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浑
听到汪峰和章子怡离婚的消息，我很快想到汪峰的一首歌，叫《无处安放》。这是汪峰明确表示写给章子怡的一首歌，发表于2015年，那时候他俩刚注册结婚，但没办正式婚礼，章子怡已经有了身孕，还亲自出演了这首歌的MV。这首歌本身也可以当做他们爱情的一个证物和仪式吧。当初刚听到这首歌时，我是有些诧异和不解的，因为它实在很不像一首通常意义上的情歌。光是《无处安放》这歌名，就和甜蜜情歌八竿子打不着。歌词和旋律也处处透着一股哀伤的味道：“苦涩”“萧索”“忧愁”“挣扎”“纷乱”，全是这类词儿，哪有情歌是这么写的呀？“思念的人啊/人们常说时间会让爱变得淡忘/变得模糊和破碎/可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那颗叮叮当当的心啊/总是这样/这样无处安放”
“心爱的人啊/时光飞逝我们终究要渐渐老去/渐渐恐惧和放弃/可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那颗叮叮当当的心啊/终将这样/这样无处安放”
并没有任何海誓山盟的诺言，对于爱会变得模糊和破碎、人会渐渐恐惧和放弃也没有加以辩驳。对比一下汪峰之前写过的另一首情歌——《你是我心爱的姑娘》，想必很多人都听过，据说是他写给之前的某一位恋人的，听上去就完全是一首正常而典型的情歌了。看看歌词里这些义无反顾的表白吧：“即使你变了模样/即使你把我遗忘/你永远都是我心爱的姑娘”“直到我去了天堂/直到你把我遗忘/你依然会是我心爱的姑娘”
这首《你是我心爱的姑娘》还挺红的，汪峰在演唱会上老唱，但知道了汪峰复杂纷乱的情史后，再听这首歌，就会觉得怪怪的。反而是《无处安放》，多听几遍，能慢慢感受到其动人之处。歌里的汪峰，对爱情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头脑发热，毫无保留，而是更克制，更理智。虽然冲击力减弱，却多了信赖感。章子怡当初在MV里，表现出的也不是简单的甜甜蜜蜜你侬我侬，而是深沉静美，很有电影感。在这首情歌里，汪峰还用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拟声词，“那颗叮叮当当的心”，来表达自己长久以来的躁动不安。回顾汪峰的人生经历，躁动不安就是他的底色。他从青春期开始，就听大量的摇滚乐，留一头脏脏的长发，以反叛自己受到的古典音乐教育。毕业后，又不顾父母反对，辞掉中央芭蕾舞团交响乐团的稳定工作，组摇滚乐队，进入入不敷出的漂泊生活，并完成了《晚安北京》《小鸟》等摇滚经典曲目。在九十年代的中国摇滚圈，汪峰组建的鲍家街43号曾是一支相当重要的乐队。但后来他却答应国际知名的华纳唱片公司，甩掉乐队成员单独签约，成为摇滚圈有名公案。无论后来汪峰如何解释，无可争辩的事实是，从现实主义转向理想主义的汪峰，又从理想主义转回了现实主义。于是就有了《飞得更高》和《怒放的生命》这些风格大变，不那么摇滚的正能量励志歌曲。汪峰在大众中声誉日隆，铁杆摇滚乐迷见状却纷纷倒戈。汪峰的作品不是“伪摇滚”那么简单，他试图用两条腿走路，或者说，他一直想兼顾摇滚艺术品质和大众接受度，既要写通俗励志歌曲，又要写深刻批判型歌曲；既要在“鸟巢”开演唱会接受山呼海啸的追捧，又要向偶像崔健、鲍勃·迪伦看齐，进入摇滚艺术史和名人堂。他的野心太大了，想成为全方位的成功者。其实相比于其他摇滚歌手，他已经很成功了，但他依然勤奋努力，兢兢业业，既坚持不懈做音乐，也当选秀导师、翻唱网络歌曲、上真人秀秀恩爱。汪峰已经很接近他宏大的野心目标了，但也正因为“既要又要”，他只能不停陷入争议的漩涡。他的心也躁动不安地左右摇摆，一直“叮叮当当”下去。这些关于音乐的事情，看似跟感情无关，但作为一个创作歌手，汪峰的创作当然可以直接反映他人格的方方面面。在感情中他也是如此，既要像个Rocker那样放浪不羁挥洒雄性荷尔蒙，又要温馨美满，老婆孩子热炕头，拥有最普世庸常的幸福。和章子怡结婚，看起来是可以平衡两种目标的选择。这个角度，章子怡和汪峰有相似，或者说“般配”之处。两人重要的共同点实在太多了：都野心巨大，都对自己要求严格，对事业都很拼。章子怡从出道开始就是以“把野心写在脸上”著称的。在她关于出演《我的父亲母亲》《卧虎藏龙》直到《一代宗师》的讲述里，可以昼夜练功，手受伤还继续练，发高烧还要练，诸如此类，已经是大众熟知的故事了。章子怡也是典型的“既要又要”，既要名利场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又要艺术上的登堂入室，不断精进。多年来，她也是两条腿走路，一边是各种花边新闻，一边是和大导演的多次合作，塑造了一个个经典角色；有商业票房上的成功，也有三金影后的加持；有名利口碑取得平衡的高光时刻，也有深一脚浅一脚跛足前行的低谷期。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成绩，章子怡给我们的印象，一直都是豁得出去，野心巨大，一个天生的女明星。
《一代宗师》剧照
