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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布于几年前,作者廖信忠,1977年出生于台湾,现居大陆,著有《我们台湾这些年》《台湾这些年所知道的祖国》等书籍。来源:思想潮流读书时候,有个老师曾经说过,你们不要以为全中国的历史都是一样的,山西就没有经历过南宋。突然意识到自己脑海里存在着的历史“惯性认知”有多么根深蒂固。读历史好多年,却没有意识到地区历史的差异性。就像这篇文章里讲的道理,我们太习惯于自己的历史叙事,而常常会忽略掉台湾自己的历史。如果你还相信历史与当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请你好好看下这篇几年前讨论台湾历史记忆的文章。尊重它,你需要了解它的历史。抗战胜利70周年,北京举办大阅兵;国军方面,也举办多场军力展示及小规模阅兵;北京邀请抗战老兵参加阅兵,国军也要颁抗战纪念勋章给老兵,不限在台湾大陆都可申请;北京说GCD是抗战的中流砥柱,国军说自己打了数场大规模惨烈战役。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小时候家楼下有位独臂老头,我那时候只知道那是以前空袭时被炸断的,有次我很不识相地问:“是日本人炸的喔?”我记得他只是默默笑,什么都没说,我心裡想,日本人太可恶了,空袭台湾。有一天,学校教到“日据时代”,我脑子突然“轰!”一声,对啊!日据时代,台湾是日本的土地日本人干嘛空袭台湾;接著,对我来说更残忍的事实是,空袭台湾是美国人干的,可是,美国在抗战时不是我们的盟友吗?为什么要空袭台湾?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二战末期,日本跟台湾一样是几乎天天被美国轰炸机空袭。原来老人说以前躲空袭不是躲日本飞机,而是躲美国飞机,啥!竟然连国军都空袭过台湾,我知道这些事后,心裡异常痛苦,沮丧了好一阵子。两岸政府在抗战70周年的议题上互争话语权。而台湾社会上,有一群人却在纪念台北大空袭70周年,那场空袭中有3000人死亡。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1945年10月,美军飞机空袭台北一次抗战胜利纪念,不同地区,不同政治立场,不同族群浮现了不同的记忆。1895年,甲午战争清朝战败,台湾被割让给日本,从此,台湾与大陆就走上两条不同的路,渐行渐远。清政府在北方打输了甲午战争,结果在东南边本来八竿子不相干的小岛台湾命运就此改变,当清政府决定割让台湾,对台湾人来说是无可奈何的弃子命运。日本殖民统治台湾五十年,五十年,半个世纪,好几代人,对台湾的影响肯定无法抹去。台湾做为日本“南进基地”,日本在掠夺台湾资源之余,也不遗余力得建设台湾;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接连打败中国俄国,挤身帝国主义列强,台湾做为日本第一块海外殖民地,当时欧洲各老牌帝国主义列强都在看日本的能耐。日本也有不服输的理由:台湾成为日本许多新技术实验的地方,什么新的方法经常是先拿到台湾试一试;没有人能否认,台湾现代化建设的基础,就是在日据时代完成。在日本殖民统治台湾同时,大陆发生哪些事:义和团事件、八国联军、国民革命、北伐、中原大战、对日抗战。战争接着战争,似乎是永无止尽的战争,战乱烟硝几十年没停过,相较之下,除了太平洋战争末期经常遭空袭外,台湾人过着较和平的日子,台湾人过着自己的日子,基本不关心大陆发生什么事。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我又发现另一件让我震惊的事,当时的中华民国南京政府,在1931年到1938年,也就是918事变的那一年,到对日抗战的隔年,在台北设有总领事馆。揭开这些以前我不知道的历史时,年纪还不大的我感到混乱,我如饥似渴想去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当时中国人要到“日本国台北州”需要办签证,台湾人到大陆,也要向台北中国领事馆办签证;每年的十月十日双十节,台北总领事馆举办双十酒会,请在台北的各国使节及侨民参加,日本总督府也会派人祝贺;直到1938年,总领事馆因撤侨事宜与日本总督府不断交涉,最后租了第三国轮船撤侨,降旗,闭馆。@民国22年(1933)国府外交部发的护照,前往”友邦”日本国台湾台北州为什么?这种疑问在我心中越来越大,台湾人在那些年到底是哪里人?这让我彻底混乱在精神方面,日本殖民者首要的当然是抹去台湾人脑子里自认是中国人的观念。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19世纪末的台湾总督府民政长官后藤新平,后来的东京市长,认为台湾人拥有中国人的一切陋习,他总结成三样:怕死、爱钱、好面子,其实就是他对中国人的看法。后藤新平说:“粗野幼稚的当地人民无法理解民权思想,日本国内的文明刑法、民法在台湾不能通用。