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音如雷。一1995年夏夜，杭州文二街有人偷井盖，行人视而不见，唯有马云挺身而出。他骑车来回兜了四圈，最后停于路边，跨在车上，怒喝“你们给我抬回去！”电视台记者现身，称这是节目测试，马云潇洒摆手，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年马云31岁，并无身家，但有野望。一年前，他开了海博翻译社，翻译社向西八百米，就是烟波浩渺的西湖。翻译社开了没多久，特殊客人上门。杭州县郊一家公司求助，一位名叫菲利普·卡文纳美国商人，号称要投资杭州到蚌埠高速，农民工干了数月，至今未收到钱款。马云受托，以项目翻译身份赴美讨薪，而后续的故事遮掩在迷雾中。在马云多次现场讲述和受访录音中，他被美国人带去了拉斯维加斯，行李被扣，对方还亮出腰间手枪。他被软禁在顶楼房间，旋钮后天棚可变天窗，能看满天星斗。他与对方反复周旋后脱困，临走前，还在赌场老虎机上赢了600美金。当年《财经》的报道保留了“持枪绑架”，Donews的刘韧则认为讨薪为实，其他不足为信。唯一可佐证的是马云朋友曾亲见，从美国归来的马云，披条毯子，蜷缩沙发上，向朋友们反复说，“那帮人太坏了！”离开拉斯维加斯后，马云并未马上归国，而是前往西雅图，拜会在中国结识的外教比尔。比尔将他带到西雅图市中心一栋写字楼，楼里有家互联网公司，狭小房间内，5名年轻人在屏幕前敲打键盘。比尔劝他玩一下电脑，马云回绝“这东西我不敢动，弄坏了很贵的”。劝说下，马云在搜索框试着敲beer，一堆啤酒新闻现出，但敲下China，结果显示没有数据。比尔的女婿帮马云做了一个海博翻译社的简陋主页，标上报价、电话和邮箱。网页中午发布，晚上马云就收到了日本、美国、德国发来的5封邮件，咨询合作。他们说这是在互联网上发现的第一个中国网站。20年后，马云再访西雅图，一夜无眠，将发言稿修改26处。隔日发言中，他激动说，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使用电脑，“感受到互联网巨大魅力”。1995年3月，马云归国，并带回一台486电脑。他在家中召集24位做外贸的朋友，宣讲互联网。大家云山雾绕，最后意见统一，“你开酒吧，开饭店，办个夜校，都行，干这个不行”。一个月后，马云创办海博电脑服务公司，公司共3人，马云、他妻子张瑛、学校同事何一兵。他给何一兵取了英文名FORTUNE，翻译过来就是财富。当年5月，公司产品“中国黄页”上线，琉璃瓦顶下是篆体书中国黄页，页面中间是10个地图图标组成的五角星。每个地球图标连着一个栏目，其中一个草莽气十足，叫做水浒传，其实就是企业名录。测试主页上，曾写有一段寄语：从前，随着悠扬的驼铃，灿烂的东方文明广布天涯。今天，谁载我们走向世界？中国黄页最初没有客户，马云便向身边人推销。他的学生周岚，在望湖宾馆当大堂经理，牵线下，宾馆决定花2万做一个主页。因不便上网，宾馆最后只能看到网页照片，半信半疑，“我们宾馆真的挂到网上了吗？”。不久后，世界妇女大会召开，四星级的望湖宾馆订单激增。外国代表说，这是他们能搜到的唯一一家中国宾馆。宾馆玻璃门外，艳阳正盛，水气扑面而来。二那年，因杭州无人能上网，中国黄页根基全靠马云的信誉。马云找朋友推销，要来资料后邮寄美国，那边打印出网页邮回，马云拿着打印纸，告诉朋友你已上网。倘若有朋友不信，马云会说：你们给在法国的朋友打电话，给在德国的朋友打电话，电话费我出，问他们网上有没有？朋友们哭笑不得。中国黄页总部设在金地大厦内，办公室不过几十平，3人在此办公，有时何一兵女友也来帮忙。公司门口不写海博公司，而挂海博销售部，每次来电话，都由马云夫人或者何一兵女友接听，然后再说：这个问题需要请我们工程师来回答您一下。马云将其称为“winning

文明如戏。一7月10日，世界气象组织宣布，上一周是地球有记录以来，最热一周。这只是开始，加州大学地球学家预警：接下来一个半月，将出现更炎热天气。热浪正席卷文明所有城邦。6月22日，北京南郊观象台观测气温41.1℃，创下建站以来的最高温度。燥热的风穿行都市，马路如开地暖，所有人如处巨大空气炸锅。手机短信中，高温预警从橙色一路升级为红色。闪送员的衣服晒出了盐花，新买自行车脚蹬晒化，故宫游客走着走着，发现鞋底烫开了胶。在河北廊坊，有人出门前，将待洗衣物扔进不锈钢盆，两小时后回来发现，衣服着了，烧掉一半。北京朝阳医院急诊科医生称，热射病患者正不断增多，7月2日，悲伤消息传出，颐和园有导游因热射病不幸离世。避暑成为全民话题。吉林大学生跑到地下室过夜，杭州开放6处防空洞纳凉，长沙南站候车大厅摆满巨大冰块，用最原始方法降温。6月24日，梁静茹在沈阳开演唱会，没唱几首，全场山呼海啸高喊“开空调”。7月初，有电商平台，急调100组空调师傅，从广东前往北京支援。登门师傅称，上一次驰援外地，还是援建方舱。河南网友发明了车载游泳池，上海商家推出了围炉冰茶。华北游客蜂拥至承德避暑，然而避暑山庄气温超40℃，成为全国最热地区榜首。7月7日，国家气候中心统计，当天全国共有185个高温红色预警生效。世界层面，气候组织称，西班牙、葡萄牙、摩洛哥等国，热浪破纪录可能性“至少增加100倍”。在东南亚，越南5月初温度便创纪录达44.1℃，其全国水电站陷入缺水危机，十所大型电厂停摆。热浪一路向南，泰国体感温度超50度，孟加拉国千校停课，印度热到白昼如夜，街上空无一人。印度北方两邦，气温多日超42℃，6月15日至17日，3天内，98人因高温死亡。恒河边的柴堆火光熊熊，高温期间，运至此处的尸体翻倍，工作人员潘迪说：“我从来没有过像过去几周那样的经历，这就像一个诅咒。”在欧洲，英国高温天气比过去20年来得都早，皇家卫兵操练时晕倒，因高温缺电，曾被禁止的煤炭发电，再度开启。整个欧洲的水道都在干涸，莱茵河河水已大幅下降，即便在上游，船只也只能半载航行。而在大洋彼端的北美，加拿大山火已持续一个多月。气候学家称，山火因闪电引发，温度每升高一摄氏度，闪电就会增加12%。山火引发的烟尘，一度遮蔽纽约。摄影师镜头中，自由女神像和布鲁克林大桥上空，漫天黄色尘霾，恍如末世。文明如戏。我们沉迷剧情之中，直到闻到剧场内的焦糊气息。二高温带来的影响，不止于体感温度，同样左右着经济循环。烈阳之下，雪糕销量同比增长73%，啤酒同比增长42%。成都双流冰厂，日产冰块80吨，出冰就被抢着拉走，来不及放进冷库。制冰机、小风扇、退热贴热卖，5月时大牌防晒霜店铺销量还显示10万+，6月就变成100万+。满街流动起纱绸裹面的脸基尼，闽南工厂爆款防晒服，库存百万件起步，每天出单1万件。旅游也因烈阳改变。新疆独库公路开始连日堵车，马蜂窝上，东北避暑搜索热度增至166%。然而有限商机之外，高温带来更多严峻的挑战。四川大凉山石榴尚未成熟便已开裂，烟草幼苗已被晒干。江苏阳澄湖的蟹农正日夜开泵增氧，去年酷暑，大闸蟹便批量死亡，缺席中秋。去年夏天，杭州龙井茶树被烤伤，导致今年春茶减产。不只龙井，茶商称，河南绿茶产量下降40%，福建乌龙茶下降30%，千年少变的茶叶地理分布正在改变。我们熟知的世界开始融化，科普作家称，人类的餐桌正被气候毁掉。因连年高温，巴西咖啡种植园正不断迁移，咖啡豆产量连年下降。同理，因可可豆减产，巧克力原料紧张，“将成为和香槟一样的奢侈品”。今年7月，美国人发现辣酱价格从每瓶5美元飙至120美元，因为墨西哥无法供应辣椒。而法国南部，600年历史的白兰地将终结，因为葡萄在高温中彻底改变味道。更严峻是全球粮食产量。联合国机构称，全球气温每升高1摄氏度，粮食会减产19.7%，至2040年，高温将使全球粮食减产30%到40%。农业之外，工业同样因高温重创。欧洲天然气管线因高温停工，河流缺水导致运输艰难。大量工厂因限电停工，车间空无一人，恍如蒸笼。威尼斯水道干涸，贡多拉小舟陷入淤泥之中，艳阳下，水城奄奄一息。世界在酷暑中步履阑珊，然而科学家焦虑不止于此。英国研究团队测算，随着冻土层加速融化，将有超10万微生物从冻土层释出。而世卫组织表示，正为厄尔尼诺相关的病毒性传播做准备。对于刚刚挣脱新冠困境的我们，这是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墨西哥茂密丛林内，玛雅人留下高大的金字塔和末世传说。所谓的末世轮回只是神话。玛雅人的金字塔用于祈雨，他们的文明消亡于高温。三今年6月，地质学者杨勇去青藏高原考察，到达冰川后，第一感觉竟然是热。冰川表面，测温已在10摄氏度以上。考察中，他常能听到冰川下，融化的水流和石头的撞击声，隐隐如雷鸣。趋势已不再可逆。2020年，联合国秘书长呼吁各国进入“气候紧急状态”，以此为元年，当下正处在气候危机第四年。去年，《自然》杂志刊文称，地球有15个关键气候临界点，其中9个已经或正在被突破。世界气象组织多名专家则警示：我们大概率要面临更热、更旱、更涝的未来。7月4日，世界气象组织称，太平洋七年来首次形成厄尔尼诺条件，相关负责人说：“我们所知道的是，在接下来的五年里，我们可能会迎来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一年。”极热之夏只是开始，高温持续的背后，有着复杂的成因叠加。自然维度上，我们正处于明朝小冰河期之后的回暖期；文明维度上，工业革命和城镇化加速着热岛效应。而在高温不可阻后，世界共识成为一切的关键。全球化时代，人类曾看到曙光，而逆全球化泛起后，前路风雨飘摇。去年11月，埃及沙漠小城内，第27届联合国气候大会，延迟40小时后，艰难收官。没有令人期待的重大决策，只余各国争吵不休。因延时太久，会场各个角落都有昏睡的人。大会闭幕5天前，73岁的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紧急飞往埃及，试图拯救大会。他对媒体说：如果富裕国家和贫穷国家，在本次大会上达不成历史性的、突破性的协议，“我们就要完蛋了(We

夏日消融。一今年夏天，韩国大量年轻人涌入寺庙，全国150家庙宇人满为患。他们不为避暑，为逃红尘，在挂着忍辱门牌的禅房放下行李后，便日夜放空。山高月小，盛夏也有入骨之寒。山寺外，寒意正在蔓延。韩国白领正流行自带便当，因午饭已涨到吃不起，“感觉一半工资都花饭钱上了”。便利店的三明治和三角紫菜包，中午一抢而空，办公室泡面成片，社交平台上，韩国人称之为午餐通胀。饭后咖啡也成负担，高档咖啡厅门可罗雀，更多人选择回公司喝速溶咖啡。曾经普通的排骨汤变成“别人请客才会吃”，国民餐饮烤五花肉则是奢侈享受。最后，连烤肉时免费供应的生菜，都开始收费。客人在不断变少，但涨价却无法停歇，一切都同在冲出轨道的列车上。今年5月，韩国五花肉涨价11.4%，炸酱面涨价12.5%，韩国统计厅数据，韩国餐饮涨价速度，创1992年5月以来最高纪录。涨价的何止餐饮，韩国水电媒气去年10月已涨23.1%，今年5月，电费燃气费再涨，电风扇成最畅销电器，原因是省电。外卖吃不起后，韩国冷冻蔬菜和酱料包热销，预制菜销量翻了4倍，大学生则流行从一日三餐改为一天两餐。梨花女子大学学生称，“现在周末只能整天坐在咖啡馆里，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花不起”。网上，韩国年轻人发起“不花钱挑战”，抠门短视频流行，省钱VLOG随处可见。年轻一代购物追求“神性比”，就是神一样的性价比。曾热衷大牌的年轻人，现在开始称重购买二手衣服，按照公斤打折。首尔华阳洞的复古服装卖场上，年轻人在旧衣堆中翻捡。灰尘缓缓落下，生活正重回地面。萧条呜咽刺耳，蜃楼蒸发消散。韩国出口已连续6个月出现负增长，而房价已连续9个月下跌。在首尔，部分高端楼盘跌幅超40%，首尔永远涨的神话已成往事，仅余用60%收入咬牙还贷的人们。低迷的经济，催生失业浪潮。韩国大厂裁员，美其名曰自愿退休，此后又衍生出“安静解雇”，即要求雇员无声息离开。韩国大学毕业生迎来难熬之夏，而韩国外卖员已达43万人，创下历史新高。今年4月，韩国20岁至39岁人群中，有66万人登记为休息人口。休息人口即指不工作，不考试，不求职，不生育。荒芜正向未来蔓延，大萧条紧连着老龄化，首尔婚宴厅正批量消失，殡仪馆却人满为患，老年保健品销量超过奶粉，韩国港口货轮已难招适龄船员。14所地方大学已无人报名，公务员生疏出生登记。韩朝前线，韩国已考虑用AI哨兵，弥补年轻兵力持续减少。寒意之中，大批年轻人返回故土，与父母同居，被称为“袋鼠族”，日常爱好之一是看“发呆直播”。发呆直播风行韩国。在盛夏中蜷缩的人们，打开免费直播间，看着NASA转播的地球发呆。画面几乎没有变化，但所有人都知道，变化正在发生。二韩国曾有漫长的黄金年代，他们骄傲称之为“汉江奇迹”。因全力发展经济，1962年到1994年，韩国以GPD

这是世界沸腾前最后的平静。一美国旧金山海斯谷社区，黑客之家庄园内，150名技术精英席地而坐，听AI大佬布道，宛如朝圣。这里向南是谷歌总部，向北是OpenAI，所有人都知已身处节点，“现在就是寒武纪大爆发，每个人都想在化石上留下印记”。类似的技术布道，几乎每分钟都在这里发生。过往，海斯谷闻名的是咖啡和美食，而今它外号是“脑谷”，对应即将谢幕的硅谷。人们已感受到奇点降临，但未料到，技术爆炸是以天为单位发生。ChatGPT去年11月30日面世，105天后颠覆性的GPT4上线，7天之后，联网等功能发布，5天之后，传出GPT5初测完成。去年，我们还在调侃AI绘画荒唐，上个月它已与照片无分别，上周它已能根据图片生成视频，而本周视频已达电影级别。全自动搭建网站，一键完成PPT，自行训练专属客服，模拟所有声音并歌唱，相比于技术狂飙，反而是想象力跟不上了。Bing的创造者，前百度总裁陆奇说，现在每周都有一个脏话时间，就是被技术震撼到忍不住飙脏话。洪潮面前，他已求饶：“我实在不行了，论文实在是跟不上，代码实在是跟不上，Just

