如果你把重心放在过程中,便会更加尊重你全部的生命体验。不论从视觉美学体系上的实践,或是对社会的关怀度,艺术家会有自己的考量,他们对事物的敏感度和切入点会有所不同。


Q:你说到美学体系实践和对社会的人文关怀,你个人更倾向于扮演哪一种角色?

A: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艺术家究竟在社会的发展历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觉得,起码不仅仅是一个技术的问题,也和他的艺术身份有关。这个身份如何去界定?不同时代,艺术家的身份角色也会发生变化。像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和当代的艺术,艺术家的个人角色大相径庭。在多年以前,我的艺术创作很大一部分集中于视觉语言上的探索。艺术家的学院背景是绕不开的个人痕迹,美学语言上的探索正是最初的尝试。渐渐地,我开始意识到,雕塑创作是我跟社会互动的方式。创作集中于一种个人体验,每个人会选择适合自己的体验以及表达。



Q:对当代的艺术家而言,可供表达的材质越来越丰富,也有很多高科技材料,为什么你反而回归到木材这种最简单的材料?

A:我用樟木制作了雕塑作品“物之所在”。桌子,作为家庭的一个象征意义,是家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木头根据温度和湿度的变化,会变形,这说明木头始终是有生命的,有自己的纹路肌理。这个系列的创作主题,木头均是以往家庭废弃的桌子台面,材质具有在地性和时代感,也暗合了与工业时代逆行的家庭生活原生态。


Q:雕塑从西方的艺术体系而来,它常常与哲学思想有着强烈的关联性。你如何看待它的仪式感?

A:其实宗教或艺术都在探讨人类一种永恒的主题:你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人要摆清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哲学思想常常影响我们观看世界的方式。它提供了一种角度,是你看世界的某种态度;它也会构建艺术家的哲学思维,以及他所理解的世界。中国古人说,三十而立,“立”究竟立的是什么?实际上“立”的就是你的人生观、世界观,以及你与周围世界互动的方式。而深究下去,三十也绝非一个时间上的维度。古人的生命周期和现代人完全不同,现代人获取讯息的方式超过古人数倍甚至数十倍。现在看来,“三十而立”未必是一个时间概念,它是一种综合的生命体验,也可以说是生命的厚度和深度。



Q:这些年来,对你个人精神上指引最大的导师是谁?为什么?

A:我觉得它有很多综合性的因素。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一件事,甚至是你生的一场大病,都能让你有所领悟。所以,你说生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想它不管是好是坏,都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你要欣然接受它。就我个人,非常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人生哲学更倾向于老庄思想。


Q:你从事的雕塑艺术来自西方的艺术体系甚至是哲学观,为何你内心却偏爱中国传统文化?在你的艺术语言中会相互冲突吗?

A:我觉得西方雕塑只是一种艺术的表现手段,是形式,它就好比我使用的语言系统,你也可以用英语去翻译一本著作,除了语言框架之外,内核还是中国的。雕塑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终点,它是我探索世界的一条路径而已。



Q:中国当代的青年雕塑家,他们身上有什么共同特质?

A:我只能说,艺术永远是一个比较个人化的创作表达。因此很难对中国的青年雕塑家做笼统的概括。从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来看,全球经济一体化,让国与国之间,变成了“地球村”,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和关联愈发密切。如果非要给他们加上一个关键词的话,我想应该还是实验精神。艺术永远充满了痛苦和自我挣扎,艺术家也在创作中充分享受这种痛苦。有人把艺术创作比作人生的一场修行,关于生命的体验,承载于个人的态度以及成长路径。试错的过程,极其珍贵,也正是缺点造就了一个人的性格,培养他的天赋。所以,最重要的还是首先要了解自己。


Q:你骨子里热爱中国传统文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将其体现在你的艺术创作里?

A:中国传统与西方的艺术体系如何结合,我一直也在探索。传统对于我来说,倒不是一定要以表象的形态体现在我的创作方式里。它已内化成血液,或者说骨子里的东西。作为中国人,这是我的思维习惯,也是我观看世界、认知世界的方式,是表里的“魂”。我已经不需要把它总结归纳出来,去呈现给人看。艺术提供了一种媒介,通过你想看到的东西,去认识你自己。



Q:你觉得东方和西方有明显的区别吗?

A:我们不需要有这样的分别心,确定究竟什么是东方的,什么是西方的。我们也不用刻意去区分中国的艺术家以及世界的艺术家。我觉得,反而是因为你没有自信,才需要告诉别人,自己是谁。


Q:从事艺术创作,你想给别人或者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A:我尽可能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不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反而可以让我更平和。关于好坏的判断太过明确,便会成为人生的某种限定。艺术创作毕竟是一个极其感性的过程,并不能完全通过十足的理性去确定目标。我不想人为设置一个判断的标准,得到一个结果。艺术需要开放性的答案。我并不能告诉你最终的结果。但是,我对自己的人生节奏有比较明确的认知,所以我会尊重自己的时间,尊重整个生命的体验,尽可能多地去了解和发现我自己。这是一种吐故纳新的循环。很难说清楚真正的出发点在哪里。


延伸阅读:

本文刊载于《青年报》总第11136期,《生活周刊》第1785期。图片由受访者提供,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请联系,并注明“来自生活周刊,微信号lifeweekly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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