所以,在台湾以实施建立在‘当地传统习惯’基础上的法制为宜”。一方面,用严厉的法制来治理台湾,一方面又利用“怕死、爱钱、好面子”的特性,常常给予一些小恩小惠。当然,这一切的最终意图,都是要把台湾人在精神上改造得跟日本人一模一样。来台湾的日本人,除了官僚、军人,还有各行各业的老百姓,在1920年的台北街头,甚至有日籍的人力车夫,如果你到台湾东部花莲,还可以找到当年的移民开拓村。经历过被割让易主的那代人,逐渐老去没力再做反抗,新一代的台湾人,在日本教育、日本邻居、日本老师、日本警察、日本同事、日本政府的相对和环境下成长起来,对祖国大陆的概念日渐模糊。@电影《赛德克‧巴莱》一段对话:再过二十年,族里的下一代都变日本人了日本人为台湾带来“质”的改变,至于精神思想方面,日本人认为台湾人是殖民地人民,如果吸收太多先进思潮,民智大开则不利于管理;所以你会看到,就算是高等教育,日本人也只让台湾人读理工医类,不太允许台湾人读政法科,在“纯种”日本人面前,台湾人毕竟是“二等国民”,日子尽管要过,社会当然也越来越进步,毕竟过得憋屈。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电影《赛德克‧巴莱》:日本带来的”文明”到底是什么李登辉日前说“70年前,日本和台湾「同为一国」”,也是说出了事实,绝大多数台湾人的确没有参加对日抗战,可是台湾人有抗日,尽管半世纪来这块岛上不同族群都曾有反抗,或武或文,但都不成气候,后继无力,很快就被捻平;但有很多热血的年轻知识分子,心向祖国,他们想办尽办法到中国留学,对日抗战爆发后,他们参军,参加游击队,甚至还参与了共产革命。这就产生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同样是日本殖民地,为什么战后几十年台湾的反日情绪就不如韩国来得高,甚至有些”亲日”?很有趣的一件事是,台湾人前一刻还在听天皇的玉音放送痛哭流涕,下一刻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才是胜利的那一方,欢欣鼓舞得迎接祖国来接收。我经常在思考两个问题:其一,如果1895割让的不是台湾,假如是山东、或许是江浙、福建,这些地方的居民会有什么样的历史记忆?对日本会有什么看法?现在一般大陆批评台湾“亲日”、“媚日”的声音,会不会同样用在形容这些地方上。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其二,台湾从1895年后就不太知道大陆发生些什么事,不知道什么是GCD,也不知道什么是国共斗争,突然之间就被卷进了内战,如果当年接收台湾的是一“完整”的中国,而不是马上进入内战的中国,现在这些难解的问题是不是都不会存在。@电影《悲情城市》光复初期的台湾知识分子向往祖国的一切,这段里,侯孝贤特别安排他们跟着唱流亡三部曲,但是唱跑调国军来台,台湾人倒真的是万人空巷在欢迎,但很遗憾的,当时台湾人很快得对国府来台接受者失望:比如说,看到跟乞丐一样的国军;看到贪污无能的官僚等等,对比站在一旁的受降缴械日军,对以前日本人的严谨,那是一种多大的心理落差。国府接收台湾后不久,社会就很明显的退步,很多人认为,日本人掠夺台湾资源,但还懂得永续经营来投资;但国民政府对台湾的态度却是杀鸡取卵,把台湾的资源通通送到大陆去支援内战,这导致了金融混乱与物价飞涨。百姓的感受最直接,国府人员的行为及素质百姓都看在眼里,远远比不上以前日本人,一句当时的流行语“狗去猪来”:日本狗,中国猪,狗还会看家,猪只是吃、拉、睡,大官大贪污,小官小贪污。那种失落感有多大?而来台的大陆人士,见到台湾社会又是什么感觉呢?大陆刚打完抗战,把有血海深仇的侵略者日本人打跑了,结果一来台湾,见到处处日本味,当然会觉得不顺眼,进而便会产生排斥而看不起,批评台湾人都受到“奴化”、是“皇民”……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这些形容词有没有很熟悉?日本人统治台湾之初也称台湾人为“清国奴”,现在好不容易回到祖国怀抱,竟然又同样被自己人祖国同胞称为“奴”。日据五十年,台湾一方面受殖民政权的压迫,一方面祖国又认为台湾实质是日本领土,得不到祖国大陆的支持,在殖民主与祖国间同遭歧视与排挤。曾被《亚洲周刊》列为中文小说百强第23名,吴浊流的小说《亚细亚的孤儿》就是在讲这些事:一位日据时代的台湾知识份子一心向往祖国,他在日本饱受欺压,好不容易等到光复,到大陆后又不被认为是中国人而受到歧视误解,历经一连串打击,后来他慢慢认知错乱,最后发疯悲剧收场。你以为“亚细亚的孤儿”是罗大佑唱的那首歌,指泰北孤军吗?不是,那是指台湾。统治管理台湾这块土地的政权来来去去,西班牙人来了,荷兰人来了,明郑来了,清朝来了,日本人来了,最后国民党来了;你说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自己有选择权吗?不管谁来,咬着牙还不是要生活下去。有人说,最有资格自称“台湾人”的,是台湾的原住民高山族。我问了一个原住民朋友“1945年对你们来说代表些什么”,他开玩笑回答“又被殖民一次”。