沿着曲线的脊背迁徙。一黑龙江小城伊春，坐拥小兴安岭山麓，祖国960多万平方公里，它管辖3.2万平方公里。然而，2021年，伊春仅剩常住人口85万，人均占地3.8万平方米，相当一个人孤立5个空旷的足球场。空旷仍在蔓延，2019年，伊春撤销了11个行政区，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又撤销了6个街道。撤销根本原因，在于人口减少，而街道消失意味着编制缩减，商业凋零以及逆城市化到来。繁华退潮，时间缓缓收拢文明的伞骨。60余年前，林业工人在山野中建城，而今，一切复还山野。退潮的何止伊春，同省的齐齐哈尔也在撤销街道，而驱车西行，一路至大庆，寒风正洗掠荒芜老街，一切如倒放回九十年代。哈尔滨城郊的玉泉镇，早年间建有建材厂、石灰厂、啤酒厂等诸多工厂，人口超6万。然而，2022年，该镇小学一年级新生仅3人，截至当年8月，全镇无一新生儿。在省会哈尔滨，人口已连续六年负增长。春节冰灯恍如昙花，更多时日，街道寂寥少人，二手房有价无市。十年间，东三省人口已减少1101万，而在去年，河南人口也首次负增长。这个劳动力大省，去年自然增长人口为负0.8万。今年1月，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2022年中国总人口减少85万，是自1962年以来首次出现总人口的负增长。我们已走过人口界碑，此后所有的故事将再不相同。老龄化相关事件将逐年增多，最终成为全社会核心命题。走过界碑的队伍中，80后不惑，90后而立，00后已入职场，老龄化不再是遥远话题，而是守在他们前路的暴雪。他们将经历远比父辈复杂的考验，漫长且颠簸。网传延迟退休方案中，男女将65岁同龄退休；而在成都，个贷年限已延长至90岁。网友眺望着漫长打工生涯终点，想象老年工作场景：5点起床，叫醒两个35岁在家啃老的孩子，送一大群孙子孙女去上学，然后再挤上熟悉的地铁，在座位上改PPT。工作生涯延长的同时，不确定性也在增加。在科技快速迭代当下，大势风诡云谲，赛道涛生云灭，不再有恒定的职业。而随着竞争加剧，40岁中年危机，已前移至35岁职场危机，甚至30岁危机。晚年有机会改PPT，其实是奢望。警讯就这样突兀到来，沉迷娱乐的人们，躺平放弃的人们，迷失消费陷阱和碎片化信息迷宫的人们，恍然梦醒，寒气逼人。电影《2012》中，老僧在喜马拉雅撞响古钟。听到钟声时，其实巨变已来临。钟声在很多年前便已敲响。2013年，彭博社曾做预测：中国2030年人口结构将高度相似日本，面临同样社会问题。豆瓣上，日本NHK老龄化纪录片《团块世代》再次走红。评论中称：看完瑟瑟发抖，我们的80后90后，是否会大量遇见片中的结局？二那些可借鉴的未来，风雪漫漫。去年，韩国宣布，该国养老金储备将在2024年出现赤字，2055年耗尽。这意味着韩国90后将无养老金可领。韩国国民无暇担忧这些，更严重危机是韩国生育率已十年垫底。牛津学者称，韩国可能成地球上首个自然消失的国家。在首尔，71岁的老人运送快递，75岁的老人麦当劳实习，77岁老人在投递简历，申请垃圾清理工。春天时，首尔举办银发招聘会，3万多老人，竞争6000岗位。有老人现场撸袖子，展示肌肉给工作人员看。那些工作收入低廉。白发复出，仅因退休金不够。有中年清洁工对着媒体镜头说：看着这些无法退休的老人，就知道我们这代人将会如何老去。在隔海的日本，老龄化早浸入生活当中。白发老人在机场分拣包裹，白发司机在开出租车。遍布城乡的便利店中，时常有白发老妇，收银结账，神情木讷。便利店外，乡镇只余鸟鸣。日本总务省统计，2022年，日本65岁老人3627万，而日本全国人口不过1.26亿。这3627万人中，有909万仍在工作，许多人还背着超长贷款。泡沫时代，日本大批影子银行，推出了百年贷，还款期限一百年，覆盖子孙三代。许多人因此开启漫长的职场之旅。2018年，日本立法，限制加班，结果遭大批中老年人反对。没加班费就还不起房贷。两年前，日本网传短诗，作者是78岁老人：我终于\还清了房贷\然后住进了养老院。字句平平，但其中人自知其中味。83岁的田代，年轻时是啤酒公司职员，曾画自画像，幻想老年：白发绅士，黑色西装，蓄着胡子，经营着自己的啤酒屋。然而，现实确是，晚年他仍在打工，只能吃最便宜的凉面，“人生就像徒劳一场”。2020年，64岁流浪女性大林三佐子，在公交站附近被人砸死，NHK调查后，拍出轰动日本的纪录片《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那个被打捞出来的人生，让无数人感同身受。28岁家暴离婚，30岁公司离职，此后求职艰难，短工度日，每几年就会换一个行业。60岁时，她还在做超市推销员，每天站8小时，工资日结，还常被取消工作。最后无力交租，露宿公交站，因暴徒伤害至死。生前，她常和同事说“只是活着就感到精疲力尽”。大林的人生，引发全日本共鸣。许多人走上街头游行，举起牌子。牌子上写着，她就是我。三日本畅销书《老后破产》采访了大量60岁以上破产老人，他们多年轻时缺乏规划，“哪里想到现在活成了这个样子啊？”穿越暴雪前，最重要工作是储备。当老龄化逼近，最好的应对是长期主义。首要储备的，仍是资金。财富自由已是少人提及的美梦，更流行词汇是安全金。少量的安全金，可以支撑职场的动荡，而更多的安全金，可以保障晚年的生存。计算工具中，中国各大城市年轻人，65岁退休后可领养老金，3000至5000不等，再考虑通胀，并不能支撑晚年。与人口退潮对应，今年开年，全国存款增加26.26万亿，其中，18至34岁群体，每月储蓄率已增至25%，平均月存1624元。豆瓣小组内，大学生发起“300元过半月”，“一个月饭费300元”等挑战，有大四学生存款已超3万元。年轻人已学着购买黄金，有90后每月攒钱买下一颗金豆，接受媒体采访时她称：每月一颗金豆子不会让我产生压力，还让我的生活充满仪式感，摆在显眼处的小金罐也在时刻提醒自己理性消费。反消费、极简主义、断舍离，手机上，导购软件没落，取而代之是记账软件，最火记账工作下载已超3亿。资金储备同时，还有健康储备。漫长的职场，终需强健的体魄。年轻人养生早已占据小红书，keep上青年用户已超2亿，写字楼楼下，深夜健身房仍灯火通明，重疾险成年轻人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刚入职场的00后，已开始跟同事们一起打八段锦，念念有词“调理脾胃须单举；五劳七伤往后瞧”。资金和健康均为基础储备，更重要的储备是思想储备。穿过暴雪的前提，是不被浪潮抛弃。长期学习，已无声息成为流行。2022年，成人高考报考人数1193万，而两年前，报考者不过262万人。52岁的宿管大爷开发系统，60岁的退休老人应聘编程，ChatGPT只是震前试探，人们知道太多变化即将发生。古人将人生划分为晨钟暮鼓，黄昏已近尾声。而这一代年轻人的黄昏之后，注定秉烛夜读，灯火通明。走过界碑之后，数据的曲线已无从逆转，三代人将沿着曲线的脊背迁徙，穿越暴雪，迎接谷底，等待攀升。七万年前，苏门答腊岛发生史上最强火山爆发，3天内，火山灰覆盖半个地球。此后数年，东非极寒，人类族群缩减至2000余人，濒临灭绝。那是文明不可逆的暴雪，但我们终究走出，繁衍如今。摩登时刻：漫漫余生，早做谋划「后台回复」三亚

梅花开，等春来。一八百多年前的元宵，辛弃疾挤在杭州人潮中，一回头看到满天烟火。西湖边的梅花已开，身处时代风浪间隙的人们，看着久违的香车、舞姬和花灯，恍如隔世。那夜的风光，那夜的邂逅，那夜渡劫后的恍惚，因为他的词，和八百余年后的今夜遥遥相连，暗香款款，心有戚戚。这是诗词特有的魅力，哪怕最潦草记录，也能存下时间的切片，并足以流传千年。古人爱用诗词记录一切。晨起推窗是“两个黄鹂鸣翠柳”，“日出江花红似火”，上午出游是“细雨骑驴入剑门”、“水村山郭酒旗风”。寻访朋友是“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寻访不着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午后散步是“最爱湖东行不足”，下午摸鱼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入夜酒局是“浔阳江头夜送客”。琵琶声歇，歌舞声消，那些孤旅大城的人，还能怅然记下“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月光在诗中也有无数模样，落在姑苏客船外的，揉着寒霜与水波，落在窗前的，则满是思乡的白霜。因为这些诗意，我们得以看到古人眼中的天地。春天有黄鹂和白鹭，夏天有蜻蜓和荷花，秋天有枫叶如火，冬天有梅花、江雪和红泥小火炉。他们登楼，念黄鹤，念凤凰；他们登高，观玉垒，观泰山；他们登幽州台，望洪荒宇宙，苍然而涕下。他们不光写所见天地，诗句中也凝练人生。少年得意“春风得意马蹄疾”，忽被赏识“仰天大笑出门去”，宦海浮沉“云横秦岭家何在”，流放遇赦“轻舟已过万重山”。一生浮沉，也不过是月下小舟，“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最后，所有的爱与生死，也都写在诗词中。相思到“衣带渐宽终不悔”，幸福于“画眉深浅入时无”，直至“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那些贯穿千年的诗意，续写着一代代人的幸福与忧伤，记录生活的喜悦，记录乱世的愁思，记录未来的等待。“千树万树梨花开”等待着边塞破敌，“黄沙百战穿金甲”等待着胜利凯旋，“浊酒一杯家万里”等待着解甲归田，大漠上，有历史苍凉的落日。一句句倔强又孤独的诗里，他们等待着铁马冰河，吹角连营、涕泪衣衫。潇潇雨歇中，有人怒发冲冠，凭栏远望，等待收拾旧山河。那是一群孤军的背影。他们提着枪戈，远征朱仙，前往历史无法触及的终点。三十功名，八千里路。那名主将寡言，他用一首词，将他们与我们连在了一起。二北京工人体育场内，老演员于是之登台，朗诵《阳光，谁也不能垄断》。刚念完诗名，便被三万观众的欢声打断。那是七十年代收尾，一个诗歌的黄金年代即将开启，诗意就是那个年代的灵魂。相比于古人用诗句记录生活，八十年代，诗句在激励生活前行。少女巩俐在日记扉页写下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青年陈凯歌站在玉渊潭土堆上，朗诵北岛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还在读大学的郭广昌，从上海骑着自行车去海南，一路想着海子的“我想有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场诗意澎湃的浪潮，重叠着改革开放冰河解冻，起点遥遥指向1978年的冬夜。那夜，北岛、芒克等人在东四十条小饭馆相聚，计划第二天将油印诗刊贴满京城。出门时，北岛微醺，骑车摇摇晃晃，“街上空无一人，繁星，树影，路灯的光晕，翘起的屋檐像船航行在黑夜中”。第二天，诗刊《今天》流遍北京，吸引来海子和顾城。海子又和西川、骆一禾结识，被称北大三剑客。三人在大讲堂朗诵诗歌时，场内不设座椅，两三千听众席地而坐，窗台都坐满了人。每念一句诗，都像深水中一次爆炸。爆炸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到校外，无数人为之疯狂。1986年，全国已有2000多家诗社，以及百倍于此的诗人。人民文学的编辑，每天都能收到四五百份诗稿，有的写在烟盒上就邮来了。舒婷一本《双桅船》印了百万册，许多女孩的梳妆台里要放一本诗集。诗人欧阳江河的地址被误公开，迅速收到三千封来信；诗人宋琳回母校华师大，从前门走到后门十分钟的路，要走一上午，因为到处都在索要签名。写了《致橡树》的舒婷，走出诗会现场，需警察开道，无数人团团包围，高喊她的名字，多年后她说，“那是诗歌的年代”。1986年，北岛和顾城去成都参加诗会，2元一张门票被炒到20元，相当数月工资。即便如此，人们还是挤满了礼堂，拉弯了铁栏，并冲入后台，北岛等人只能躲在桌下，最后跳窗逃离。那年的诗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诗人们跳上绿皮火车，闯荡远行，很多年后，柴静写到：“八十年代的混混也比今天逼格要高。他们看谁不顺眼便一脚踹翻，地上那位爬起来说，兄台身手这么好，想必也是写得一手好诗吧”。那是人人都写诗的年代，《诗刊》发行量破55万册，西川说“八十年代不写诗，简直就是很荒唐的人”。然而，商业大潮最终抹去了诗歌年代。海子卧轨，骆一禾病故，北岛远走海外，一度靠给宝马写颂文谋生。顾城终结在新西兰激流岛，残忍且悲凉。西川毕业后，被分配到新华社，下班后，他一个人在空荡的办公室，高声读诗。他说，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诗意让人们精神富有，并满怀勇气，等待明天。他偶然会想起当年北大讲堂里的诗会，大家席地而坐，听大诗人金斯伯格拉着手风琴，唱威廉布莱克的诗：老虎，老虎，你金色辉煌，火一样照亮深夜的林莽。三2016年，微博上有人发起续写，“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续写的诗句，从天南地北涌来，并冲出微博，登上报刊，风行朋友圈，短短一周续写便破十万。公认最佳是夜帝王NW所留“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有人留言：国人诗性未死。中断的诗意再度续起，人们开始重拾被遗忘的诗句。那年，《中国诗词大会》开播，此后连播8季。2017年，在上海读高一的武亦姝，诗词大会夺冠，全民瞩目。她和她父母，拒绝了所有采访，仅回应了一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诗意的复苏悄然开始。去年春天，北岛线上读诗，超50万人涌入直播间。许多年轻人已不识73岁的北岛，但边听边留言，“还好我们有诗歌”。北岛在豆瓣开有账号，账号简介中写着“诗歌之光，照亮突然醒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在诗意中醒来，B站诗词大会，小红书斗诗大会、快手上的打工诗人，超百万人在这个年代写诗，诗句也越飘越广。90后的年轻人，开了诗歌书店泡芙云，谐音“poems

