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暴力裁员：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

文 | 谢九

最近，一位身患重症的网易员工遭遇公司暴力裁员，在网络上引发巨大关注。舆论压力之下，网易不得不公开道歉——对不起，我们做错了。

也许很多人可能会感到震惊，中国最顶尖的互联网公司，每年利润数百亿元，怎么会对自己的员工如此冷漠无情？其实这并不奇怪，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互联网公司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也都背负着各自巨大的压力。

比如网易，最近几年游戏主业的增速放缓，电商业务始终难有实质性突破，甚至不得不在今年将网易考拉卖给了阿里，网易有道虽然近期在美国上市，但是业绩上依然亏损，而且亏损持续扩大。网易刚刚公布的第3季度财报显示，公司收入增长了11%，和去年同期35%的收入增速相比大幅放缓。当收入增长面临瓶颈，只有通过控制成本费用，才能避免净利润进一步下滑。在控制成本的要求下，对于公司执行层面的人员而言，眼里最关心的就只有业绩考核背后的一个个冰冷数字，从而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关怀。

互联网公司对于被辞退员工表现冷酷而不是温情，还可以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激励”那些在职的员工更加拼命，否则就有可能惨遭淘汰。长期以来，互联网行业的高薪一直为外界所艳羡，但是最近，这个行业的工作高强度也逐渐被更多人所知道，前段时间，国内的程序员们甚至打造了一个“996.ICU”的活动，通过“工作996，生病ICU”这个口号，高调曝光了互联网公司的高强度压力。如果这些码农们目睹了网易员工被暴力裁员的遭遇，估计会加倍珍惜自己还能够拥有996的机会。马云就曾经表示，“BAT这些公司能够996，是我们这些人修来的福报。想一下没有工作的人，公司明天可能关门的人，想想公司下季度收入都不知道的人。”

人们之所以对网易暴力裁员的事件给予巨大关注，一方面是因为同情弱者的本能，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从这位网易员工的遭遇，很多人也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今天发生在网易员工的事情，明天可能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位网易员工可以通过一篇刷屏文章，将公司的内部纠纷演化成公共事件，最终迫使网易道歉并且以更积极的态度来解决问题，但是，大多数人并没有这么“幸运”，在遭遇不公正待遇之后只能默默承受。

当前经济形势下，裁员盛行，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会遭遇什么不测，在网易暴力裁员事件背后，人们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自己突然也遭遇了不公正裁员，该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一个悲哀的现实是，作为一个弱小的个体，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武器可以保护自己。

图 | 视觉中国

如果是在发达国家，人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工会组织。因为个体很难对抗强大的资本，只有通过组织才可能和大资本平等对话。所以在发达国家，各种工会组织异常强大，甚至一些大公司在工会面前也不得不低头，比如最近几十年美国制造业衰落，很多人甚至“归罪”于美国的工会组织太强大，因为过于保护工人利益，使得美国工厂背负了巨大负担，以至于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越来越弱。我们国家虽然也有工会组织，但是大多数时候形同虚设，主要职能在于组织公司活动，而不是为员工利益挺身而出，在员工最需要的时候，估计很少有人会想到寻求工会的帮助。

在政府层面，我国对就业问题一直给予极高的关注，过去很多年中国经济一直寻求较高的增速，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在稳就业。但随着最近几年经济增速放缓，就业压力也难以避免上升，当企业因为经营困难而陷入裁员压力时，政府也不可能过多干预，否则相当于变相增加企业经营负担。

从政府角度来看，能做的也只能是尽最大努力稳定就业市场。去年年底，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做好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促进就业工作的若干意见》中，最引人注意的一条是，“对不裁员或少裁员的参保企业，可返还其上年度实际缴纳失业保险费的50%。”对政府而言，既然无法干预企业的微观经营，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鼓励企业减少裁员。

图 | 视觉中国

对于个体而言，法律武器是不多的选择之一，当裁员风暴来临时，员工至少应该对《劳动合同法》有一些基本了解。比如在涉及到用人单位和员工解除劳动合同时，有些情况下单位必须给予经济补偿，有些情况下单位必须支付赔偿。经济补偿是按劳动者在单位工作的年限，每满一年支付一个月工资的标准支付，也就是通常所说的N；如果没有提前30日通知员工，还要多支付一个月的代通知金，也就是N+1；如果是用人单位违反劳动法规定解除或终止劳动合同，劳动者要求继续履行劳动合同的，用人单位应当继续履行；劳动者不要求继续履行劳动合同的，用人单位应当按照经济补偿标准的2倍向劳动者支付赔偿金，也就是2N。

当然，无论单位最终补偿或者赔偿多少，最终也改变不了失业的命运。当前经济形势下，对于个体而言，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不断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做到无可替代，才能尽量在冬天中幸存下来，就像网上的段子所言，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搞得满身才华。但事实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在职场上做到无可替代呢？正因为没有外部依靠，很多人在遭遇公司的不公正待遇之后，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只有像网易员工这样被逼到绝路上的，才不得已选择在网上公开对抗。

不仅是员工缺乏维权渠道，国内很多领域也都是如此，因为缺乏合理的疏通渠道，很多事情最后就以非常激烈的方式呈现出来。比如今年4月份，西安的一位奔驰女车主被逼无奈，只能坐到汽车引擎盖上哭闹，最终将一起普通维权演化成公共事件才获得合理赔偿。只有将事情闹大，才有可能引发关注获得解决，如果这就是当前中国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成本和代价也未免过高。

经济压力之下，未来还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裁员风波。中国一直强调“就业是最大的民生”，如何以制度化的方式保护员工利益，化解裁员矛盾，而不是将每个弱小的个体逼到绝路上以死相拼，已经成为当前亟需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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