“叮叮当当的心”，也可以用在章子怡身上，她也是一个长期处于躁动不安之中，总是左右摇摆，能量场极其强大，可以不知疲倦地折腾的人。八年前，章子怡和汪峰宣布结婚的时候，我曾有短暂的诧异。不是诧异于他们的般配与否，而是觉得，他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结婚的人。婚姻背后意味着的是一套稳定但乏味的合作系统，以他俩这折腾劲儿，能适应婚姻生活吗？能定得下来吗？后来看他俩上综艺真人秀《妻子的浪漫旅行》，章子怡说她对家庭生活有多满足，汪峰对章子怡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都让我有点恍惚，这是我记忆中的汪峰章子怡吗？怎么精神面貌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从现在离婚的结果来看，他们或许真有过那样的状态，但那终究只是暂时的，他们骨子里的躁动不安并没有改变。两个并不适合结婚的人，共同走过八年婚姻，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更幸运的一点在于，撞上了一个离婚宽容时代。现在的网友，不但不反感艺人离婚，甚至普遍表示喜闻乐见，尤其是对章子怡，事业粉们更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起来，反正孩子也大了，希望她能将荒废已久的事业提振起来，再拍几部好电影。虽然这段婚姻也许存在各种问题，但他们是和平分手的，双方联手发出的公开声明，没有相互攻击，没有是非对错，没有撕破脸皮，也不存在什么财产纠纷，看起来相当体面，可称之为当代理想离婚模板。要做到这一点当然并不容易。很多人都会联想到王菲和李亚鹏的离婚，也是干净漂亮、体面得体的离婚声明。和那些狂洒狗血闹到不堪入目的离婚夫妻比起来，我们当然更乐意看到这样的感情收场。它让人确信，离婚不一定是坏事，也可以是人生新阶段的开始。要做到这样，需要双方都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但更重要的，恐怕是一些技术和能力上的条件。比如，双方都有各自的事业，都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在财产上又有比较明确的划分，这些才是让他们能够随时摆脱一段失败婚姻的底气。王菲和李亚鹏当然是符合这些条件的。他们在事业上基本是各搞各的，王菲只是在少数几次场合，比如嫣然天使的公益项目和李亚鹏一起站过台。李亚鹏在经商方面缺乏天赋，一再失败，但王菲并没有过多地被牵连，这才能有清清白白的分手。前不久李亚鹏因为巨额欠款被限制高消费，很多人惊呼幸亏王菲早跟他分了，不然现在也要欠债还钱。但我想以王菲的冰雪聪明，跟李亚鹏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能及时察觉苗头，与其进行切割，及时止损，断不会让自己一头栽进去。至于章子怡和汪峰，虽然他们结婚后也联合参与过一些商业项目，而且都不太成功，但这一部分非常有限。两人更多还是各做各的项目，比如章子怡持股的影视公司投资出品了《上阳赋》，汪峰则自己创业做了一款耳机项目，都算得上成功。再加上他们各自在影视和音乐上的本职工作，即便分手了，还是有足够资源支撑今后的生活，离婚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而像一些在经济财产上牵扯很深的夫妻，最典型的比如李国庆和俞渝，离婚时就要闹得鸡飞狗跳，又是摔杯子，又是抢公章，出发点本质都是为了利益分配，也最终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婚姻自古以来最重要的职能，就不是为了维系爱情，而是让两个人甚至两个家庭在生活上分工合作，在经济上联合互补，这样才能抵御各种未知的风险，比较有安全感地生存下去。直到进入现代社会，我们才越来越突出爱情在婚姻中的分量，越来越看重伴侣能提供的情绪价值，以及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快乐与否。这当然是社会进步的体现，同时也告诉我们，经济财产上的深度捆绑固然可以巩固婚姻，但恐怕同时也是一种束缚。在事业和经济上保持一定的独立，保持自己的社会生存能力，这实际上是自由出入婚姻的门槛，很隐形，但也很高。作为明星，汪峰和章子怡有足够的资源，可以充分试错，结婚再离婚的成本他们担得起。可普通人呢？有多少人也怀揣着一颗躁动不安叮叮当当的心，根本不适合结婚，却因为社会压力或者对自己的误解而进入婚姻，各方面都深度捆绑，结果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进退两难。过去的人不得不接受，婚姻是人生必修课，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意识到，社会的确发展到了这样的阶段，婚姻成了选修课，我们不再非得交过高额学费，才能学到婚姻中的反人性部分。看了别人的婚姻全过程，你也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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