我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月亮。一2023开年，九十九岁黄永玉画的蓝兔邮票，遇全网群嘲，一路吵上热搜。人们说兔子笑容狡黠，不够呆萌；说兔子蓝皮红睛，透着不吉；最后，大学教授出场：兔子颠覆了传统审美，是失败之作。声浪之下，黄永玉窝进他棉被般厚软的沙发，慢吞吞回应：我这个兔子大家都会画，祝贺新年而已。谢谢大家。小友姜昆更懂他，说老头不过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他的画作、杂文和版画，一脉相承，幽默自在，百无禁忌。他画鹦鹉，配文是“鸟是好鸟，就是话多”；他画老鼠，配文是“我拿耗子药当早餐”，他画美猴王水帘洞开会，猴子们都低头玩手机，大圣当场发飙。他曾养过小猴，起名伊喔，伊喔死后，他把它画在中国第一枚生肖邮票“猴票”上。那猴票已是收藏传说，有价无市，号称“一版猴票一套房”。那些嘲讽他画技不佳的人，多不知他开创了生肖邮票先河，不知他五十年代便轰动中国画坛，不知他1978年便被《泰晤士报》用六个版面报道，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为他举办个人画展，意大利政府授予他大十字骑士勋章。2013年，黄永玉所画的《田家梅》，最终拍卖售价5500万，折合每平尺百万。他享过富贵，见过繁华，亲历过乱世狼烟。他狂飙而行，潇洒一个世纪，身影边尽是传奇。他受李叔同点拨，与汪曾祺同游，青年时惊艳沪上，名动香江。他曾在《大公报》任美术编辑，同办公室的好友乃是金庸。一次，他和金庸、梁羽生，到饭店吃童子鸡，结账时发现都没带钱。黄永玉见饭店有鱼缸，便现场画热带鱼，用辣椒油涂抹颜色，然后电话喊来《星岛日报》编辑，编辑预付画酬，以此结账。他作画甚少条框。国画讲究用墨，他却拿丝瓜瓤刷色；国画看重留白，他偏将颜色泼满。他画浪花就是用抹布蘸色后一抹，随性肆意，从无定法。他的行事也是如此。梁羽生说他是怪侠，黄霑说他是妙人，周润发登门拜访也难入家门，林青霞息影20年后参加真人秀，原因是黄永玉说他：你呀，不够好玩，要抛开顾虑和限制，做个开心的野孩子。九八年，香港大学邀他办画展，名叫“流光五十年”，金庸到场助阵。他喊金庸“小查”，金庸苦笑：现在恐怕没有几个人叫我小查了吧。而今，金庸已去，黄霑早逝，香港四大才子仅余蔡澜，内地大家也纷纷谢幕。独留黄永玉，形影孤单。晚年，他拒绝任何大师头衔，“我算什么大师？”。看到学生以及学生的学生，被称“大师”安之若素，他觉荒唐可笑。他说：“不要去做个这样的人物，要自由、有意思、活得自在。”他自印名片，上写：黄永玉，享受国家收费厕所免费待遇（港、澳、台

最暖的夜宴。一2013年腊月二十五，《舌尖上的新年》剧组困在广东高速上，堵车超过十小时。路面冰冷，冬日漫长，百无聊赖时有人提议说一样过年家乡的美食，车厢内顿时活色生香。南京的摄影师提起素什锦，山东的焦点师说到枣糕，辽宁副导演心心念念着一锅白肉血肠。导演邓洁则想起童年在上海过的除夕。除夕下午，外婆会支起煤球炉，做小小的蛋饺。微弱火光映在外婆脸上，“等你会做蛋饺，就真正长大了”。后来，《舌尖上的新年》首映式，邓洁聊起那一车厢思念，他说：食物总会和过年某一温馨场景联系起来。那便是过年之味。食物的味道，是家乡留存的记忆，也是心底最后的乡愁。我们千里相思，相思的就是一点味道。奔波外省的大货司机想念着一碗山西饸饹面；攀爬楼宇的外卖大叔念叨着一盆正宗的酸菜炖粉条；动车上，学生们聊着聊着忽然开心起来：回家能吃长沙的鱼糕了。因疫情已两年没回家过年的南昌小哥，出站后呆住了：天很黑，不知道哪个饭店漏出汤汁的气味，好熟悉。那时候才忽然感觉回来了，要过年了。几天前，在佛山打工的小郭，骑摩托回遵义过年。他准备留在遵义创业，“这次摩托车和人都不回来了”。旅途风声呼啸，他想了一路遵义的麻羊肉火锅。充满团聚气息的火锅，成为迎接游子的首选。泉州火锅叫咯摊，讲究骨汤为底，全家围坐。蒙古火锅最有名叫图什业图，要一层层吃，寓义一年又一年。小年夜，朱一旦在B站直播做酥锅。他带着劳力士放肉下锅，淋上黄酒，热气氤氲。那是山东人过年的美味，凉了是冷盘，热着是炖菜。没有领导、老板、酒宴，只有家人、老友、团圆。接风火锅只是开始，接下来便是筹备年夜饭。这总能让游子重拾家乡的记忆，记起自己的来处。武汉冬至一过就要做腊肉腊鱼，北京腊月二十八要发面油炸，上海要提前一周要准备酒糟白斩鸡，一只鸡能做出三道菜。在东北和云贵，杀年猪是年前最重要时刻，要推算吉日，要广邀亲朋。人在北京的云南法官追忆，小时候闻到杀猪菜味道，便是年关将至。熏肉的青烟，油炸的声响，炖菜的醇香，缭绕成新年的图腾，迎接除夕的来临。张佳玮说，除夕那天，他总要去无锡菜市场最后扫货，买青菜，买酒酿，买熟食。老板有时忙着收摊，还会白送猪耳，“赶去打麻将”。买完归家，城市宁静，晚风柔和，街角有鞭炮红屑，这时才觉得，那个无形的年已悄悄到来。他更怀念小时候的除夕，那时无锡乡下，过年要请人上门打年糕。那仪式不计入正史，却流传千年，人们挥舞木锤，砸入石臼，一锤锤，夯出一年的好年景。汶川地震后第一个新年，我在震中映秀过年，去青城山后山采访时，看见老婆婆在废墟边支起小摊，挂满火红的腊肠。腊味是四川过年不可缺的美食。老人说，这是仪式，无论怎样，都要红火地迎接新年。二每逢年关，总有朋友问美食大家陈晓卿，求他推荐年夜饭去处。陈晓卿答案统一：家里。那些精心准备的年夜饭，即将迎来登场时刻，准备过程已超越美味本身。陈晓卿说：美食带给一个人的，不只是美食的味道，还有一起吃美食的那个人带给他的别样感受。陈晓卿老家在安徽灵璧，别家买烧鸡，他父亲坚持亲手做。宰鸡，熬糖，一遍遍淋，油炸后再拿汤卤，步骤复杂，但那忙碌的过程就是新年。贫瘠年代，陈晓卿母亲还会做西红柿酱，除夕夜因此多一道菜，“它是春节的一种颜色”。那些共同做菜的时光，也是陪伴家人的珍贵时刻。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一同做年夜饭，是新年不可缺的仪式。陕南晨起煮腊味，湖南上午开始炖鸡，宁波人要提早包汤圆，速冻汤圆不算过年，一定要全家相聚，边聊天边揉捏。安徽则和上海一样，除夕下午时常会包蛋饺，炭炉嗞啦作响，家人絮语慢聊，聊到夜幕低垂。在北方，最重要的环节是包饺子。饺子一定要在新年钟声敲响前下锅，很多时刻，包饺子的背景音是春晚。冯小刚在微博上记录他最留恋的除夕：晚上十点钟以后，约上三五好友拌上几道凉菜，包上一盖帘饺子，喝着小酒抱团取暖。那晚的热闹和亲切弥漫每个人心头：等菜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就开始催做饭的人：行了，差不多了，够了，别忙活了，就等你丫上桌端杯子了。这时你就可以扎着油手接过杯子说：走一杯走一杯，你们先喝着就差一汤了。心里那叫美。比他更会做饭的黄磊，每个除夕夜都要在家做一大桌菜。那是父辈传下的规矩：要大圆桌，要有扣肉、素什锦、要有全家福、辣椒炒鸡，还要有一条漂亮的干烧黄鱼，留在第二天吃，寓意年年有余。2005年春节，他约好朋友一起包饺子，约好后才发现没有韭菜了。大年三十下午，他开车到处找韭菜，终于在一家超市买到了。归来时已黄昏，等红灯时他忽然明白：过年就是这样，一把绿油油的韭菜，你把它买回家里，想着能跟家人、朋友一起包顿饺子。这是一个中国人最踏实、最幸福的时候。三最终的年夜饭，开启时间并不相同。洞庭湖一带要吃“年早饭”，湖北石首要从中午12点吃到晚上12点，福建年夜饭要下午煮好，晚上开席，开席前要先祭拜天地祖先。最精致的是江南年夜饭，晚宴在华灯初上时开场，以冷盘启动，以鱼肉压轴，最后上甜品和清汤。有时还会端上什锦砂锅，热气蒸腾，丰盛鲜美。在北方，年夜饭多设在傍晚，零点钟声前还有一顿饺子。过往在东北，赵本山小品开始，北国鞭炮声会骤然停歇，小品结束，饺子下锅。赵本山退隐后，煮饺子渐渐后挪到零点前。最后团圆围坐的年夜饭，美食总重叠着新春祝福。北方饺子中常会包硬币或水果糖，吃到的人新年好运；潮汕年夜饭吃剩的蚶壳，不能丢弃，要堆在床下，新年旺财。浙江龙游的发糕，谐音发起；福建厦门的红龟粿，象征吉祥；广东年夜饭，

本篇可以倒读。一清晨7点15分，三亚第一缕阳光投进瑞吉酒店朱红窗棂，富豪的一天开始了。窗口远望，视线越过900平米恒温泳池，越过2500平米中央草坪，远方是一片碧绿的海。这是三亚稀缺的私人海湾，海岸线长达800米。海湾左侧是珍贵的红树林，右侧曾修有码头，探入海内，房客可直接乘游艇到来。码头再向右，曾是亚龙湾游艇会。巅峰时，近百游艇，列阵海上，随波浮动，像连片的白色城堡。这海湾传说是龙游之地，瑞吉酒店也以双龙戏珠为题，客房随龙翼舒展铺开，多以皇家、帝国为名。其中，占地千平的总统别墅，因一晚房价186999元登上新闻，酒店工作人员在新闻中回应，里面有长住客，“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冬日的三亚，气温维持在20度到27度之间，海风和煦，但上午仍日头毒辣，房客们多选择酒店内休憩。带着白绒手套的女管家，送来丰盛早餐。开胃菜是越南米皮裹鹅肝酱，主食是法式温泉蛋与蟹肉粥。餐后，管家会用银色茶壶泡好红茶，并取走需熨烫衣物。每个客房都设有隐藏柜门，打开后是给管家递送物品的橱窗。两个世界仅此连通。旅游杂志上建议，入住瑞吉前，可先看看《唐顿庄园》，在精神上做好体验英式管家的准备。午餐时分，餐厅已备高端美食，特色之一是马刀削香槟，据说传统可追溯到拿破仑，美酒总属于胜利者。午后，娱乐时段开启，最常见项目是游艇出海。疫情前，三亚最有名的游艇活动叫海天盛筵，从2010年到2019年，连办十年。抛开桃色新闻，那更像是一场富豪的奢侈品展示大会。4天内，设在三亚湾的会场连开游艇展、公务机展、珠宝展和房产展，参会的VVIP客户，要求必须拥有一艘游艇，并每年缴纳60万至80万会费。疫情三年，海天盛筵风流云散，但游艇出海仍然保留。1月3日，王思聪在三亚过35岁生日，活动之一便是驾船出海。几年前，王健林买过三艘游艇，分别叫“万达一号”、“万达二号”、“万达三号”，最便宜一艘，价值7800万。除却游艇出海，富豪们还偏爱高尔夫。最受青睐的亚龙湾高尔夫球会，占地68公顷，会所面积1万平，休闲会籍费用30万元。球场西南是龙溪别墅区，园区内共有29套别墅，单价均过亿。这不是最贵的楼盘，在海棠湾，有别墅单价每平14万元。那些别墅的业主，购房多为度假所用。他们如候鸟般初冬飞来，春天离去，独享山海。18点22分，三亚迎来日落。晚餐后，瑞吉酒店提供建议之一是去酒店酒窖品酒，“慵懒地靠在燕尾沙发上消磨时光。”如果有人脉，还可参加“王的盛宴”。那是海天盛筵创始人王大富发起的私人宴会，每个受邀者都会有张黑色邀请卡。类似的夜宴，在无数个夜晚中流动。富豪们在此交流子女出国，交流资产信托，以及交流宝贵的信息。信息即财富。疫情三年，百业凋零，但仍有人能把握商机，医疗、海运、制药等行业仍在不断造富。2022年，胡润报告称，中国拥有千万资产的高净值家庭206万户，较前一年增加4万户。新财富报告则显示，疫情三年，中国百亿富豪人数一直稳定增长，2022年达464人，比2019年多两百余人。无论封控或解封，对他们生活影响甚微。疫情或许会放慢财富增长速度，但相对距离仍在变大。解封后的三亚因此迎来K形复苏，向上的分叉中，高端酒店供不应求，向下分叉中，廉价民宿生意平平。那些对应的房客，或暂无旅游预算。跨年夜，七星级酒店亚特兰蒂斯，在临海大草坪上举办了烟火秀。有人在ins上发了烟火照片，配文称：2023年开启，智珠在握。二1月1日开始，海南机场进入繁忙状态，高峰时，每分钟都有飞机降落，无数航线指向海南。凯琳是乘客一员，她和丈夫从北京前往三亚度假。飞机近乎满座，许多家携子出游，一路上，孩童吵闹声夹杂着断续的咳嗽。飞机终于落到久违的海南，因乘客众多，等行李用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皮箱从黑色传送带上缓缓转出，凯琳才恍惚感觉“重启开始了”。疫情前，她几乎每年都要来三亚玩。只是这次有所不同，因机票涨价，她抢了特价机票，并选择海口中转，能省1000多元。两人从机场换乘环岛高铁，一路掠过山野和农庄，终于在黄昏时抵达三亚。他们的目的地是三亚瑰丽酒店，小红书上最火的酒店。酒店有110米长的天际线无边泳池，“适合拍照发朋友圈”。然而，他们只在瑰丽住一夜，因为一晚房费要3000多。此后4天，他们每天都要更换酒店，酒店是提前研究攻略订好的，一切追求性价比。三亚街头因远方来客重新喧闹。许多家庭选择租车出行，各大平台上的车都已租空，连60元一天的电动摩托都成抢手货。租车店老板称，最受欢迎的车型是BBA的红色小跑车，拍照好看且上档次，可短暂体验富豪瞬间。他说，疫情前有许多大厂情侣偏爱租跑车，裁员新闻出来后渐渐少了。开车上路的游客们，习惯用各类榜单安排时间，查看必吃餐厅，查询必玩攻略，或者熟门熟路驾车去海滩。首选海滩是亚龙湾，那里海天开阔，缺点是旺季拍照很难找到无人的背景。亚龙湾背靠着天堂森林公园，曾为《非诚勿扰2》取景地，葱茏树木间点缀着高档别墅。最新流行的游客拍摄视角，是从山脚仰拍山顶。傍晚时分，凯琳终于在椰梦长廊看到了三亚的落日。火红的太阳沉入大海，夜风轻柔温暖，“感觉被治愈了”。她一直视旅游为生活不可缺的仪式，也是她职场打拼的意义所在，“忙碌一年，只有远行，才能对冲压力和烦恼”。三年间，烦恼的新闻已足够多，大厂裁员，赛道动荡，生意艰难。2022年的媒体调查中，超一半新中产家庭财富缩水。央媒称，疫情期间，世界贫富差距不断拉大的原因，便在于中产及以下家庭财富持续缩减。更多背负房贷的新中产，选择存钱换取安全感。报复性消费，换成了习惯性省钱。三亚海棠湾的后海村，是新晋网红村。大城写字楼里的白领，喜欢远道来此，民宿看海，冲浪泡吧，将烦恼抛入海与夜。然而，三亚后海村冲浪店老板说，这次放开后，感觉客人普遍舍不得花钱，高价冲浪课已经卖不动了。跨年夜，这里也放了烟火，烟花从晚上9点开始便未停歇，海边照如白昼。许多人纵情哭笑，排解压力。小红书博主说，那天的三亚就像乌托邦。三小柠是三亚本地人，住在老城区，出门不远便是夜市，路两边有风雨斑驳的骑楼。她今年21岁，新开了一家水果小店，生意不好，每月“仅仅够生活”。她每天9点开店，午餐是外卖海南粉或者肠粉。她存款不到4位数，归结于物价太高，“三亚的消费水平不是吹牛的”。她大学的专业是高尔夫，在老师带领下进过球场，但毕业后再没去过。她坐过几十元一次的小游艇夜游三亚，但从未上过真正的游艇。最近，她开辟了新生意，去夜店卖切好的水果。她不喜欢那里，灯光太乱，声音太吵，可“对你们来说是玩的地方，对我来说是生活的地方”。她对物质没有什么追求，常年穿T恤短裤人字拖，几件新裙子也是夜市买的。她和老板在灯泡下划价，裙子在夜风中摇摆，没有牌子。夜晚回家，她喜欢刷剧。她和朋友共享几个平台的VIP账号。她喜欢看甜宠网剧和喜剧电影，热闹就好。她刷《西红柿首富》，看王多鱼裹着貂皮端着红酒，坐在20亿堆成的小山上：最近我很痛苦，即便我每天都在拼命地花钱，没日没夜的挥霍，绞尽脑汁地去琢磨怎么去败家，但是我的钱呢，它们就像有繁殖能力一样，越花越多，越花越多……你们瞅我来气不？有弹幕飘来：这就是资本的魅力，越有钱就越花不完。小柠跟着笑，她不来气，她说电影都是假的，而且不论真假，那都是离她太远的世界。从小柠的水果店向东三公里，便是传说中的圣地，攻略里的101。它全称是三亚凤凰路101号，那里是三亚市图书馆总部大楼。在无数贴吧帖子和口耳相传中，它成了零工青年前往三亚的首选庇护所。那里有空调，能充电，可以洗漱，而且还有免费wifi，以及能自由使用的台式电脑。流浪吧的大神“奇兵麦兜”，曾记录他以101为中心的生活。六点起床，在三亚湾浴场公共区洗漱，到101上网，下午到图书馆对面的购物中心，尝话梅、葡萄干推销样品，当做零食。偶尔出游，他会找锁坏掉的青桔或小黄车。有时，他会夜骑亚龙湾，在沙滩寻找派对残留的剩酒。有次，他遇到了明星派对的残局：“半瓶的红酒好几瓶，烤鱼，烤肉，大虾，烧烤炉都扔下了，酒店的大毛巾，他们的沙滩鞋，十几支没开的奥古特。”除却喝酒，他剩下的娱乐是游戏。他有一个U盘，里面装着CS和红警安装包。他带U盘到101，把游戏安进图书馆电脑，指挥着游戏坦克攻城略地。那一刻，他是系统的主人。101之外，他更多时间交给快手和抖音，免费，可以一直刷下去。三亚冬日温暖，每年都有大批打工人到此过冬，寻找零工，度过冬季，春节再返乡。大勇三年前到的三亚，原本计划当年春天离开，但疫情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机会。他有驾照，在三亚开起网约车，收入起起伏伏。他希望今年春天，能回内陆，做点小生意。他喜欢三亚的跨年，因为总能看到免费的烟火。今年他在车里遥望了亚龙湾的烟火秀，许下愿望：新年平安、稳定、一切能正常周转起来。刘慈欣在《赡养人类》中说：社会财富是固态的，固态就有起伏，像这大街旁的高楼，像那平原上的高山，而最关键是连通的管道，只有保持流动，才能保持平衡，保持希望。几年前，大勇刚开始跑车时，在亚龙湾酒店前趴活。闲等无聊，他决定数数眼前的摩天大楼，到底有多少层。他仰着头数啊数，怎么也数不清楚。（文中所涉人物为化名）摩登时刻：仰之弥高，思之弥艰「后台回复」香港折叠

