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树，你好吗？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在几位学妹的簇拥、围观和指点下，中山美穗饰演的藤井树翻开了校图书馆的那本《追忆似水年华》，拿出封底页夹着的借书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翻过借书卡，看到了背面关于中学时代自己的素描画像。豆瓣上，《情书》这部电影的最高赞短评写的是，“那些没有开口的告白，最终还是让你听见了。”

  文 | 张宇

疫情之下的经典重现

在全球疫情的大背景下，海外的影视行业仍然没能恢复到往日工作状态，这直接导致了一向较为倚重进口影片的中国院线从去年开始稳步走起了经典重映路线。从《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到今年引发影迷狂欢的《指环王》，再到特意挤进“520”档期的《情书》，以及已经确定引进，正在定档路上的《天堂电影院》……可以肯定的是，未来还将有更多曾经深深打动观众们的经典老片出现在大荧幕上。

不管是官方海报上特意注明的“4k重制”，还是近年来国内猛增的“3D IMAX”影厅，对于像《哈利波特》和《指环王》这类特效大片来说，在重映时可以较为轻易地找到除了情怀之外的卖点。而对于在技术和观影体验上不太容易翻出新花样的2D剧情片，比如日式小清新电影来说，除了情怀，它们本身的故事内核和情感传递，也是不逊于炫目特效的票房收割神器。

岩井俊二自编自导的爱情电影《情书》于1995年在日本上映，1999年登陆内地院线。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当书信已经完全被智能手机取代，当诚挚的爱慕被“舔狗”“认真你就输了”等网络流行语消解，当传说中“日本20世纪末最后的美少年”柏原崇也蓄起了胡子成为大叔，人们会选择再度走进影院，观看这部将暗恋讲到极致的影片，这个行为本身或许就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也已不存在的神迹深深膜拜的仪式。

被围观的内心戏

在小说版《情书》中，岩井俊二借女藤井树的爷爷之口说，“这件事没人知道，这种事就是没人知道才别具意义。”这句话可以看作是整个故事的点睛之笔。

故事是从神户市的一场祭奠仪式开始的。渡边博子的未婚夫藤井树在两年前因山难去世，两年后渡边博子仍然难以从这段感情中完全走出来。祭奠结束后，博子在未婚夫家中偶然发现了他中学时的学生名册，带着对于这个男人无限的不舍和追忆，博子找到“藤井树”的名字，并抄下了相对应的住址。返家后，博子给这个本应已经不存在了的住址写了一封信，谁想到竟然收到了回信。几经通信往来，博子才意识到，与自己通信的并非已逝的未婚夫，而是一个与未婚夫同名同姓的女人，巧的是，此人曾在中学时与男藤井树在一个班级读书，这也正是博子会在同学名册上找到她的地址的原因。

虽然往后的余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但可以得知一些关于他过往的点点滴滴也是一种慰藉。大约就是带着这种心情，博子继续与女藤井树通信，在信中，女藤井树也毫不吝啬地和她分享了中学时男藤井树的往事。但随着交流的深入，加上特意前往小樽寻找藤井树，并发现自己和女藤井树长相极为相似，博子终于渐渐意识到，或许未婚夫对自己的一见钟情是建立在他对另一个女人深深的爱慕之上。藤井树——最初的心动和最后的恍然大悟都源自这个名字。在巧合与误会的交叠下，一场弥漫了一个男人大半生的暗恋被揭开了。

原来在中学时，在女藤井树并没感觉到自己被爱着的时候，她一直被男藤井树深深地爱着。原来上学路上，他把纸口袋套在她头上搞恶作剧，是喜欢她的表现。他就像我们熟悉的那些酷爱揪心仪女生马尾辫的男同学一样，明明心里很喜欢，可偏偏选了错误的表达方式。

原来他在停车棚仔细核对二人的英文试卷并不是真的在意“break的过去式是broken”，而只是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原来他从学校图书馆借了那么多冷门的书，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么多张借书卡上，并不只是为了凑齐“藤井树”同花顺，而是，他想把她的名字写很多遍……

直至转学离开前，他最露骨的表白也不过是把她的形象偷偷画在借书卡背面的空白处，然后把夹着这张借书卡的《追忆似水年华》拿给她，请她帮忙还书。过于含蓄的表达，差点就让这份爱意被湮没在时空里，仅仅成为他一个人的内心戏。

被诟病的爱情替身

但当这段内心戏被不同年代的观众广泛围观后，人们在被男主的深情打动的同时，也在为渡边博子抱不平。在小说《情书》中，岩井俊二详细地写了男藤井树与博子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在相见没多久后，男藤井树打断了同伴们的谈话，略显突兀地朝博子打了一记直球：

“渡边小姐相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我不知道哎。”

“请做我的女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和女藤井树容貌相似，这样的一见钟情或许压根不会出现。但好在，影片的结尾处，女藤井树将那张画着自己肖像的借书卡塞回了书里，因为害羞，没有把最后一封信寄出。博子顶多只是怀疑，但永远不会得到明晰的答案。这对于她来说，也许比确切地得知自己在一段爱情中充当了别人的替身要仁慈一些。

在一次访谈中，岩井俊二曾经谈到过《情书》中几位主要人物的创作缘由，其中受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影响颇大。在创作时，岩井俊二希望做到“尽量参考《挪威的森林》中的设置而又不露破绽”。于是他参照木月、直子和渡边这样的三人帮，对应地在《情书》中写出了男藤井树，博子和秋叶这三个人物。但不同的是，他选了博子这个女性作为主人公，并且他希望给博子一个光明的结局，而不是走直子自杀的老路。

至于让众多观众意难平的两位藤井树和两个长相一样的女孩爱上同一个男孩的情节，则是岩井俊二为了增加戏剧张力而构思出来的。岩井俊二在访谈中说，“相应的，我也要在片中设置一个帮助博子的第二人选，且要和男藤井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思来想去，终于有了女藤井树的雏形，进而灵机一动，把男藤井树一分为二如何？想想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儿爱同一个男孩儿，其中一个又和男孩同名同姓同班，这确实是个绝妙的构思。就这样，片中的四个主要人物齐刷刷地站在我面前了。男藤井树是木月，渡边博子是直子和渡边升，秋叶是绿子，女藤井树是玲子。”

看了这个访谈，也许你就不会过于真情实感地为博子感到可惜了，毕竟一切都是戏剧，是故事。所谓“看书的人断了魂，写书的人最无情”，大致如此。

END

本文作者 : 张宇

微信排版：小风

微信审核：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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