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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恶”,究竟从何而来?

陈赛 三联生活周刊 2019-12-13


在本期封面故事中,我们以多起青少年犯罪与霸凌事件为主线,走访了施害者、受害者,也走访了检察院、犯罪专家、司法社工、心理专家,以探寻“少年之恶”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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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他们:伤害从何而来】

主笔 | 陈赛

为什么一个看似有点怂、有点自卑的13岁少年会犯下强奸、杀人的罪行?为什么一个女孩会逼迫另一个女孩脱衣服、下跪、磕头,殴打到遍体鳞伤?为什么一群青少年会像看好戏一样看着一个同班同学跳楼,不但无动于衷,还大加嘲讽? 为什么一个孩子会对另一个孩子做出极端残酷的行为?

几个世纪以来,很多学者试图对“恶”做出解释,包括神学的、法学的、哲学的、社会学的、心理学的。因为邪恶挑战我们关于自身和世界最基本、最重要的预设,而“邪恶为什么存在”这个问题事关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
欧洲中世纪神学家托马斯·阿奎纳曾经写过,在世界上有邪恶存在这件事情,是基督教信仰与教条最大的障碍。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比邪恶的存在更挑战对上帝的信仰。如果上帝是全善全能的,为什么他会允许邪恶存在?
插图/老牛
但是,比起成年人的恶,更令我们感到触目惊心和难以面对的,是未成年人呈现出来的“恶”。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理解这些“恶”的行为?或者说,这些行为,我们真的可以称之为“恶”吗? 我们可以称一个13岁的孩子是反社会型人格或者精神变态患者吗?
专业研究者会避免这样的词语,因为它们内含太多的污名和决定论,更中立的说法是这些孩子“具备系列冷酷无情的特征”,比如缺乏共情、悔恨、愧疚感,情感冷漠、攻击性、甚至残忍,以及对惩罚的漠然。甚至于他们犯下的恶行,也不应该用“罪”(crime),而应该用“少年罪错”(juvenile delinquency)——1817年在纽约防止贫困协会的调查报告中,美国首次公开使用了“少年罪错”一词,意指犯法、怠学怠业在街头游荡,或欠缺正常家庭的不满21岁的人。
科学在一定程度上支持这样的说法,因为根据神经科学的研究发现,在一个人的发育成长过程中,像前额叶这样进行决策和情绪管理活动的大脑分区发展最晚,到青春期结束才能成熟。所以虽然少年具备了一定的辨别是非和自我控制能力,但不能像成人一样严格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时,人类在14岁左右进入青春期后,大脑结构重塑,特别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对威胁、奖励的感知也与成人不同。

电影《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改编自一桩真实的少年杀人事件
但是,在关于“恶”的讨论中,科学到底有多大的发言权呢?我们真的能冷静、客观地看待这些行为吗?
从某种角度来说,“恶”是一个极难讨论的话题,因为其中蕴含的恐怖过于巨大,几乎没有语言能够传达。比如,与杀人相比,霸凌的恶劣程度固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它同样强烈挑战我们对于人性的基本信念,以及我们关于孩子、关于少年的基本认知。
一个中学心理督导师曾经告诉我,旁观者能从摄像头的视角里看得到的“欺凌”固然是“欺凌”,但被欺负的感觉,远远超过这个。比如,在班级里,如果几个人看你不顺眼,他们有很多方法,可以在不违反任何规矩的情况下让你很难受。几个眼神,就有可以有巨大的杀伤力。“年轻人就是有这样的直觉,监控镜头下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你却感到身在炼狱。而当他们发现自己有如此操纵他人的能力之后,甚至会欲罢不能,就像小孩子捉弄小动物一样。

《少年的你》剧照
在本期封面故事中,我们以多起青少年犯罪与霸凌事件为主线,走访了施害者、受害者,也走访了检察院、犯罪专家、司法社工、心理专家,以探寻“少年之恶”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我们试图从这些青春期少年的视角出发,去看看他们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每日生活在其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触发了他们的“恶”?这些“恶”,到底是他们天性中携带的攻击性失控,还是后天教养环境的忽视或社会文化的腐蚀?他们是如何看待、感知和体验自己的行为的?社会网络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们的情绪、认知、心理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些“恶”与他们所处的人生阶段是否有特殊的关联?与我们这个高速运转的浮躁时代又有什么关联?在放任与刑罚之间,一个社会到底应该如何设立它的界限?