回归有序，不遇无常。一3年前的12月31日，2019年的最后一天，我去见一位香港来的朋友。路上刷到武汉的消息，我问报馆老主任，不会再来一次非典吧？主任回我：不至如此。那些年，我们参与过许多灾难报道，但相信这世界总会进化向前。往事足以让堤坝高垒，雷池森严。当天，北京阴冷，车窗很快浮上雾气，万物混沌不见。19天后，专家组奔赴武汉，那晚《新闻1+1》中，84岁的钟南山说出人传人，隔日，北京药店口罩一抢而空。几天后的除夕，无心春晚，各个群都是武汉呼声，求药，求救护车，求医疗物资。武汉22家医院缺物资缺到直接向社会求助：不限规格，不限品牌。最缺的是护目镜。华中师范送去了实验用的护目镜，依旧不够，医生们最后戴上了泳镜。第二天，大年初一，有人拍下那天的武汉：空无一人的大城，楼宇都陷浊黄雾霾之中。1月23日武汉封城，1月25日湖北封省，1月26日，全国30个省份启动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高速阻断，砖石封路，许多村庄路口，出现了手持木刀木枪的人们。春天在封控中挣扎到来，我安慰同事，参照非典经验，一切将很快结束。我们撰文回望了那次劫后重生的喜悦：王府井贴出手写标语“北京真牛”；西单营业通宵达旦，陌生女孩互相扶着试鞋；当夜北京大雨，但簋街仍消费了5吨麻辣小龙虾。我们以为一切将如2003年般，快速驶过苦闷的隧道，却未曾料到，隧道才刚刚开始。隧道中这三年，最难捱的是消磨。最先消磨的是烟火。开饭店的中年人坚持两年后沉默出兑，开剧本杀店的年轻人已佛系躺平，上海许多小店没扛过这个春天，更多小城影院没有熬到《阿凡达》续篇。在香港，彩光流溢的珍宝海鲜坊也没熬过今年。它萧索远行，沉在汪洋之中。消磨烟火同时，也消磨着锐气。大厂都在降本增效，甚少听到投入创新。大多数人对未来心存疑惧，疫情前，国内风投高峰时超14000家，3年后活跃的只剩零头。这三年，年轻人已不愿闯荡北上广，而梦想回地方当公务员，甚至热衷讨论去当小区保安。工作简单，不用想明天。负重而行的日子，让我们下意识折叠时光，试图快进，因此丢掉了大把光阴。网课的窗口，封闭的校门，残缺的青春。有留学生自嘲，3年留学至今仍在国内，如同上函授。被偷走的时间再也无法找回，这是疫情最深的消磨。今年4月，摩登也被偷走了一个春天。因为区域管控加整体防控，团队从清明一路封到端午。最初的封控原因，是一家叫小金阁阁的韩装店，它设在写字楼底商，挨着麻辣烫，门脸很小，路过时从未留意。解封后，我特意去那家店看看。店门紧锁，拉上了布帘。很多天后，门上贴了出兑，门把渐渐落满尘埃。这三年，每个人的故事都像尘埃。二2019年最后一夜，跨年文章主题是送别十年。刚刚结束那十年，跌宕起伏，开篇如渔家傲，收尾似枉凝眉。那篇文章还在忧虑经济阴影。归家路上，外卖小哥飞驰而过，外放着《野狼disco》。我想，一切或如舞池里的灯光，昏暗和光亮总会交替循环。然而，没有循环，康波谷底的我们遭遇多劫多变的疫情，再无规律可循。我们见到了航空停运、国境封锁、美股熔断；我们见到了奥运会推迟、欧洲杯推迟、五大联赛停摆；我们见到了逃离伦敦、逃离柏林、见到了41国宣布进入战时戒严。泰坦尼克龙骨撞断，雪国列车冲入荒原，苍凉的钟声抚过欧陆，教皇方济推开梵蒂冈的木窗喊道：请不要把我们留在暴风雨中。熟悉的世界正在崩塌，风浪中的人们试图抓稳扶手，然而记忆中的锚点也在消散。NBA总决赛嘉宾席上不会再有科比，世界杯看台上也不会再有马拉多纳和贝利，香港四大才子只剩下蔡澜，春晚回顾闪现赵忠祥也只余追忆。96岁的女王，最终没有回到白金汉宫。老人沉沉睡去，仿佛一道带走我们熟悉的世界秩序。俄乌战火从春天一路蔓延到现在，和平遥遥无期。总会想起茨维格说的那句，世界就像一只土制的空罐似的击得粉碎：我们的今天和我们的昨天与前天之间的一切桥梁都已拆毁。世界福祸难测，个体生活也陷入不可知之中。不知何时会接流调电话，不知何时会同时空相遇，自由出行的日子仿佛已过去很久，新闻中满是断续关闭的城池。美国大萧条时，罗斯福的夫人埃莉诺说：“我们好像在一条宽阔的河中漂流，应该前往何方，是个谜团，最终会到达哪里，也说不清楚。”世界的动荡，总会带来命运的无常。无常，才是最难过的劫。老病缠身的李白，醉看当涂月影，我身在何处？细雨骑驴的陆游，满身征尘酒痕，人生合该如此？夜宿黄州破寺的苏东坡，父亲、兄长、好友都在千里之外。人生前路不知，天上只有清冷明月。我们已在荒野上浪迹三年，看着熟悉的世界，在铁轨上呼啸远去。该回归列车了。新年最大的期望，便是回归有序，不遇无常。三十二月下旬，写字楼进门的隔离带忽然撤去，健康码牌搬走，一片空荡干净，反而让人止步迷茫。原地停顿太久了，我们已忘记将行何处。星际航行中，从低温箱中醒来的宇航员，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星图。迷航不怕，要紧的是重新定位。从三年中醒来的我们，同样需在新的一年，建立自己的坐标系。空间维度上，世界已发生改变，断裂的规则同样存在机遇的入口。新年为恢复经济推行的新政，或许便是空间所在。非典时，卖不出去光盘的刘强东被迫开了京东多媒体网站商城，顺丰的王卫趁着航运大跌，让快递飞上天。海底捞无人堂食，发明外卖火锅，送电磁炉第二天收回，从此名声大噪。前路依然崎岖，但仍有目标可觅。时间维度上，我们需重定规划。丢失的时间无从找回，更需重拾效率。不再有疫情当借口，是时候该出发了。1940年，《共和党人晚报》最后一期社论中，加缪写道：今年，希冀幸福将是徒劳的，通过工作去建造幸福才关键。不要希冀任何事，而是要做点什么。不要等待着他人从头至尾地构建你的命运，尤其是当命运仍掌握在我们手中。非典结束那年，我在网吧烟雾缭绕中，看了一部无厘头港片，杜琪峰的《呖咕呖咕新年财》。电影轻松俗套，只有一场场麻将牌，最后杜琪峰想讲的道理也朴素简单：人生如一场场牌局，不仅要懂得如何打好牌，更要懂如何打一手烂牌，成功时不傲，挫折时不燥，心态好，好运自来。想想这三年，世界和我们，好像都缺了一些运势。运势无从左右，但心态可以改变。虽然前路云雨未知，但最艰难的时刻应已过去。汉江清冷的汽笛，教皇苍老的声音，那些奔走、努力与无奈，那些彷徨、惊诧与悲伤，那些折叠的时光与未来的期盼。高烧后疲惫的我们，望向车窗之外，远天有隐隐烟火。车窗的雾已散去，窗外是2023。摩登时刻：谨以此文送别2022，迎接崭新的2023「后台回复」2021

传奇又有新章。一全民抢药的冬天，最暖心的新闻莫过于东北制药的扑热息痛，2毛一片，绝不涨价。这种被称为大白药片的退烧药，已在沈阳西郊生产了50年，而一同走红的，据称能护佑东北孩子的黄桃罐头，在大连罐头厂已生产56年。它们在漫长的岁月中不动声色，自藏底蕴。然而回溯时光，便能发现，它们曾定义过一个国货为王的骄傲时代。那个时代，尼克松访华，国礼是大白兔奶糖；老布什抵京，获赠的是飞鸽自行车。邓小平和撒切尔妇人签署中英联合声明，用的是英雄钢笔，笔尖生产要经37道工序，全面超过派克。钢架稳固，骑遍千里的自行车起名永久；电镀车圈，轻灵欲飞的自行车是名凤凰。奥运首金的许海峰领奖时，穿了一身中国制造：火红的梅花运动装。那一身也成为国民梦想。当年买到梅花运动服的人，最流行穿法是翻起衣领，露出梅花商标。王朔在小说中写道：那年代文青标配，便是穿着梅花运动装，提着海鸥照相机。21岁的张艺谋在咸阳第八棉纺织厂，人生第一次拿工资，便咬牙买了架海鸥4A照相机，开始用胶片记录世界。那些年，国货已成生活的传承。缝纫机是家中重器，收音机要居中摆放；而一辆永久自行车，往往要经手几代，擦得光亮如新。传承最珍贵的奢侈品，莫过于上海手表。表盘上的上海二字，牵连着人们对摩登都市的幻想，而每一位拥有者都会如数家珍告知，上海下方的“19

