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泽依旧，但TVB为何再也拍不出《潜行狙击》？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阿嚏

11月是TVB的台庆月，今年的四部台庆剧中已有三部和观众见面，目前口碑尚可（豆瓣7.1）的是率先在内地视频网站上线的《叠影狙击》，这部外购自寰亚的合拍剧，从被公布为台庆剧之初便引发了一些讨论。

《叠影狙击》剧照

所谓台庆剧，即每年在TVB台庆月前后播放的电视剧。TVB通常会选出阵容强大、制作精良，预计能得到高收视的自制剧作为台庆剧。可以说，这是TVB的特色之一。而选《叠影狙击》这部外购剧当台庆剧，还是TVB开台56年来的头一次。

同时，因为这部剧选择了“先网后台”的播出方式，在视频网站完结近两周后，翡翠台才开播，可以预见，对这部剧感兴趣的观众很容易就能在网上找到资源先睹为快，完全省去了等待的时间，这无疑降低了该剧冲击较高收视的可能。

而另外两部由TVB自制的台庆剧在香港本土的收视率和在内地影评网站的评分都不理想。近几年，收视20点常被看作是翡翠台的平均收视，这两部剧最新一周的收视点数都低于均值。导演陈维冠曾指导过TVB 50周年重头戏《夸世代》，这次他的《罗密欧与祝英台》在翡翠台播出两星期后，收视率分别为20.7和19.2，豆瓣评分仅为4.7，被网友吐槽，“编剧、监制到底在干嘛？观众的命也是命啊！”

《罗密欧与祝英台》剧照

另一部《香港人在北京》似乎想要致敬1997年的经典老剧《香港人在广州》，不过目前来看，只有剧名致敬成功了。该剧播出三周后收视率每况愈下，从20.8、19.8跌到19.4，豆瓣评分5.7。这部剧的总监制钟澍佳表示，他想通过这部戏，展现内地文化的发展，不同城市的发展，从很细节的地方让香港人更了解内地。

《香港人在北京》剧照

美好的初衷拍出来之后却只落得了一个两头不讨好。剧中有段对白是，一个在北京的香港人问另一个，“你觉得我的普通话怎么样？”另一个毫不留情地告诉他，“非驴非马四不像。”不仅是剧中角色的港普如此，整部剧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此。可以说，这部剧既没有拍好香港人，也没有拍好北京，既失去了TVB昔日经典都市剧的“港味儿”，也没有像内地优质都市剧那样精准地描摹出北京的城市肌理，把握好当下北漂人的精神状态。

《香港人在北京》剧照

同样是讲述香港人在北京，2012年上映的都市爱情片《春娇与志明》在当年被批“导演卖弄小聪明，为了票房收入而两头讨好”，十年后再回看会感慨，一部作品想要两头讨好，然后就真的做到了，并且在两地都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这本身也是一种本事。

《春娇与志明》剧照

《香港人在北京》的故事主要围绕着徐港仁一家展开。徐港仁是一家物业管理公司的高层，他升至这个位置不是因为工作能力出众，而是因为“锦鲤”人设，本剧的喜剧风格从开篇便显露出来。在投资失利，损失了大半身家后，他接受了公司让他前往北京分公司担任一年CEO的调动，企图靠着这次升职加薪回回血，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后却发现，这是一次明升暗贬。

和徐港仁一起来到北京的还有他的妻子邝海伦、弟弟徐港文、妹妹徐宝怡。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北京遭遇着各自工作上的棘手事件和生活中的文化差异，这本是一个制造笑点的好契机，但过于悬浮的剧情安排和生硬的呈现方式最终只让人觉得尴尬。

《香港人在北京》剧照

在宣传《春娇与志明》时，彭浩翔谈到过两种不同类型的笑话。“一直以来，地区性的笑话是最容易做的，反而真正结构性的笑话———跳出语言和地域的局限，很难做到。”

结构性笑话或许可以理解为，那些建立在人们普遍会经历的情感基础上的笑话。彭浩翔拿《老友记》举例，“我英文不好，都是看字幕，而且我也没在中央公园旁边住过，但仍然笑得出，因为它说的就是爱情、友情、亲情，我全部能共鸣。”

《春娇与志明》剧照

而在《香港人在北京》中，大部分笑点都来自于地区性笑话。比如徐港仁在北京任职后让秘书为他准备“尿袋”，于是公司里的人都传他肾虚，其实“尿袋”在香港指的是充电宝，因为随身携带形似尿袋，才这么叫。男主的妹妹徐宝怡喝酒后没法开车，哥哥远程帮她找了代驾，酒醉不清醒的宝怡听到代驾司机用港普介绍自己是“长江代驾的司机”，把“长江”听成了“强奸”，于是又发生了误会。