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台湾人受日本人奴化深”的观念在当时大陆来台人士眼里是种主流,你会看到包括后来228事件,全面爆发冲突后,官方仍以此为理由来解释事变发生的主因。@电影《悲情城市》同一批知识分子在228事件后的愤怒被认为是“台Du教父”的彭明敏,在他的自传《自由的滋味》里,提到他的知识分子父亲,在228事件后的痛苦「父亲....彻底幻灭了,从此,他再也不参与中国的政治,或理会中国的公共事务了,他所尝到的是一个被出卖的理想主义者的悲痛,他甚至扬言为身上的华人血统感到可耻....」像彭明敏的父亲,经历过五十年前台湾被割让那代人,见到前二十年各地起义反抗日本,有国仇家恨的那批人,都有这种情绪,更别说这五十年间出生“想像”祖国的那批人,可以说,国民党亲自摧毁了即使在日本统治之下,心还向往祖国的那批知识有影响力台籍知识份子。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1949年,国民党带了150万人到台湾,这个本来只有600万人的小岛,一下增加了四分之一的人口,台湾成了“复兴基地”、“反共的跳板”,从政治、经济、社会,方方面面一切为反攻大陆作准备。尽管在军事上蒋介石相当依赖前日本军官团组成的“白团”,在地缘政治上也与同为东亚岛链的日本走得亲近,但在教育方面,国民党在台湾实施与政治相结合的教育相当成功,一方面诉求反攻,另方面讲求仇日,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日据五十年这段历史不存在台湾史当中,台湾从刘铭传建省、《马关条约》割让给日本之后就消失了,然后下次出现,就是台湾光复,中间五十年,台湾在干嘛?像我这样的70年代生人,以为也在革命北伐抗战,等于将发生在大陆的这五十年间历史,直接移植到台湾五十年一样。前不久我去听了一场座谈会,有位老人谈他们在敌占区下某县城的生活,他说得挺平淡,他们家经营油行,有一天日本人突然来了,可是依然是每天早上开店,黄昏关店,有时到他地进货,翻过几座山要防土匪,过年依然吃年夜饭放鞭炮,除了出入城门要被日本兵检查外,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这时就有一中年男子跳起来破口大骂“汉奸走狗”,言下之意,就是你为什么你苟且偷生?为什么没有起来反抗?为什么你没有跟着逃到大后方?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也许敌占下的生活被认为政治不正确,并不光彩所以避而不提,在大陆,对抗战的历史研究,经常也都是在战场,在大后方,在敌后作战上,却很少听说过敌占之下人民生活状态,也许敌占区太大,每个地方的经验都不同,可是不能否认,即使受到再大的压迫,再大的苦难,即使苟延残喘,“生活”也是存在。战后新一代的台湾人对中国历史记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那五十年间自己的家乡发生些什么事,他们知道黄河长江流经的省份,却排不出台湾由北到南的县市;他们跟著唱《长城谣》歌颂关外,可是不会唱母语的民谣。@吴念真的自传性电影《多桑》讲受日据教育的父亲,与战后出生受教育的子女意识型态上不同,闹出很多家庭纠纷台湾跟大陆这一百多年来,实质有联系的只有1945到1949这短短四年间,绝大多数的民众根本不足以了解大陆是什么,这扇门就关上了。等到40年后这扇门又重新慢慢开启时,台湾人因为长期反攻大陆政治教育及宣传的影响,已经带着另一种有色角度好奇来看大陆。我意并不在重述一次那些所谓台湾“悲情”的历史,事实上,台湾人一大问题就是太常沉溺在自己所谓的悲情历史当中,用太多感动自我的悲情往事作为排拒他群体的理由,觉得为什么别人都不能理解台湾人的想法。本文由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从历史的长河来看,这种悲情真不算什么,任何时代,任何族群,群体,大到一个民族,都有类似的苦难历史与记忆,不仅台湾有,久远一点,以前犹太人有,近一点巴尔干诸民族也有,在亚洲,韩国的“苦海深仇”广为人知,大陆也有“百年国耻”颠沛流离的记忆,就算是发起战争的侵略者日本,被丢了两颗原子弹后到现在也有“被害者意识”,即使到了科技发达卫星已能飞出太阳系的现在,这样的“民族悲情”仍然不断持续发生,比如现在的非洲,现在的库德族。但我不太爱提所谓“历史长河”、“历史巨轮”,因为“个人”的微小呐喊总在这些后人看做“风云”的豪迈叙事中被碾压,风一吹,烟消云灭,尽管这些“悲情”都是历史上微不足道的一部份,真的不算什么,可是没有人会愿意活那悲情的当下,因为不幸的是,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会被“碾压”的那群人。普法战争时期的法国历史学家勒南(Ern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