阻止某种未来。一加拿大奇帕瓦溪，17岁的卡梅隆飞身跃下，远方的尼亚加拉大瀑布涛声如雷。他在挑战潜水。小镇上懂潜水的人不多，仅有两个有证的还是捞尸人。那次，他腰系长绳，跃入水中，由父亲站在码头上拉拽。他想看看世界之下是否还有世界。作为科幻黄金年代长大的少年，他深度迷恋月球、太空和深海。他在家中纸箱上开洞，坐入其中，幻想那就是他的潜水艇。真正涉足深海，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1995年，他筹拍《泰坦尼克号》，说服电影公司拿850万美元实地考察。他得以公费潜水。纽芬兰海岸东南690公里，大西洋3597米碧波之下，卡梅隆乘俄罗斯潜水器一路下沉，直到见到那艘巨大沉船。陆上的帝国模糊了，文明的经纬消失了，那些喧嚣、争吵、豪言、呢喃都阻隔难闻，眼前只有幽暗的深海和折断的巨轮。那艘承载着工业文明骄傲的巨轮，就这般，折戟沉沙，海藻缠身，铁离子正飞速流逝，四十年后，整艘船都将归于尘埃。卡梅隆一共下潜了14次，一次次凝望沉船，同时拍摄消失的鱼类，拍摄岸边奄奄一息的水鸟。他最终明白，工业和自然的对撞已经开始，如不掌握平衡，沉没就是最终结局。海面上的人们对此并无所感，海风卷来的都是令人兴奋的语句。那年，windows开机音乐刚刚奏响，至尊宝刚刚掀开月光宝盒，一个叫WTO的组织刚刚成立，人类正享受漫长和平。卡梅隆却看到了世界倾覆的阴影。他想起了高二时的钢笔画“Flora星球上的春天”，并衍生出82页剧本，取名《阿凡达》。那个故事中，掠夺者是人类，深海即潘多拉，人类侵掠自然，也承受着自然暴怒。多年后，卡梅隆说：这是一种预言，我对现在人类对大自然所做的一切感到深深的忧虑，我想将来也许会受到大自然的报复。1995年的财力和科技，不足以支撑那82页剧本。《阿凡达》深锁阁中，如种子般积蓄力量。1997年《泰坦尼克号》上映，卡梅隆说这不是一个罗密欧朱丽叶的爱情故事，他希望人类能在浩渺海洋前，听见真实的心跳声。《泰坦尼克号》之后，他连拍两部深海纪录片，《深渊幽灵》和《深海异形》，为《阿凡达》储备技术力量。他已感到时间紧迫，世界已开始倾斜，油田泄漏、雨林消失、不断升高的全球温度，他甚至亲历了一次南加州大火。大火漫山遍野，席卷而来，豪宅邻居们逃离，53岁的他换上消防服，把房子喷上防火泡沫，坐在院子看大火扑来，“那感觉就像看到世界末日一样”。2005年春天，《阿凡达》终于启动，代号880。它承载着电影史上最大的野心。卡梅隆说，最终能拍完，已是奇迹。电影中，人类少有地成为反派，卡梅隆说，其实电影并不科幻，因为过度捕捞，海洋中90%大型鱼类已灭绝，“人类只是不负责任的索取，没能给自然充分的尊重”。2010年，《阿凡达》中国上映，黄牛炒票炒出春运感觉，寒风中，大量国人涌入影院，在巨幕上看生命之树轰然倒下。悲伤的感觉弥漫影院，观众第一次直面工业与自然对撞之殇。一如卡梅隆第一次在深海中看到沉船。《阿凡达》上映那年，卡梅隆受邀前往亚马逊雨林。他乘着独木舟，脸上涂抹着油彩，陪当地土著一起抗争毁林建坝。他说“不要忘了，现实世界里也有潘多拉”。二2005年，《阿凡达》开拍之际，卡梅隆在悉尼一个仓库中，同步开启了另外一场冒险。30名工程师，在此用7年时间，完成了卡梅隆自己设计的深潜器：深海挑战者号。最终造成的深潜器，通体绿色，如一枚孤独的子弹。船体有两条机械臂，搭载多个3D摄像机，以及50多盏LED灯。2012年3月26日凌晨5点，卡梅隆乘坐深潜器，独自下潜，沉向马里亚纳海沟，全程10972.8米。亘古至今，只有3人造访过海洋最深处。高压、爆裂、机械故障，多重风险拦在航途，生还率极低。下潜前，老潜水家安慰卡梅隆，“如果听见船舱发出爆裂声，没有关系，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瞬间就变成肉泥了。”深潜器最终落在海沟深处，万米之下，那里荒凉如月球表面。卡梅隆发现了68种新生物，包含一只游荡而过，几近透明的巨大水母。因机械油泄漏，深潜器停留3个小时后返航。孤寂的深海之旅，让卡梅隆心生明悟，“我们每个人都是地球和海洋的契约者，我们有责任改变契约”。上岸后不久，卡梅隆开始思考阿凡达后续的故事。最开始故事只是凌乱的笔记，有关生物、文化以及无尽的海洋。一年后，他召集编剧们，递给他们800页笔记，“你们可以开工了，我们下周开会”。电影中的时间线，和现实一样，间隔了十四年。十四年间，人与自然的平衡正不断被打破。福岛核电站的废水，正倾入东太平洋；北极冻土因升温融化，现出远古的病菌。撞沉泰坦尼克的冰川，早非新闻主角，它们正成群结队，从极地瓦解、漂流、消逝。在澳大利亚，一种名为珊瑚裸尾鼠的小动物彻底消失，它也成为有记录以来，首个因全球变暖而灭绝的哺乳动物。降低碳排放已争吵多年，仍步履缓慢，而狂妄并未停歇。2018年，日本捕杀了122头南极小须鲸，并于第二年重启商业捕鲸。30年间，即便国际高压关注，日本仍捕杀至少30万条鲸鱼。在日本太地町，渔民会将受伤鲸鱼驱赶进海湾猎杀。海湾赤红如血。卡梅隆拍摄了鲸鱼的纪录片，他在阿凡达续作中，虚构了善良的海洋巨兽图鲲，图鲲同样遭遇人类捕鲲队猎杀。故事并不魔幻，相反带着真实之痛。带伤的世界正在加速沉没。多年来，卡梅隆倡导素食，呼吁环保，他的潜水时长已超3000小时，他说，海洋生物每年能吸收10亿吨碳，相当于全球汽车排量。他计划将阿凡达一路拍下去，已无电影野心，仅为警醒。2019年2月，卡梅隆来中国访问，与刘慈欣有一场对谈。他对刘慈欣说：科幻不是关于创造未来的。它关乎阻止某种未来。三拍摄《阿凡达：水之道》期间，所有演员被带到夏威夷海边，进行特训，练习浮潜。某夜，众人夜潜，下潜30英尺，黑暗海中忽然浮现大量蝙蝠鱼，游弋灵动，“那是最接近潘多拉的体验，我们好像和大海建立了灵性”。一切都以卡梅隆的方式推进。2022年，阿凡达续作亮相，在世界最疲倦的时刻。在北京，电影首映正处疫情昏晓分割，最初观影的人们还全副武装，不久后，影院咳嗽声此起彼伏。与病毒搏杀完的人们，虚弱又向往地，看向银幕上的幻梦世界。那是一片澄澈的海。拍摄团队启动了独立研发的水下摄影机，细腻到每个毛孔和毛发。剧组还动用了一个90万加仑的巨型水箱，人工模拟洋流。美丽的珊瑚礁侧，河豚和狮子鱼穿梭，灭绝的蛇颈龙重现，想象中的飞鱼起舞，一切仿佛展示着工业文明涉足前，海洋的原始之美。卡梅隆不动声色地展示着珊瑚礁，而现实中94%珊瑚礁2050年便将灭绝，电影就像是一场共同的呐喊：去铭记、去庆祝、去再次爱上，要保护我们正在失去的东西。电影之外，世界已倾斜如沉船。全世界每天有75个物种灭绝，每一个小时，便有3个物种告别地球与人类。在过去四十年中，地球生物多样性降低了68%。2017年，15364名科学家签署联合声明，指出我们正处第六次大灭绝中。这次灾难与小行星撞击无关，罪魁祸首是人类。今年12月，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峰会，古特雷斯发言称，人类正向自然“发起战争”，人类本身正成为一种“大规模灭绝性武器”。他称，世界已有三分之一土地退化，海洋已被破坏严重，上百万个物种濒临灭绝，全球生物多样性指数安全下限为90%，现在只有79%，并在加速下滑。而随着捕杀动物加剧，大量病毒正在被释放，75%新传染病，由动物传染人类，古特雷斯说：自然失衡正在惩罚人类。《阿凡达：水之道》上映同时，美国正亲历史诗级暴雪，而我们正忧虑前路未知的亚种传播。一只濒临死亡的蝴蝶，扇动翅膀，会引发风暴。那么上百万只蝴蝶扇动翅膀呢？《阿凡达：水之道》散场的午夜，人们轻松走出影院，调侃着孱弱的剧情，回味壮美的特效，少有人能听见激流的声音。世界其实如一艘巨大的泰坦尼克，无形的冰川正等在前路。摩登时刻：沉舟侧畔，重拾敬畏「后台回复」春晚

众生回答众生。一12月17日冬夜，江苏泰州一药店打烊，老板临走前在空调外机铁壳上，贴了6小袋布洛芬。漆黑的夜中，人们匆匆赶来，取药离去，并不多拿。那药是熬过长夜的希望。2022年最后的夜晚，由众生守望支撑度过，这漫长的一年也终于迎来尾声。回望那些特殊的春夏秋冬，宏大叙事消失了，故事的主角，只有普通小人物。4月，上海陷入静止的春天，各个群开始风传来源不可考的互助文档。文档内多为紧急求助：寻找胰岛素，寻找降压药，寻找有通行证车辆运送病人……文档穿过一个个小区孤岛，连起程序员、外企白领和弄堂阿婆，陌生人心愿终由陌生人完成。紧急求助之外，随着封控延长，更多问题不断涌出。知乎上，人们询问如何居家防疫？如何紧急抢救？最后问题细到如何制作罐头储藏物资以及土豆长芽到底能不能吃？每一个回答都能抚平一丝焦虑。没有救世主，命运湍流中，最终拉手的只有共同渡河的人。浦东的孙先生，家了多囤了些可乐。他搬了一箱下楼，放到一楼大厅，留言想喝的邻居自取。有人拿走一罐可乐，但留下一罐辣酱，此后，以物易物越来越多，最后邻居搬来了置物架，将物品摆放自取。一箱可乐换出一间小超市。以物易物不能解决长期问题，新攻略很快诞生：如何团购物资，以及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团长。团长成为那个春天最特殊的词汇。有00后小姑娘当上团长，特意把头像改成莲花，并把名字换为“一生平安”，希望给居民留下稳重印象。她还不是最年轻团长，全上海最年轻的团长只有17岁，一名高二学生。在那个烦闷春天，由他带领130户人团菜度日。有时挨骂，他就写作业生闷气。上海之外，更多物资紧急调配，支援这座大城。有扬州女孩打包抗疫蔬菜时，不小心将手机落入其中。小姑娘姐姐在微博上调侃，结果上了热搜，那车蔬菜发往上海虹桥，结果半个虹桥的居民都在找手机，有人到评论区留言“给个地址，上海人民给你买个新手机。”手机最后被找到，一路接力送回扬州，居委会还特意出个证明：手机来过，人没来过，避免健康码变色。陌生的善意照亮那段难捱的日子，人们苦等解封，也试图留下最后的春光。歌剧演员王乐天在自家13楼阳台，办了一场特殊的演唱会。他用蓝牙麦克风对着楼宇歌唱，竟然找到了在唐古拉山山口开嗓的感觉。唱着唱着，对面一扇扇窗内亮起了闪光灯，摇起了荧光棒，一曲终了，远方楼宇有人接棒唱起《孤勇者》。越是艰难时刻，越需乐观以对。知乎答主薯条她爸，全家都是旅游达人，疫情前旅游最后一站是韩国。那些照片看着像遥远的梦。他在“不能旅行的日子里，我们还能做些什么？”问题下写道，不能旅行，那就转为和朋友们组队露营，带小朋友去户外见山水。组队露营也因疫情不便后，他又带着家人转战徒步，“不管一条线走多少遍，每次都有新的发现”。年底时，他登上了知乎年度视频。这世界时而会遮蔽美好，但变换方式，总能见到风景。二闯过静默的春天后，2022又迎来极热之夏，到处都是橙色警报。在成都，麻雀已热晕，倒在路边。那些在阳光下劳作的人，成为最危险的人。成都武侯区一火锅店老板，在门口冰柜贴出告示：爱心冰柜，免费领取，环卫工人、外卖小哥、交警、建筑工人等，成都高温，您们辛苦了。冰柜里是冰镇矿泉水。几天后，老板看监控发现，人们除了取水，还往里放矿泉水，甚至塞钱支持。最后，还有人偷偷送来了一台冰柜。酷暑中的人们，希望合力熬过这个夏天。知乎上，人们开始讨论热射病相关知识，讨论高温危害，并延展讨论到电力储备。有关高温的话题，浏览量已超1亿。炙热之夏愈演愈烈，灾难很快到来。8月21日晚，重庆北碚区虎头山发生山火，烈焰连天。无数普通人参与了救援，拿着喇叭呼喊的少女，爬山送水的外卖小哥，扛着油锯的父子，熬夜烧饭的老人……有人满身灰烬疲惫不堪回城休整，的哥哽咽，坚决不收车钱。00后龙杰，是一名外卖骑手，业余爱好是摩托车。他喜欢《让子弹飞》里的张麻子，起了网名龙麻子。他和车友们一起骑摩托支援。火场无路，唯有摩托能勉强穿行山林。龙麻子无数次往返，帆布包都磨破了，只能换成背篓。最后，摩托车也几近报废。他是孤儿，摩托车钱攒了好久，但镜头前他不心疼。他用矿泉水浇头降温，“火不灭，我不回去”。他是众多民间志愿者的一员。知乎答主正蓝700，和龙麻子一样，半夜上山，火场已化一片焦土。他的任务是巡山防范复燃。漫山遍野都是灰烬，填充口鼻，最后无从睁眼。他不后悔。他难忘上山前征集志愿者的场面，无数普通人，一呼百应，“