《香港人在北京》剧照

在这些不太高明的笑话中间，还穿插着一些过时的网络流行语，比如，杯具（悲剧）的谐音梗和YYDS（永远的神）。另外还有一些乏善可陈的荤段子。像是男主的弟弟徐港文被人说“人穷志短”，他大声反驳，“你可以说我穷，不可以说我短。”上次看到类似的情节还是在《东八区的先生们》里，张翰演的男主和同事吵起来后，女主出面调停，说了句“你们俩各有所长”，张翰接了句，“我怎么觉得还是我比较长。”

在职场戏上，不论是徐港仁的商业项目，还是弟弟港文当视频博主、妹妹宝怡和妻子海伦逐梦音乐圈，都带着一种过家家式的玩闹感。占了全剧大部分篇幅的感情戏更是让人不忍直视，如豆瓣网友所评“一家四口全在三角恋会不会有点狗血了”。

配合着这些狗血感情戏输出的台词则是在致敬《娘道》，比如“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贞操”“再美的女人也敌不过岁月，有人说女人如房子一样，年轻就是地段好，美就是房型好，但过了30岁，女人就变成了郊区房。男人有钱也不会买。”“在一段婚姻里面，如果男人出轨的话，女人失去的会是爱，但是如果女人出轨的话，男人失去的可能会是他一辈子的尊严。”

《香港人在北京》剧照

除了吐槽和批评，评论区的另一种声音是，这只是一部轻松搞笑下饭剧而已，言下之意是，没必要太较真。虽然我不知道，对一部剧的剧情不较真的话，那看这部剧还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决定试试，然后发现，在呈现内地文化和城市发展上，这部剧也不太走心。

我们常在香港影视作品中看到男主飞奔去机场挽留女主的桥段。和香港不太一样的地方是，内地除了飞机，高铁也很方便。同样是在影视作品里出现高铁，《春娇和志明》的结尾是张志明去北京南站挽留余春娇，镜头扫过和谐号，扫过几十个检票口，也扫过连接一层和二层的那个很长的自动扶梯，最后在站外的泊客区，张志明终于找到余春娇了。这种呈现方式看起来比较丝滑，不那么刻意，算是用一种讨巧的方式把剧情发展和城市特色结合在了一起。

《春娇与志明》剧照

《香港人在北京》的呈现方式则是文旅宣传片式的直给，宝怡直接背了一段，“中国高速铁路是世界上目前规模最大的铁路，穿过二十八个省会城市，一百八十多个地级市，以及三百七十多个县级市，贯穿大江南北，连接世界。坐高铁比坐飞机更快捷、更安全、更方便。”

她说的全对，只是这种呈现方式在电视剧里可能会因为过于突兀而引起观众反感。毕竟，我们追看一部TVB剧的初衷，还是想得到一些消遣和娱乐，我们渴望在有吸引力的故事里，为人物命运而揪心，并借此短暂地逃离自己的现实生活，而不是得到一顿生硬的说教。

回看过去的台庆剧，90年代有《天地男儿》《创世纪》《烈火雄心》和张卫健版的《西游记》，千禧年后有《妙手仁心2》《冲上云霄》《寻秦记》《珠光宝气》，2010年的时候也还有《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而且那时候除了台庆剧能打，非台庆剧也出了很多经典。TVB祖上确实阔过，但近些年频繁被提起的话题是，TVB为什么没落了？

《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剧照

TVB行政主席许涛说，TVB错过了两个浪潮，一是移动互联网革命，二是内地经济起飞和产业发展的机遇。如果说这是外部因素，那内部因素或许是人才的断档和离巢。作为观众，我们比较容易注意到的是演员方面的青黄不接，近几年TVB剧中的新人男女演员，从魅力到演技都平平无奇。

不易察觉但影响更深远的则是，那些渐渐消失在卡司表中的金牌监制和编剧。影视产业归根结底还是创意产业，如梁文道曾写到的那样，“创意产业靠的主要是人，而这些人……都很讲究环境。这个环境必须开放包容、多元刺激，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沟通竞争，有很多不一样的事情每天发生。香港是这样的地方吗？我们不要再骗自己。”

参考资料：

https://news.ifeng.com/a/20150905/44587252_0.shtml TVB今年的台庆剧好拼

https://m.bjnews.com.cn/detail/1697596981169003.html 《香港人在北京》监制钟澍佳：在北京拍了4个月戏，演员不想走了

https://ent.sina.cn/film/chinese/2012-03-26/detail-icczmvun2153091.d.html?from=wap 彭浩翔《志明与春娇》坚持港味 称很了解男女

https://theinitium.com/zh-Hans/article/20160509-hongkong-tvindustry 当TVB与ViuTV斗收视时，影视创作人还在穷日子里挣扎

https://www.infzm.com/contents/248042?source=124&source_1=248294 香港TVB转型：一场“生死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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