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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阿富汗看大佛!

国家地理 国家地理中文网 2021-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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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阿富汗研究被称为国际学术界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可惜的是,研究的话语权掌握在欧美日学者手里,中国一直缺席。2018年3月敦煌研究院专家团赴阿富汗,开始了玄奘之后中国专家对巴米扬研究的“破冰之旅”。


撰文:邵学成

摄影:孙志军


过了大约1390年之后,敦煌研究院专家团踏着玄奘的足迹,终于来到了巴米扬。螺旋桨在刺耳的轰鸣声中停了下来,联合国援阿团的雷神1900D飞机平稳落地,远处的巴米扬大佛闯入眼帘——终于安全到达了我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巴米扬石窟依兴都库什山支脉瓦杰山的断崖而建,面对巴米扬河。主窟群东、西两端相距400米的龛状窟中各立一尊巨型石雕佛像,东佛高38米,西大佛高55米。不幸的是两尊大佛于1998年3月、2001年5月被塔利班极端分子炸毁。左右图为炸毁前后的西大佛石窟景象。



近几十年来由于持续战乱和社会动荡,阿富汗的很多珍贵文化遗产毁于一旦。整个喀布尔机场来回游弋着武装车,多国军队的士兵荷枪实弹对每一位旅客反复检查,喝令人们不得使用任何电子设备、不得拍照……走出机场没来及与迎接人员寒暄,就立刻被塞进中国大使馆安排的装甲车,透过暗色防弹玻璃,喀布尔的一切都灰蒙蒙的。


摄影:ANDREW QUILTY/OCULI


巴米扬位于古丝绸之路上,是希腊、印度、波斯文化的交汇之地,山谷寺院营造和石窟开凿时期经历了贵霜、萨珊、白匈奴和突厥四个时期。贵霜王朝辖区内的犍陀罗地区产生了最早的佛教造像、这是一种受到希腊-罗马艺术风格影响的雕刻艺术。


3月下旬是阿富汗传统的诺鲁孜节,但ISIS等恐怖组织向所有阿富汗人民发出了“死亡威胁”,他们宣布反对任何新年庆祝活动,威胁任何参加活动的外国人都将会被处死,为了显示他们的淫威,时不时在一些文化机构附近制造自杀式爆炸事件。


诺鲁孜节,字面意思是“新的一天”(也称为Norooz和Norouz)是伊朗元旦的名字,也被称为波斯新年。

(该图片来源于维基百科)


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阿富汗妇女

摄影:PAULA BRONSTEIN/普利策危机报道中心


此时此刻,巴米扬石窟管理员阿巴斯已经等候我们多时。


巴米扬石窟管理员阿巴斯。


由于连年局势动荡,巴米扬地区很久没有来过外国专家团队。阿巴斯看我焦急的神情,淡淡笑了,他说:“邵,你们中国人的祖先来过,也是在这个季节,他是一个和尚,他帮助我们记录了巴米扬过去的故事。”“是的,我知道,那是玄奘法师!”


玄奘西行图

(该图片来源于维基百科)


公元629年左右,大唐僧人玄奘穿越兴都库什大雪山,到达巴米扬山谷,在这里居住了两周左右。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录了当时这里的社会风貌和宗教繁荣景象,其中写道:“伽蓝数十所,僧徒数千人,宗学小乘说出世部……王城东北山阿有石佛立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曜,宝饰焕烂。”


“从那之后,你们就没人来过了。”阿巴斯小声嘀咕。


巴米扬省某个小村庄的孩子

摄影:ANDREW QUILTY/OCULI


巴米扬东西大佛在1998年3月、2001年5月被塔利班极端分子陆续炸毁,大部分石窟遭到破坏,居住在石窟里的原住民也遭到了屠杀清洗,这个物理性的灭佛事件不仅让人类文明蒙羞,也被某些人悲观地认为是巴米扬佛教考古美术研究的终结。


巴米扬石窟被炸毁的西大佛残片保存在大佛周边,这些材料是研究大佛建造和解释佛衣塑造过程的重要依据。


“塔利班极端分子为什么要炸毁大佛?”我问道。“他们是疯子,因为他们想毁掉我们民族的一切,想灭绝我们民族的文化,彻底摧毁我们的自信。但是你知道,他们不可能的,不可能实现的。”阿巴斯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涨红了脸。“我的父亲和塔利班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直到死,也没有投降,因为我们是正义。”