与自己的时代狭路相逢。一12月13日零时，通信行程卡下线，沉入漆黑的夜中。是夜北京大风，狂风掠过楼群和宫瓦，仿佛要将这三年的日子吹得烟消云散。这是破晓前最煎熬的夜，但人们已开始期待春天。通信行程卡取消通知发出当日，旅游搜索热度暴增12倍，机票平台久违拥堵，而新闻里7日至11日的全国客运量，已恢复三年前的四成。去北方看雪，去南方看海，去川渝吃火锅，去姑苏看亭台，被禁锢的心愿瞬息生长，困顿中终于有所期待。在拉萨，民宿老板接到远方来电，信号断续，但难掩雀跃，“终于可以去你那跨年啦”。北京环球、广州长隆、上海迪士尼开门揖客，三亚酒店预订量翻了三倍，济南、太原、武汉、长沙的报纸都在讲重振烟火气，多地已轮发消费券。西安华清宫的水幕下重演歌舞《长恨歌》，大雁塔再现光影流波，仿古唐街的长安衙役，在千余游客前，敲响铜锣，高喊“开市喽”。在苏州银兴国际影城，其经理不久前刚登上新闻。因生意惨淡，他为自救推出午休套餐，没电影可看，但可提供座椅睡眠。午休项目已不了了之，影院今日上映了《扫黑行动》，15日零时的《阿凡达：水之道》也卖出了票。虽然只卖出10张，但好在有了开始。更暖的风来自南方。11月30日，广州十分钟内解除所有管控区，隔日，全城恢复堂食。懵懂的人们走出单元，走出小区，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就像刚熬过一个冰河。水马被搬走，挡板被遗弃，随处张贴的健康码尚未撕掉，但已无人问津。匆匆经过的行人仍小心翼翼，但已步履轻松。12月3日，我的广州朋友终于吃到久违的牛肉火锅。汤汁翻滚，蒸汽缭绕，人声鼎沸。重启生意的老板宣布全场六折，朋友在朋友圈写道“幸福像花儿一样”。广州大道重新车水马龙，二沙岛上重新有帐篷露营，小朋友们在草地上拉着风筝疯跑，妈妈在一旁铺开野餐布，盛满树荫。卖花的女童重现街边，理发店里大妈烫头准备过年，排挡门前重新排队，老板颠勺招呼，有人高喊“唔该靓女！加个云吞面！”疫情并未从这座城市退去，但人们已学会平静等待。年轻的剧本杀店老板受访说，几天前他们刚玩了一个新剧本《一座城，黑暗包围了我们》。黑暗正一点点褪去。11月9日，钟南山在广州对着镜头说：“刚刚有人问我，什么时候能恢复到2019年以前的状态？我的看法是在明年上半年，3月份后，我不敢保证，但看趋势应该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老人依旧神情矍铄，但难掩疲态。三年，所有人都经历太多。2020年1月，他坐高铁星夜驰援武汉，疲倦中仰头睡去，那张照片广为流传。那时，没人能料到，这是一场如此漫长的旅途。二重拾烟火只是开始，接下来更紧迫的是恢复连接。12月4日，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内，两个包机团从嘉兴冒雨赶来，兴奋又焦虑地等待出发。他们多为嘉兴外贸企业负责人，由政府组团出境招商。此前一个月，他们都参加了嘉兴商务局组织的“抢客商、抢订单”双抢竞赛。官方毫不避讳“抢”字。时不我待，一切已耽搁太久。当天，一个包机团飞赴日本，参加在东京举办的亚洲纺织成衣展。许多人已三年未出国，落地参展后才知流行材料已变，急忙电话国内调整策略。另外一个包机团则飞往德国，目标是欧洲食品配料展。此外，嘉兴还有个三个包机团，分赴法国、新加坡和阿联酋。嘉兴包机团出发两日后，宁波千人团飞赴迪拜，团员同为民营企业主。人群中，在宁波从事门窗配件的丁言东，在行李箱里塞了40斤配件样品。他深知会面重要性。夏天时，他熬不住，闯过层层不便，带着样品出国见客户，最终带回200万欧元订单。此次迪拜之行势头不错，有人现场签了6个集装箱的订单，有人完成了2个月的交易额，更多人则收到国外老客户问候：见到你太惊喜了！苏州企业主飞往日本，常熟企业主飞往欧洲，成都的出国招商团起名“川行天下”，福建的招商团命名“福品销全球”。河北的企业主在迪拜展会上，一次收到200张客户名片，满心激动，“对外贸人而言，一次见面，胜过发1000封邮件”。激动的背后其实关乎生死。11月中国进出口总值同比下降9.5%,对美出口连续四个月负增长，已触及3月以来最低位。千人组团的宁波，出发前，外贸企业的订单已连续6周低于50%荣枯线。在官方组团之外，更多企业主已远行自救。衢州商人陆忠建，已完成了34天欧洲抢单之旅，带回订单3500万。铁路、公路、水路、航路，他穷尽所能，有客户开车5小时去机场接他，“太高兴能够见到中国朋友”。对于外贸企业而言，世界的美好在于流动。流动正在持续发生。入境香港已免除隔离，义务的列车正穿越中亚五国，通信行程卡下线当日，杭州亚运会启动开幕式暖场节目遴选，距离四海客来，还有284天。疫情之初，手机游戏《瘟疫公司》，被誉为预言神作。游戏中，病毒百般进化，传染途径层出不穷，力求毒潮覆盖世界。然而，只要人类飞机顽强飞行，世界坚持保持连接，毒潮总会退散而去。三《瘟疫公司》的游戏，在病毒退散后结束。而现实中，一切才刚开始。回到从前的世界，需要大量重建工作，首要重建的便是认知。疫情中出生的幼儿，已习惯了戴口罩的人脸，而更大一些的幼儿，未见过城市外的世界。少年们经历了仓促的中考和高考，青年们经历了不完整的大学，而三年网课形成的教育断崖，急待修复填补。而对于成年人，重建认知更为重要，普及常识，远离荒唐，一切需重回科学的轨道中。疫情三年，坍塌了太多规则，我们需重新撑开世界正常的框架。完成这些的基础，是重建效率。疫情后，需更高的效率，才能追回丢失的时间。生意不好，学业不佳，事业不顺，不再有疫情做借口，命运引擎重启，总需加速投入。当年恢复高考时，到处拉着横幅“把损失的时间夺回来”。那些亲历过十年蹉跎的年轻人，最清楚寸秒寸金的珍贵。重建认知和重建效率之外，最重要的其实是重建希望。疫情三年，最难捱的是看不清明天。当未来混沌，目标未知，生活也会随波逐流。希望不是缥缈的词汇，它其实代表着有规律、有期待、可预知的明天。一切已到轮转的节点。奥地利作家茨威格，一辈子遭遇一战和二战，见过美好世界的坍塌，听过黄金时代的悲鸣，他最后写道：只有经历了光明和黑暗、和平与战争、兴盛和衰败的人，才算是真正生活过。是的，大萧条的炉边夜话终会结束，石油危机的通胀也会戛然而止，东京的楼盘回缓慢回涨，返城的知青会听见汽笛的长鸣，在康波底部的我们会见证疫情的结束。今夜有暴风雪，但暴雪终会停歇。我们总要与自己的时代狭路相逢。12月6日，大面积解禁前夜，梅姐从南方返回河北。她刚刚完成最后的密接隔离。高铁上乘客不多，多是高校要求提前返乡的学生。灯光雪亮，铁轨声规律作响。她说，一切像电视剧中的解放前夜，慌乱，肃杀，但想起天明就会满怀希望。摩登时刻：重启生活，重回轨道「后台回复」日本

隧道尽头的光亮。一卡塔尔世界杯开幕夜，香港屯门广场竖起410寸超大电视转播，电视如巨窗，窗前欢呼如潮，有市民携全家来感受氛围。屯门向南，海滨公园内，6层楼高的超大圣诞树已提前竖起，入夜紫光如梦，冬天刚刚开始，气象已大不相同。去年此时，香港还处在极寒时刻。海外归来的国泰航班，空姐空少隔离期外出，第五波疫情开启。流言攀爬楼宇，穿梭街巷，风声称全港即将停止堂食。1月3日港府辟谣，然而4天后，禁令仍如期而至。禁令要求，全港餐厅晚6点后禁止堂食，KTV酒吧健身房等15类场所关闭，超百场演唱会停办，所有医院停止探视。隔日，香港对英国、美国、澳大利亚等8个国家航班实施熔断。为期14天的管控到来，港人以为很快熬过，并期待不久后的美食嘉年华、单车节和农历新年。然而，1月10日，一名巴基斯坦裔妇人，走出油麻地隔离酒店。因换气设备老旧，她已被隔壁房客感染。她对此一无所知。病毒借她传至她丈夫，她丈夫又去楼宇林立的葵涌邨拾荒。奥密克戎亚种扩散全城。1月14日，港府宣布管控期延长，一路延至2月4日大年初三。花市取消，小学停课，聚会停办，因铜锣湾一宠物店员确诊，全港2298只仓鼠被扑杀。兰桂坊闭门谢客，铜锣湾几无行人，中环广场上罕有地空荡。那广场原本是一场浩大单车节的起点，热闹的人流本计划从此前往粤港澳大桥，骑行穿过碧海。港人在阴云中迎来除夕。大年初二夜晚，维多利亚港一片静寂。闻名世界的烟火秀已停办三年，海上唯余清冷波光。2月4日，香港确诊曲线昂扬向上，2月9日，单日确诊数量破千。此前，香港防疫政策与内地相似，感染者和密接者必须入住社区隔离所，然而随着病例不断攀升，社区床位迅速告急。2月中旬，香港日增病例数万。第一个转变节点到来，港府承认自测抗原结果，并同意轻症和无症状可自行居家隔离。居家自测出阳性之后，大批病患涌向医院，香港迎来最关键挑战。全港公立医院爆满，大批候诊者露宿排队。南下的寒潮不期而至，冷雨反复洗刷香港。因病房不足，大量病床被搬至院内。冬夜为保暖，人们在被子外面加裹锡纸和毛毡。医院内，走廊挤满病人，大量医师支援急诊，一名护士每天要照顾超60位高龄患者。艰难的日子一路延至2月底，港媒称，香港每日至少有3万人排队候诊，平均需等72小时，才能获得一个床位。和病床同等紧缺的还有药品物资。放开抗原自测后，香港药店的感冒药和止疼药一粒难求，超市的米面蛋奶上架即空。因大批货车司机隔离在家，香港蔬菜价格飙升，2月，西红柿和马铃薯价格翻倍。香港陷入罕有寂静。中环兰桂坊的酒吧店铺，黄昏时一片清冷。失业的东南亚劳工，寂寞坐在橱窗前，再也等不来满襟灯火。3月2日至3月4日，香港单日确诊，连续3日破5万，创下历史新高。隔离带遍布城市。乒乓球台裹上塑料，公园长椅画上间隔，荃湾的公共象棋桌被白色栅栏封锁，西贡篮球场的篮筐，都用胶带封住。有形和无形的隔离带，切割着城池。人们缝隙之中，等待春天的到来。二3月3日，香港日增病例7.6万，创历史峰值，数天后，第二个改变节点到来。港府宣布，暂缓全民核酸，并于3月7日上线快筛系统，鼓励市民居家自查。3天后，港府出台《家居检疫手册》，指导居家隔离。香港病例自此开始下降，从日增一万，一度降至日增数百。香港专家称，日增下降的背后，除了防疫措施得当，最重要是香港超八成人口已接种至少两剂疫苗。第五波疫情中，香港九成以上养老院告急，重症者多为老人。而对应数据显示，香港70岁以上老人中，有50万没有接种疫苗。复盘疫情，香港大学医学院院长梁卓伟遗憾称：“香港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成功地为最脆弱的人群——老年人，特别是那些住在养老院的老年人，接种疫苗。”熬过最艰难时刻后，春天终于到来。3月21日，林郑月娥公布“复常”路线图。路线图中写满了康复的步骤。首先是4月1日取消禁飞，重新连接世界，接着是分三个阶段，重启社会。第一阶段，理发店重开，堂食有限恢复，每桌限坐4人。戏院和电影院重开，打过3针疫苗即可入内，《神奇动物园3》一票难求。海洋公园外，超百名儿童激动排队，有少年称要“挑战过山车”。他们已封禁整整一个冬天。元气一点点回归都市，但康复终难一蹴而就。第五波疫情重创香港百业，千家公司倒闭，6成受访市民称收入下降，超500所餐厅关停。香港机场第二季度客运量60万人次，而2018年的数据为7400万人次。港人穷尽所能追逐时间。5月19日，放开扩大，大量娱乐场所开放。各家酒楼迎来久违的喜宴，新人们匆忙结婚，“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沙田马场内，赛马重新飞跑，旺角竹棚，老板翻炒夜宵。铜锣湾麻将馆中，老板清洁全屋，并为每桌配上两瓶洗手液，洗牌一次，就涂抹一遍。关二爷香烛袅袅，老板满面风霜：只要有生意，大家就有饭开，慢慢赶回来。重庆大厦边的烧腊店重新招租，尖沙咀街头有人重卖烤红薯，狮子山上重有看日落的人群，看着海外客机掠过夜穹，重新落至香港。烟火街巷，四海来客，生机总在流转之间。6月15日，香港迪士尼重启灯光秀，当日香港暴雨预警，但游人如织。大雨落下，香港财政司司长，打着透明雨伞致辞，说大水为财。三11月3日，台风袭港，但全港众多餐厅却营业至凌晨4点，人们风雨无阻也要来吃夜宵。当日，港府宣布取消餐厅和酒吧营业限制，港人称“除了口罩，其他限制都没了，香港已经快到复常的最后一步！”。第二天，香港国际七人榄球赛重开，这项国际赛事1976年首办，曾连续举办45年，直到2020年疫情到来。这是香港复常的标志事件，港人热情瞬间爆发，六万五千人涌入赛场，港府特批可在看台饮酒。看台上，几乎人手一杯，无人戴口罩。比赛最后一日，香港特首李家超亮相。他换下西装，套上短袖，拿着啤酒，边看球边呐喊。赛后，球场上空，烟花绽开，仰望的人们有微醺错觉，“希望下一年可更轻松”。李家超在社交媒体上写道：香港已重返国际舞台。东方之珠比从前更闪更亮！11月，国际金融领袖投资峰会在港举行，维也纳爱乐乐团访港到来。当月19日，50人的泰国旅行团抵港，举旗的导游恍如隔世。港人同样筹划着远游，网红博主说当下是玩东京的“黄金时间”，更多人把旅游目的地设在东南亚海岛，“已经憋了三年了”。旅行社开始重新招募员工，大学邮箱里多了海外邀约交流，国泰航空将停在澳洲沙漠的飞机调回香港。为了省钱，那些飞机已在澳大利亚的红土沙漠里停放近两年。11月20日，全港中小学复课，而此前报纸上，已重有了黑帮街头火拼报道。生活正挣脱封印回归旧貌，港人已遥遥看见隧道尽头光亮。香港媒体称，虽然每日仍有病例数据，但港人已不在意每日确诊病例的多寡，对病毒不再畏惧，“已实现了心理免疫”。港人底气源自于疫苗普及，学者称，香港逾95%人口已具防重症免疫屏障，并已有成熟应对措施。11月20日，李家超访泰返回后，核酸检测阳性，6天后，他发文称抗原已转阴，同时呼吁更多市民接种疫苗。港府称，香港防疫绝对不是躺平，而是秉持“科学为本”和“精准抗疫”的原则，在合适时候推出合适措施，与各界稳中求进。当下，香港街头仍倡导口罩，阳性居家需戴定位手环，区域爆发时要强制检测，与病毒搏杀并未停歇，媒体称香港“在疫情中走出疫情，在防疫中放下防疫”。香港已闯过最艰难的冬天，正重拾三年前的世界。他们的底气，来自尊重科学，尊重规律，自信自觉，以及对明天满怀希望。11月19日，香港红馆，郑伊健阔别3年后，重开演唱会。舞台上摆着涌现火光的铁桶，郑伊健说，这是围炉取暖。远方天地肃杀，万物冰封。郑伊健说，这时需要有一点火光，有一点火光，就燃一点希望。摩登时刻：风雪漫漫，重新出发「后台回复」新加坡

有风如昨。一10月5日，辽宁大连渤海边，78岁的米卢走出酒店，他刚刚解除隔离。潮湿的海风瞬息将他包裹，45岁的孙继海仿佛踏风而来，张口就是孙式调侃“真不相信你还活着……”当天，米卢受邀去棒棰岛参加一位球迷婚礼。现场年轻人只隐约知道这位白发老人名头，而年长球迷则无比亢奋。那可是神奇教练米卢，一生漂泊四海，传奇无数，而最神奇成绩无人能及：带领中国男足队，闯入世界杯。婚礼现场，足协官员赠送米卢《足球周报》号外。当年，这份号外曾印刷数万份，散满沈阳城。号外头版是一首60行长诗，开篇称“这是一部圆梦的大片，一号主角是神奇的米卢”，收尾是“他就这样让我们赞叹，我们就这样被他征服”。两天后，米卢携带当年的队员，在江苏昆山踢了一场简单的纪念赛。队员们已大肚便便，白发苍苍，开场前米卢指挥热身，范志毅蹦出一句，“不能热身了，