俄罗斯Iksha的少年犯劳改营,未成年服刑人员在进行劳动改造 | 视觉中国供图
在《行为:关于人类最好与最坏的一面的生物学》一书中,斯坦福大学生物学与神经科学教授罗伯特·萨波尔斯基探讨了一个与我们非常类似的问题,为什么人类一方面可以互相屠杀,另一方面又表现出无私的善意?
人性,当然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但这本书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它以一个非常具体的行为为起点——假设某一天某一刻,一个陌生人突然激动地冲你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手枪的东西。这时候,你手里刚好有一把枪。于是,你开枪了。然后,你发现对方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手机。
从“开枪”这个行为发生的瞬间开始,作者以一种“时间倒流”的方式不断追溯,从这个行为发生前的一秒钟起,倒推到几分钟之前,再倒推到几个小时之前,然后一直倒推到几百万年之前,在这样一个长长的时间链条上探寻这个行为背后的动因。
在这个行为编年史的解读中,你会发现,作者一直在提醒我们小心一个思维的误区:不要以为某个大脑区域、某种荷尔蒙、某个基因、或者某个童年经验,或者某个进化机制可以解释一切。恰恰相反,每一个行为都有多重的因果关系。
插图/老牛
当我们问“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一个行为?”时,我们其实是在问一系列的问题:在这个行为发生的一秒钟之前,他的大脑里发生了什么?从几秒到几分钟之间,什么样的环境刺激影响了他的大脑?从几个小时到几天之间,什么样的荷尔蒙使他的大脑对这些刺激变得更敏感?从几个星期到几个月之间,什么样的经历重塑了他的大脑对这些压力的反应?
他的青春期阶段,当时尚不成熟的前额叶皮层如何塑造了他成年后的样子?他的童年,也就是早期生命经验如何影响之后人生的大脑功能与基因表达?当他还是个受精卵的时候,哪些基因编码了那些荷尔蒙和神经递质?再到文化,文化如何塑造了他生活的社会环境,以及生态因素如何塑造了他所在的文化?最后,我们一直追溯到几百万年前,看看暴力与善意的行为到底是如何进化的。
以同样的链条和视角来观察少年的“恶行”,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呢?也许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情境的重要性。当我们解释某个行为背后的动因时,要非常谨慎,不要轻易下评判。而且,我们要意识到,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变化的可能,时间带来的变化,经验带来的变化,环境带来的变化。最重要的是,个人会变化,大脑会变化,新的神经元会产生,新的回路会连接上,旧的回路会断开,换一个情境,一个坏的行为可能转变为很好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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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更多精彩

| 封面故事 |

  • 少年的他们:伤害从何而来(陈赛)
  • 困顿少年与他们的成长(王海燕)
  • 大连少年杀人事件:环境、青春与恶(王海燕 郜超)
  • 校园欺凌:被忽视的“精神绝症”(王梓辉)
  • 姚建龙:什么是罪错少年需要的正义?(刘畅)
  • 何挺:没有一夜成年的一天(刘畅)
  • 那些电影里的“少年之恶”(宋诗婷)
  • 校园霸凌高危国:新西兰的应对与困局(吴丽玮)
  •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陈赛)
  • 《少年的你》那个“温岭少年”(郜超)
| 社会 |
  • 时事:约旦河西岸的生与死(刘怡)
  • 调查:告别白石洲(张从志)
  • 调查:拯救乳房:乳腺癌患者的生死博弈(严岩)
| 文化 |
  • 文化:“24亿”艺术品失踪?跨国展览的生态链(陈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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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三联生活周刊》#封面大使#黄觉,在表现校园霸凌和少年犯罪的热映电影《少年的你》中,饰演了警察老杨。虽然戏份不多,但这个角色却是影片的“题眼”——人长大了,才学会同情。面对两位犯错的少年,历经沧桑的老杨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有着不为人知的纠结:“他既觉得两个孩子应该为这个事情负责,又觉得他们还小,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应该给他们一次改错的机会。”黄觉本人也认为,大部分恶性事件中的孩子都缺乏社会家庭的关注,希望学校、家长以及社会,多注意他们的心理变化。

点击上图听黄觉聊聊《少年的你》中“老杨”内心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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