在阿富汗内战期间,阿巴斯的父亲因为拒绝参加炸毁大佛的活动,惨遭塔利班极端分子杀害。阿巴斯成为孤儿,逃亡伊朗,当了数年难民。


Hazrat Ali,16岁,阿富汗难民。他正在贝尔格莱德中央火车站后的火堆旁取暖。

摄影:DANIEL ETTER, UNHCR



在阿富汗,喀布尔的难民营中。一名无家可归的阿富汗女子抱起了她的孩子。根据国际特赦组织数据显示:仅在2016年,就有120万阿富汗人沦为了境内难民。

本图摄影:Ali Hamed Haghdoust ,你来掌镜


2003年巴米扬遗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世界文化遗产,阿巴斯在这一年也结束了伊朗的难民生活,回到了阿富汗。


巴米扬省政府派出的安全部队全程护卫敦煌研究院专家团。


战乱对石窟造成了巨大破坏,但是福祸相依,一些石窟中新的材料也意外出现在人们的视野。1996年学界就已经传出巴米扬出土了新文书的消息,说在东大佛以东1.2千米一处石窟中发现了总数约1万件写本。2003年东京文化财研究所在对巴米扬石窟进行预备调查的时候,又在石窟内收集到20多片写本。


巴米扬石窟装饰纹饰中有大量唐草纹,这种纹饰可以追溯到印度笈多王朝时代,这些装饰碎片被收集保存,有待进一步研究。


此外,日本考古队在一个石窟内对被污垢覆盖的天井进行修复时,发现了唐草纹样装饰中,间隔配置的动物图案,这些动物图案与唐草纹样纹理线条融合在一起,研究人员推测,如果这种装饰组合全部存在,纹饰带总量应该是12对(24个)动物。而这种在红色背景上融合动物形象的唐草装饰纹样,在印度阿旃陀石窟第17窟中也可以发现,所以这些纹样可能与印度笈多朝美术有关联。研究人员对巴米扬壁画的油彩进行了检测,测出其中含有核桃油和罂粟油,由此研究得知,巴米扬油彩技法是目前发现世界最古老的,巴米扬壁画也可以称为世界最古老的油画。


这幅泥质地仗壁画,出土于阿富汗Delbar jeen Tepe遗址,绘制年代为公元前1世纪-公元3世纪,最初应该是一面装饰墙的一部分。残存的画面上展示了一对王子和公主(或许也是国王和王后)的头和脸,图画描绘的人物眼睛和王子的耳饰,具有显著的中亚艺术特征。


考察首先围绕东大佛进行。东大佛和周边石窟属于巴米扬石窟中开凿较早的,也是被塔利班破坏最严重的石窟。德国考古队根据大佛的碎片测定,东大佛的建造时间是在6世纪初期,相当于巴米扬石窟修建的第1期,这应该是巴米扬最初的营造时期。第1期中的J窟群和M窟都离东大佛距离较近,应该是东大佛开始营造时就已经存在。


环绕东大佛周边的C、D、D1、A诸窟,经测定属于第1期的后续阶段6世纪中后期。这一时期壁画和彩塑中存在大量供养人形象,这些供养人的服饰和姿态都是一种宗教的皈依形象。


出土于阿富汗北部阿汉加兰堡寺院遗址的女供养人头像,雕塑材料是含有石膏成分的黏土,在犍陀罗佛教艺术晚期被广泛用于塑造佛教塑像。


阿巴斯说:“2001年,我那时候19岁,也被塔利班抓到了石窟里面关押起来。他们毒打我、不给我饭吃,我看见了塔利班首先是使用炮击巴米扬大佛,用坦克车、榴弹炮对大佛进行轰击。但百余发枪炮弹轰击之后,大佛基本没有什么大的损坏,依然不倒。因为塔利班的战车都属于落后的旧式武器,而大佛是在坚固的岩石上雕刻出来的,单纯使用炮击是无法完全破坏的。另外,巴米扬有神佛保佑,也是我们的祖先。”


调查中发现,由于长期缺乏必要的保护和维修,很多飞鸟原来寄居在东大佛石窟内,大佛被毁之后,这些鸟一直盘旋在空空佛龛上、每天不厌其烦的嘶吼着,阿巴斯说这些鸟有灵性,它们是大佛的碎片变的。