当不确定到来。一秋夜，北京五道营胡同，小罗晃动手电，在垃圾箱边找到一个裂开的首饰盒。一年前此时，他还在望京高档写字楼加班，下班时，常见路边等车的白领。树影婆娑，气温也比现在高些。他的公司在教育赛道，几经震荡。他熬过四轮裁员，今年夏天时，还是被裁掉了。失业后，他常常失眠，直到刷手机看到“stooping”。“stooping”在推特上风行，意为“弯腰捡拾”，崇尚拾捡旧物，互相交换。八月一天，他第一次出门，在租住地附近胡同，开始拾荒。胡同幽长沉寂，那是他陌生的世界。拾荒者多在深夜十点到凌晨三点前行动，赶在环卫工人上班前。在北下洼胡同，他在垃圾桶边发现了一个蓝色垫子，类似沙发靠垫，看着挺干净。他拍照发到小红书，很快有人留言，“想拿这个给我的流浪狗做冬天垫子”，更多人则对“stooping”感兴趣，他一天涨了一千粉丝。白天的求职进展缓慢，夜晚的拾荒渐成生活主轴。小罗的设备越来越齐全，出门也从步行改成骑自行车。他捡到了首饰盒、摩托车头盔以及折叠桌。后来，他建了“stooping”群，聚拢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群里规矩，新人会更改昵称，用“蹲”字写明心愿，比如蹲个吉他，蹲个蛋糕模具，蹲些旧衣服，以及蹲个钢琴。群友的热情超出小罗的预判，毕竟这三年日子常被排队和囤货填满，“大家见什么都抢，整体就有一种氛围感”。国庆时，他去王府井美术馆边的半地下室，参加了一场“破烂节”。地下室白光明亮，水泥地摊位摆满，摊主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有摊主把想卖的卖完后，剩下的全免费自取。一个做外贸的女孩，拎来一大包卖不出去的衣服，免费发放。小罗用捡来的头盔，换了一个能放绿萝的小置物架，还花10元钱，买了一个星巴克猫爪杯。几年前，这杯还一杯难求，黄牛炒价过千。穿行在摊位间，他忽然觉得这几年人生正滑入不可知阶段。他喜欢浏览豆瓣的低消费研究小组，那小组有15万组员，小组简介里写道：一部分人终于追不上消费主义膨胀式的发展，开始对很多事情失去兴趣。简介援引自三浦展的《第四消费时代》。书中说，日本经历了经济危机、两次大地震、单身社会、老龄化之后，开始进入低消费时代。女孩韩梦也是小组爱好者，常上去寻找省钱攻略。她崇尚走路上班，买廉价面包当早晚餐，平日喜欢购买临期酸奶，并穿梭多个平台，比较克数和价格。今年秋天“酸奶土匪”登上热搜，人们愤怒高档酸奶价格堪比晚饭。韩梦觉得不可思议，酸奶不可能收割她，“只要丢掉消费羞耻心，就能护住自己的钱包”。女孩吴月比她省的更彻底。她用猪肉熬油，自制沥水槽和收纳盒，最后连洗发水都准备弃用，改用无患子果肉。一斤果肉，六七块钱，每次泡水洗头，可以用上半年。在小组内，这样攻略满屏皆是，有女孩发帖，称避免下午买零食的方法，是含自家晒的杏干，“一块可以顶一小时”。杏干贴走红那天，国家统计局发布数据，CPI同比上涨2.8%，创2020年4月以来最高。吴月关掉新闻，去年她回老家山东烟台，准备考公务员。家里缺一张书桌，她自己用行李箱和书，垒了一张桌子。桌子靠近客厅窗边，窗外是楼群与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二吴月曾买过一台胶片相机，相机丢在角落，已落满尘埃。当年，这是豆瓣走红的神机，二手炒得比出厂时还贵。吴月曾计划带它去北京使馆区拍照，拍满地金黄落叶。她在闲鱼激情下单，还多买了两个镜头，然而买后因使用麻烦，很快边失去兴趣，使馆区也一次没去。那些年，她耳边好像总有无数诱惑购物的呢喃声。声浪中，她买了大量零食，化妆品，还在直播间买过黄金首饰。钱不够，便用花呗买。韩梦同样陷在声浪之中。她双十一囤的洗衣液，用了四年都没用完，当年买的3ce眼影，到现在都没开封。她印象最深是2015年的双十一，客厅电视转播着双十一晚会，萧瑟秋夜隐约有了春晚的错觉。电视上打着“抬头看明星，低头买买买”字幕，各路明星争相捧场，连黑衣黑裤的007也一脸憨笑登台造势。那年晚会观看人数超3500万。第二日，马云受访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但我觉得昨天晚上有点过年的感觉了”。他对双十一模式很是满意：双11应该再办100年，这一天的存在可能比阿里巴巴还要长久。他的信心来自那年火红的数字。那一届双十一，淘宝全天交易额912亿元，媒体比喻称，把912亿换成100元现金，能把百里长安街来回铺四遍还有富余。更直观感受火红的是油漆工人。那年秋天，北京数千油漆工工钱暴涨3成，他们要把全城超3000辆快递车刷成双十一红。红色流满全城。而在杭州，电工师傅整夜守在配电房内，防备流量洪峰导致的跳闸。师傅的世界没有红色，但集合红色所有的魅惑：燥热、亢奋以及危险的高潮。那年双十一，一向不爱消费的小罗，也买了件品牌冲锋衣。当年他还在济南读书，已决定毕业做产品经理，选则最稳定的教育赛道。他穿着冲锋衣去了英雄山文化市场。市场上人流熙攘，他以为世界会一直喧闹下去。此后，双十一连年举办，呢喃声渐渐亢奋成呐喊。聚划算在b站广告歌洗脑循环：购物快感可以把烦恼都踩碎。秋天要喝第一杯奶茶，冬天要吃第一顿火锅，恋人要过214、521与七月七，父亲节母亲节圣诞节，每一天都是双十一。日活破两亿的小红书上，吃饭要有异域风情，出行要有不同战袍，住宿要最漂亮的民宿，旅游要打卡所有网红地。妆容有纯欲、心机、斩男不同分类，对应着不同化妆品。网友称，小红书上，10个用户中，8个有Chanel，9个有Gucci，9.5个有Hermès，“不到小红书你就不知道中国女人原来这么有钱。”浮华的梦充满诱惑。雷小山在《廉价中国的终结》里写道：人们喝星巴克咖啡，是为了在咖啡杯里小小体验一把梦寐以求的奢华生活。那梦境中最耀眼的女孩，名叫信小呆。她曾在微博抽中锦鲤大礼包，主办方拉起百米横幅庆祝，横幅上写满了免单旅游的国家和商家。那横幅是消费时代的浮世绘，只是锦绣之下藏着暗流。绝大多数奖品更像是优惠券，交通费等都需自理。三年后，信小呆花光了20多万积蓄，自称过得并不好，并有抑郁倾向，“明年三十，想找份稳定工作”。三在烟台备考公务员的日子里，吴月习惯一天只吃一顿饭，她称之为早午饭。有次路边，她遇到卖葡萄小贩，阳光玫瑰，五元一斤，远低于在北京时遇到的价格，但她依旧走开了，因为家里有没吃完的桃子。她抗拒溢出消费。今年双十一，她什么都没买，连淘宝京东的APP都没打开，“去年双十一买的卫生纸，还剩下十来卷”。韩梦则购买了面膜和眼霜，但精打细算，一切都从实用出发。她说，气氛有些冷，身边的朋友都不聊双十一，改聊大病防治。很多年前，她也转过信小呆那条抽奖微博。但今日，她说不信幸运，更喜欢稳稳的幸福。她最近喜欢浏览豆瓣“反消费主义小组”，小组简介里说，直播带货、网红种草，都是消费主义的裹挟。小组内流行变废为宝、寻求平替，以及假想拥有，以虚无对抗虚无。银瓶乍泄的琵琶声，渐渐隐去。《咬文嚼字》发布2021年消费者热词，平替入选。微博上调查，比报复性消费更受欢迎的是报复性存钱。知乎上有人问什么时候意识到要存钱？回答写道：当疫情叫停了整个城市，却无法叫停车贷房贷、柴米油盐时。去年双十一，百度热搜第一是“双11买东西真的比平时便宜吗”。今年双十一，阿里和京东均未公布双11期间总交易额，新闻稿用了个词，叫“稳中向好”。低消费小组内，双十一话题快速蒸发，恍如朝露，有人又贴出《第四消费时代》里的段落：人们追求的是能让人生和时间充实的消费，而不是耗费人生和时间的消费。不再有夜宴狂欢，不再有数字膜拜，走出消费幻境的人们，开始迎接未知的未来。欲望是旋涡，欲望也是引擎，它让未来的故事悲喜难测。如果以日本泡沫危机为模板，低消费催生低欲望，丧失动力的日本社会，陷入老龄化泥潭，至今仍未挣脱。而如果以美国大萧条为模板，那些走出萧条人们，见过起伏，踩过跌宕，大批实干创业者诞生，萧条是黄金的起点。历史貌似回环，但也仅供参考。每一步选择，都不可逆。双十一那天，北京天降灰雾，能见度很低，不见楼台，也无渡口。小罗下单买了些日用品，以及木工工具。此前他拾到一些木制品，对手工有了兴趣。他并没想以此为主业，但一刨一锯，能让一切回到简单模样。（文中人物为化名）摩登时刻：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后台回复」日本

一念入魔。一十月初，俄罗斯别尔哥罗德号核潜艇，从港口消失，杳然不知所踪。这艘世界最大核潜艇，长184米，排水量超3万吨，装配有近乎无限续航的核反应堆，以及6枚波塞冬核鱼雷。每枚核鱼雷携带200万吨当量核弹头，发射后由AI接管，可远游万里，在海底板块断层爆炸后，将引发500米高海啸，摧毁美国西海岸所有城市。冲天海浪中，遍布着放射性钴，海浪过后，万物俱灭。《每日邮报》称波塞冬核鱼雷为“末日之箭”，“可以毁灭一个大洲”。炮火的轰隆，政客的吵闹，文明的喧嚣，都被冰冷的海水隔断。别尔哥罗德号游荡在黑黝的海岭上，等待最后的指令。海岸之上，恐慌正在蔓延。为防核战辐射，欧洲各国碘片已卖空，德国各州已紧急贮备1.895亿片碘化钾。罗马尼亚总理宣布“已准备给全体国民服用碘片”，波兰则让家长签字：如核战爆发，学生可在没监护人情况下自行回家。在美国，谷歌查询“碘片在核战中是否有帮助？”7天暴增1150%，亚马逊上碘化钾价格已翻3倍，政府斥资2.9亿美元购买大量防辐射药物。新泽西州的公交车车身、购物中心广告牌已出现指南：核辐射后，立即进屋，待在其内，持续关注新闻。纽约地铁车厢内，公共视频开始播放：如果核弹爆炸该怎么做。美国总统拜登在演讲中称：发生核末日的风险，处于“自古巴导弹危机以来的最高水平”。而在他之前，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称：今天，人类距离核毁灭，只差一个误判。潘多拉魔匣的封印正被撕开。而潘多拉的魔性在于：我们以为已将其掩埋，又总不知不觉自己捧出。魔匣第一次打开缝隙，是在广岛。广岛核爆击溃了日寇心防，加速了二战结束，也留下炼狱的人间样本。1945年8月6日，上午8时15分，美国B29轰炸机投弹手按下按钮，原子弹“小男孩”旋转落下，43秒后，轰鸣炸响。轰炸机在天空急转规避，投弹手下望，整座城市已如“黑油滚沸的大锅”。地面上的广岛市民一无所知。3天前，广岛大学的钟楼停止工作，时间恰好停在8时15分。因缺乏零件，时钟一直停在那刻。8月15日清晨，有人还在日记开头写道“时间较早，天气依然温暖而美好”。核弹在广岛市中心上空576米处爆炸，十倍于太阳光的白光炸开，百万分之一秒后，大爆炸骤然开启。爆炸中心的市民瞬间气化，半公里内人类化成焦炭，几秒钟内，7万人生命消失，爆炸点两公里内，一切蒸发殆尽。这只是开始。冲击波以每秒2000米速度扩散，火风5分钟内蔓延全城。路上行人浑身水泡，他们跳河降温，但河水早已煮沸。到处是燃烧呼叫的人，有小女孩寻找妈妈，最后只找到焦黑的影子。火风之后是致命辐射。天空被蘑菇云遮成黑夜，大批民众开始咳血。核爆后20分钟，黑雨倾盆而下，雨水混杂辐射物，广岛35万常住人口中，14万人死于核战。幸存者余生中，黑雨并未停歇。他们中许多人残疾、畸形，罹患癌症。在日本，他们被称为“被爆者”，也是最坚定的反战者。每年，他们都要在东京和广岛集会，反思侵略历史，反对军国主义，反对一切战争：在战争中不会有正确的事，将尽一切努力保证不再让悲剧发生。所有被爆者，都讨厌日落。日落会让他们想起那座燃烧的城市，想起被顷刻埋葬的生活。二魔匣第二次打开，发生在冷战时，灾难同样源于人祸。1986年春日凌晨，切尔诺贝利4号核反应堆，因操作不当，发生蒸汽爆炸，反应堆穹顶被炸开，蓝白光线直射夜空。沥青、石墨、混凝土如流星般四坠，引发一片火海。4公里外的普里皮亚季城内，消防员星夜出发，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准备。在爆炸现场，消防员在无防护情况下投入扑救。他们每30秒呕吐一次，以搏命的方式阻止火势蔓延到其他反应堆。多年后，人们说“是这些消防员拯救了欧洲”。在现场，消防员比尔贡，随手拔掉一根铁棒，便剧烈眩晕呕吐，入院后被称为“辐射人”。他的同事瓦西里也是辐射人之一。他浑身肿胀躺在病床上，不时会吐出内脏碎片。妻子守着他泣不成声，他想递过去床边的橙子，但遭护士警告：不能吃，那个橙子也有辐射。医院之外，以切尔诺贝利为圆心，禁区正不断扩大。爆炸中心的反应堆亮如岩浆，巡视的直升机飞过几次，便因放射报废。最后，大批工人穿着重达20余公斤的防护服，顶着强辐射上阵，“满嘴金属味，试着磕牙，但感受不到牙齿，也听不到声音”。火势渐消，但灾难并未停歇。爆炸发生二十小时后，普里皮亚季市五万余人紧急撤离，动用了一千辆大客车，三趟火车。那里曾是开满玫瑰花的“玫瑰之城”，城中有时髦的电影院，巨大的摩天轮，有15所幼儿园，6所学院，35个小公园，以及无边无际的红树林。那夜之后，玫瑰之城成为死亡禁区，大客车如甲壳虫般在森林中挪动，车中是满心绝望的人们。他们衣物上落满辐射的尘埃。那些尘埃并不仅限于切诺贝尔利周边。放射性粒子随风扑向基辅，扑向白俄罗斯，扑向奥地利，扑向大半个欧洲。白俄罗斯6000平方公里土地无法使用，400多居民点成为无人区，超千所学校和企业关闭。英国超三分之一和德国近一半国土，皆受辐射尘影响。德国南部，时至今日，仍有大量野猪体内检出高放射物质。它们吃了辐射尘落处长出的蘑菇。那些源自切尔诺贝利的尘埃，至今仍循环于土地、河流、蔬菜和牛奶之间。时间长河中，核爆炸仍在延续。欧洲新谚语称“有异常就怪切尔诺贝利”，而科学家说，那不是调侃，放射性危险将持续10万年：那是一场我们终生都无法扑灭的大火。那场火已烧毁了无数人生。因当局瞒报，基辅数日后才听闻事故，瞬间逃离成空城。残存的人紧闭门窗，清洗地板，绝望地搜寻碘片。那些逃离到外地的小孩，往往在新学校遭到歧视。有女孩回忆，班上同学惧怕她，叫她亮晶晶，“这之前和这之后的人生被分割成两个不同阶段，就像黑与白。”850万人受辐射，几代人受煎熬，潘多拉魔匣在漫长时间中一点点合上，切尔诺贝利长满荒草，藏住所有秘密。有探访者游历那片时间停滞的禁区，长风掠过生锈的摩天轮，穿过无门无窗的房屋，发出呜咽的号声。核电站附近，有一片核辐射污染的池塘，两米长的鲇鱼在黄水中游动，巨大身躯看上去就像一艘潜水艇。三魔匣第二次封印后，世界迎来漫长的和平，漫长到忘记黑雨和飞火，漫长到以为永别战争。联合国主导之下，东南亚和南非相继成为无核武器区。苏联解体后，哈萨克斯坦等国自愿放弃所拥有的核武器。1991年起，乌克兰开始销毁核武，2001年，最后一批核武发射井废除。乌克兰五一城城北30公里，废除的发射井被改成景点，被《孤独星球》评为乌克兰最酷的博物馆。博物馆广场上，停放着废弃的“撒旦SS-18”洲际导弹。那是人类研发的最大的战略导弹，能飞一万五千公里，可携带10个分布式核弹头，爆炸当量是广岛的1600倍。巨大的洲际导弹旁，停放着多辆锈迹斑斑的坦克和装甲车，刀枪入库，可任意攀爬。博物馆内，游客花50元人民币，便可乘狭小的电梯，深入地下45米深的核弹发射室。昔年驻守发射井的军官成为景点解说，在他指挥下，游客同时按下1号和2号发射键。警报声响起，信号灯闪烁，军官假作严肃称“导弹已发射，目标华盛顿”，现场一片笑声。笑声最终被炮火打断。今年3月，欧洲最大核电厂，乌克兰札波罗热核电厂遭遇炮轰，核阴云骤起。推特上，《全美洞穴地图》走红，指导人们如何躲入洞穴规避辐射。更荒唐的流行是味增汤，传言称广岛核爆后，常吃味增汤可免受辐射影响。很快，末日调侃变成沉重焦虑。普林斯顿大学构建模型，模拟了俄罗斯和北约爆发核战。模拟中，核战很快升级为大陆核战，最终，美俄将进入“打击社会财富计划”阶段，即互相攻击对方人口最多的30个城市。45分钟内，8530万人伤亡。未参战的国家也无法独善其身，核战引发的烟尘，将引发核冬天，全球粮食产量四年内下降90%，近50亿人将被饿死。核战之下没有局外人。《午夜降至》中写道，冷战时，肯尼迪时刻担忧“整个人类彻底毁灭的可能性”。“一旦我们犯错，我们输掉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国家，还有全世界的年轻人。他们在这场核冲突中没有插手、没有发声，甚至一无所知，所有生命之火却要被核战扑灭。”一切其实并未改变。别尔哥罗德号核潜艇消失后，世界牌局又回到起点。魔匣又被重新捧出，人们终又记起，我们的和平其实建立在威慑之上，黄金盛宴之下，是一片犬牙交错。一同被记起的，还有爱因斯坦生前最后的话。那位魔匣的创造者，在死亡前两日，写下人生最后一个签名，签署《罗素爱因斯坦宣言》。那篇发表于1955年的宣言，用钢笔写道：我们在此发言，不是作为某个国家、大陆或信仰的成员，而是作为人类、作为不知是否能继续生存下去的人类物种成员的发言。宣言中称，未来任何世界大战中肯定要动用核武器，“我们大多数人都无法感情中立，但身为人类，我们须牢记，东西方之间的问题，一定不能由战争来解决。”它成为魔匣上最古老，也是最后的封条。它在结尾写道：人类：记住你们是人类，忘记其它的。摩登时刻：旦夕祸福，一念之间「后台回复」河内