收藏于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这只大理石制作、穿着凉鞋的左脚雕刻,出土于阿富汗北部的希腊化城市阿伊哈努姆的一座希腊风格神殿里。


依据德国考古队的年代检测,在东大佛造立后不久,同样是第一期的6世纪中期,西大佛也开始开凿,东西两大佛同时并行营造,周边的石窟建筑也陆续营造。这时应该是丝绸之路繁盛的时期,往来的商旅大量交易,让巴米扬这个山间小国获得了巨额财富,巴米扬山崖上发生大规模的营建活动,佛教美术开始飞翔。从东西大佛佛龛上观察比较,可以发现西大佛修建时吸取了东大佛的建造经验,修造技术得到了改进——西大佛的佛龛更规整整齐,三叶龛呈现出优美的弧度。


巴米扬167石窟的内部装饰像犍陀罗样式的佛塔。从下往上分为三层,在中央圆穹顶藻井的四周斜面上,装饰着有胡须老人的面部浮雕。


在重要的C、D(164、165、167、168)石窟,专家团花费了大量精力,这两个石窟群保留大量壁画和丰富的图像信息。在这里,专家团发现了从未见记录的供养人图像。我们问阿巴斯,之前有人发现这些内容吗?阿巴斯直摇头。


阿富汗巴米扬省弗拉迪山谷里哈扎拉人的孩子们欢快地奔跑,他们背后是弗拉迪石窟,有些洞窟被用作仓库或圈养牛羊。


公元629年左右,大唐僧人玄奘穿越兴都库什大雪山,到达巴米扬山谷,在这里居住了两周左右。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录了当时这里的社会风貌和宗教繁荣景象,其中写道:“伽蓝数十所,僧徒数千人,宗学小乘说出世部……王城东北山阿有石佛立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曜,宝饰焕烂。”


巴米扬卡莱卡法里城堡,位于周哈克和巴米扬之间,周边分布一些废弃石窟,石窟内部已无装饰内容,这些石窟属于巴米扬石窟的分支,在宗教职能上看,应该承担着辅助分流的功能。


玄奘当时记述巴米扬古代国家“梵衍那”的疆域,东西两千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大都城”巴米扬山谷长六七里,有众多的朝圣者和修行者。巴米扬周围还有卡克拉克、高鲁高拉、弗拉迪、周哈克等石窟,周边还有7-9世纪的历史遗迹,可识别出驿站仓库、城防堡垒和防御工事等。艺术史界将这些兴都库什山区的石窟艺术归属定义为“巴米扬风格”。


巴米扬的农民用二牛抬杠方式春耕。巴米扬地区主要居民是哈扎拉人,有学者说哈扎拉是成吉思汗及其后人西征后在阿富汗留下的驻屯兵的后裔。玄奘记录在阿富汗看到和中国人一样的人,人们认为巴米扬大佛脸像哈扎拉人,这些都说明他们在成吉思汗之前就已经在阿富汗。


敦煌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在阿富汗巴米扬石窟考察。


中国史料记载,公元7世纪大乘佛教在阿富汗受到显著的尊敬,此时一种新的佛教样式密宗出现,密宗繁衍出的艺术最终占据了喜马拉雅山脉和周边地域,卡克拉克的天井中绘制的同心圆千佛壁画就有密宗的意味。


巴米扬佛教繁荣的第一个时期:


3-5世纪,这一时期阿富汗东部的喀布尔周边,佛教也非常兴盛,但这个时代在5世纪末期被终结了,佛教寺院遭到了暴力毁灭,出土物中有大量被亵渎毁坏的塑像,地层中有木炭灰烬堆,可能是来自萨珊或者白匈奴的战争袭击,让巴米扬佛教第一次被毁灭



巴米扬佛教繁荣的第二个时期:


6世纪中期,这一时期兴都库什山脉南北在政治上都隶属于突厥,玄奘到达时该地区正处于佛教繁盛的状态,也有可能巴米扬地区是白匈奴或者其他游牧部落占据,但是政治上从属于西突厥。大佛和石窟在持续繁荣发展将近300年后,9世纪时巴米扬山谷的寺院遭受了一场大火,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毁于那场大火,这是巴米扬佛教的第二次被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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