炙热的倒计时。一7月26日，英国科学家洛夫洛克病故，终年103岁。他被评为世界第四疯狂科学家，前三位分别是爱因斯坦、达芬奇和特斯拉。一个世纪如此漫长，他从蒸汽咆哮的帝国，行至数据澎湃的今天，履历上填满传奇。他拥有多个博士学位，60余项专利，研发过血压计和热辐射，五十年代，他试图复活冰冻仓鼠，意外造出人类第一台微波炉。他最伟大发明，名叫电子捕捉器，被列为二十世纪最重要分析仪器。人们用它，终于可观察漂浮在我们世界的颗粒。1971年，洛夫洛克带着电子捕捉器，乘船去南极，发现南大西洋的荒寒之地，空气中仍有氟利昂，一种当时广泛用于冰箱的化工制剂。归来后，他在讲座上公开这个发现，促成台下两名科学家好奇研究。两人最终获得1995年诺贝尔化学奖。洛夫洛克并不在意，他离群索居，不计名利，不依附任何大学和企业，隐居在英格兰南部偏僻小渔村，世界只剩塞满仪器的谷仓。晚年他醉心研究环境，《卫报》称他是“改变人类对地球认知的科学家”。最近十年，老人频频示警：世界正“可持续性后退”，环境将“不可逆变化”，然而警示淹没在喧嚣和调侃中，直至他7月26日离世，直至他离世在一个热得诡异的夏天。7月，NASA公布了全球热感地图，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燃烧，代表高温的红色蔓延大洲，许多国家红到发黑。在美国，40万亩荒地烤燃大火，堪萨斯州数千头牛高温死亡，多段公路暴晒开裂，视频中有司机在仪表盘上烤熟牛排。大西洋东岸的欧洲，高温每一天都在刷新记录。7月19日，英国气温40.2℃，成为该国有记录以来最热一天。往年7月，该国温度在20℃左右。伦敦机场跑道融化，南部高铁铁轨扭曲，谷歌和甲骨文的数据中心同时宕机，报纸上，英国记者将高温称为“地狱之火”。不仅仅是英国，热浪驾起战车，一路摧枯拉朽，葡萄牙、西班牙、法国、德国、比利时、意大利，最高气温的新闻让人看到麻木，全欧洲都在流火之中。阿尔卑斯雪山的冰川崩塌，格陵兰岛的冰峰融化，驻守北极圈的科学家开始穿起短袖，抬头满眼炙热的阳光。那里的冰峰曾被誉为地球上最冰寒的诗句，而今正成瘫软的烛痕。野火吞没了波尔多葡萄酒的产区，热风驱散了凯旋门下的人群，跨境电商上充气泳池的销量一骑绝尘，人们浸泡在水中等待夏日将尽。然而，这个夏天注定无比漫长。在地球另一端，印度西北地表温度飙至60℃，巴基斯坦处处都在浇水降温。6月，日本气象厅放置全国的941个气温观察站，已有338个报告了历史极值。这正值日本梅雨季，梅雨消失不见了。7月，上海迎来最热十日，有人走在路上，皮鞋热到开胶，有人买活虾回家，路上虾烤变了色。报道称，这是1873年以来上海最热的夏天。7月12日，全国351座城市中，近五分之一出现热夜，夜晚最低温度也超28℃，是2020年同期的2.86倍。漫长热夜中，有南京网友发现，今年夏天热到蚊子都变少了。一切陷入燥热和沉寂中。科学家称高温表层原因，是大气环流异常，而更深的根源，则指向那头一直追赶人类的巨兽。我们看不清它面目，却已感受到它炙热鼻息。它一直蹲伏在洛夫洛克最后的时光中，而今终现端倪。7月19日，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称：目前的趋势将至少持续至2060年，我们只有适应。伦敦帝国学院的气候科学家，示警得更为直接，翻译成我们熟悉的句式：这是几十年来最热的夏天，也是未来几十年最冷的夏天。二1965年，美国壳牌公司高管，请教洛夫洛克：2000年世界会是什么样？他们没等来期待中的科幻描述，洛夫洛克说“届时环境将恶化到严重影响你们业务的程度”。那一年咨询他的还有NASA。NASA的问题则关于火星：如何判断火星是否存在过生命？洛夫洛克同样用环境解题，他提出：如果火星有生命，那么环境就会改变，大气成分就会失衡。他用自家厨房的食品罐，拼装制成了第一代原型机。最终，那台机器被维京探测器送至火星，结论是没发现任何生命迹象。然而，有关生命和环境的思考在洛夫洛克大脑中盘旋生长，他开始酝酿一个离经叛道的假说。1974年，洛夫洛克正式提出盖娅理论。他认为，地球类似一个超级生命体，全球生态系统能自我调节，能滋养万物，也能去除对她有害因素。他站在了达尔文的对立面，达尔文认为生命要不断适应地球，而他认为一切是个整体。盖娅假说，引发学界震动，《科学》和《自然》都对论文感兴趣，但无法通过同行评审。最终，那篇论文发表在《新科学人》上，开篇洛夫洛克写道：“一个东西，拥有如此让人敬畏的力量，需要有一个相称的名字来匹配。”盖娅的名字，来自邻居小说家的建议，那是神话中的大地之母，温和且强力。盖娅问世的同年，美国科学院院士布勒克，发表论文《气候变化：我们正处在显著的全球变暖边缘吗？》。论文讲述了三十年间冰川融化，温室效应首次进入大众视野，他说，气候系统正变得癫狂，如同“一只被人类拿着棍子挑逗的猛兽”。盖娅和温室效应，推动了二十世纪的环保进程，联合国召开气候变化大会，并成立专门机构研究全球变暖。在全球化的黄金年代，在二战后最漫长的和平时光中，各国终于放下纷争，联手安抚巨兽，并设立逃离它的倒计时。1997年，《京都议定书》达成，2009年《哥本哈根协议》出台，2015年《巴黎协定》签署，人们在争吵、纠结和博弈中，似乎联手跑了更远。2012年，洛夫洛克一度道歉，“我可能出版了一些杞人忧天的著作，那些可怕的预测或许不会出现，我们的星球不会变成酷热的星球”。那个燥热的未来，似乎只藏在电影《未来水世界》中。无尽的烈阳、倒退的文明、被倾覆的世界都是想象。关掉录像机，依旧是平静的夏天。三巨兽的脚步声从两年前开始变得清晰。澳大利亚的灰烬染黄了南美的天空，东非因为酷暑爆发蝗灾，马达加斯加陷入现代史上第一次“气候变化引发的饥荒”，而在西伯利亚，人们经历了荒诞的暖冬。2021年，加拿大海岸线上出现大量烤熟的贝类，无人拾捡，散发着腐败的气息。那年冬天，巴西罕见降雪，有市民兴奋地对着镜头说“我62岁从没见过下雪”。然而，冷热很快就切换，2022年1月，整个南半球都陷入史无前例的热浪中。季节变得越来越错乱。巴基斯坦气候变化部长雪莉在声明中说：这是没有春天的一年。洛夫洛克的预言书，再次被翻开。2006年，他出版《盖娅的复仇》，“我们如此滥用地球，它可能会调整回到5500万年前的炎热状态”。他在书中预测：到2020

黄霑走了，林燕妮走了，金庸走了，半个世纪的故事，只留下几个最后的配角，港九深巷杂货店中，有时会放郑少秋的老歌：谁愿意解释为了什么，一笑已经风云过。

1978年中国改革开发，1986年，越南模仿提出“革新开放”；越南社科院院长称，就学习中国改革而言，“世界上没其他国家能超过越南”，《经济学人》则直接称越南为“中国模式的好学生”。

那些礼物卖不出去，被当成垃圾丢弃。梅艳芳的歌迷自发组织，去垃圾站捡回礼物，并逐一寻找赠送人，努力将礼物邮回。如同邮回往日的时光。

时代正指向一个城乡日益一体的方向，一个互联网逐步消弭壁垒的方向，一个更多人可以回到家乡并同时连接现代价值链的方向，一个重新实现自己的方向。越来越多漂泊者，告别大城，告别山峦。他们无需逃离，从容离开。

如果想破解军码系统，我们建议更简单的方式。那就是造时空穿越机，穿越回北斗军码设计的时候，在旁边偷听好了。

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那团火已经弱了，拍《古惑仔》需要一把很热烈的火，打个火机都有气势。

那种可怕的、几乎难以用言词形容的、使千百万人忘乎所以的情绪，霎时间让我们那个时代沦陷。全球化结束了，黄金十年结束了，奥地利40年的和平也结束了，留声机唱片仍在缓缓转动，但世界已不再相同。

没人愁客源，日本1亿人口，全年滑雪人次却突破3亿。人们专挑夏天滑雪，没人租装备，自购最低配装备也要10万日元。

梅艳芳走后，媒体采访高晓松，高晓松说他感觉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就好像一个年代的逝去似的，因为他们那个时代，是香港最真诚的时候，真诚的在做事、唱歌的年代。”

张楚傲慢高坐，嗓音低沉。窦唯黑衣吹笛，表情倔强。身穿海魂衫、脖系红领巾的何勇，将一瓶矿泉水淋在头上。他麒麟一跳，直接定格了无数的青春。

那些终老厂区，父子传承的期望，早已成为往事；在艰难转型的九十年代，他们惧怕一切朝令夕改的规则；而失去安全感后，他们漠视一切规则，疯狂迷信于关系网络。

在达·芬奇和航海家们的时代，人类平均寿命35岁；在旅行者号发射时，人类平均寿命64岁，最近十年，人类平均寿命缓慢增长，最终稳定在男性74岁，女性77岁。

拉斯维加斯的枪声，我们可以第一时间听闻；华尔街股市的震荡，我们可以第一时间得知。那些在海外读书的孩子，随时可以和家中微信视频，生活与生活之间，只隔了一层屏幕。

或许在数年之内，每个新生儿都会被绘制基因组图，每个成年人都通晓生命出路。一个熟知基因奥秘的人工智能诞生，一如我们初识阿尔法狗那个冬夜。

过去，AI封存在科幻电影中的未来。阿尔法狗亮相后，AI等候在“不久的将来”。直到生活中的AI痕迹越来越多，我们才明白AI已在“明天”，甚至“今天”。

那些隐藏在灰色冰面下的庞然大物，潜伏在时间角落中的丑陋真相，大公司间的诡诈暗战以及画皮包裹下的真实人性，每一次调查或观察，都反复锤炼着讲故事的技巧。

有一期，崔永元想做一个画家的故事。画家小时逢十年浩劫，听老师说了句林彪不好，就揭发了。结果老师被囚厕所，浸着粪水。画家良心发现，给老师拿去个西红柿。

别墅区的朋友和我提过他欣赏的搬家服务：戴着白手套的管家，如绅士般礼貌入室，用尺子丈量水杯在餐桌上的位置。然后一切小心打包，搬到新家，杯子会摆回桌子上，位置不差分毫。

刘拉索09年时第一次去北京，但不喜欢，和影视剧中描述的不一样，城市风尘很大，胡同也没想象中那么宁静安逸。人们都匆忙地走路赶车挤地铁，神色严肃紧张。

慵懒到什么程度呢？她在知乎上描述：在海边看人捞了1个小时鱼，一排人跟她一样看了1小时。机场候机，看飞机起飞和降落，一堆人跟她一起看了1小时……

美国亚马逊超级仓库内，无数机器人正在货架间疯狂奔跑；欧洲快餐店内，机器人端着汉堡和薯条7x24小时来去自如；而在南非矿井下，电脑正操作精密仪器，向幽暗处进发。

此时，因炒房规模过大，罗兆辉公司的物业负担已超20亿，而为买国际德祥，罗兆辉孤注一掷，将东方红公司股票押在银行套现。同时，他还将国际德祥拆分，转售给其他买家，众筹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