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价格暴跌，我们终于可以“撸串自由”了？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邢海洋

眼看着天气转暖，踏青的人多了起来，偶尔也有人支起了烧烤架，一年中快乐的户外时光拉开了序幕。过去烧烤，准备原材料时经常会纠结，和五花肉和鸡翅相比，羊肉串儿实在是贵得离谱，并且贵得持久，不分淡旺季价格都高高在上，全国均价从2010年的17元/斤涨到了2022年的45元/斤。烧烤摊儿售假，也都是在羊肉串儿上下功夫。

可今年，去菜市场置办烧烤原料，羊腿34元/斤，羊里脊35元/斤，比去年同期降了4到5元一斤。农业农村部“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价格信息系统”公布的羊肉批发价格也佐证了羊肉的跌价，今年3月第一周，全国羊肉的平均批发价格为32.33元/斤，同比去年下降了6%。

《人间至味是清欢》剧照

不仅是同比跌了6%，若和两年前的高点比，羊肉价格已经跌去了30%。除了消费降级，消费者勒紧腰带，羊肉的降价还有什么原因？要知道，“羊贵妃”并非浪得虚名，它的贵是有着坚实的后盾的。

说到羊，我们印象中都是蓝天白云绵羊成群的画面。拥有草场资源的内蒙古和新疆的确是我国饲养羊的大省，可山东、河南、河北等传统农业省的养殖数量也不少，且饲料养殖越来越成为主流的养殖方式。但养羊的饲料投入多，价格从源头上就很难下来。比如一般生猪养殖，肉饲比是3:1，也就是说3公斤饲料可以让猪长1公斤的肉，鸡是2:1，牛的肉饲比就是8:1，羊的肉饲比要接近10:1。故而饲料养羊，只能改善草饲羊的供给紧张状况，却不能让我们吃到便宜的羊肉。

相对于人均32公斤的猪肉消费量，我们每年吃的羊肉其实并不多，仅有1公斤出头。猪肉便宜的时候，羊肉消费量一般在1.1、1.2公斤左右；猪肉贵的时候，人均消费羊肉1.4公斤，羊肉和其他肉类的替代效应并不明显。在猪周期的高峰，羊肉贵达50元/斤，猪周期的低谷，猪肉的价格是峰值的1/3，羊肉的价格却只降到了4/5。也就是说，羊肉一般会随着猪肉大涨而大涨，却不会随着猪肉大跌，而大跌。冬日炖羊肉滋补、夏天撸串，羊肉在我们的饮食消费中属于偶尔为之的小众消费，消费者对价格也就不那么不敏感。

凡此种种，要想羊肉自由需要一些偶然的因素，所谓“可遇不可求”。那是2016-2017年间，羊肉价格跌了，全国羊肉均价从31元/斤跌到了27元/斤，那是因为国家大力整治过度放牧，草原上的羊集中出栏，后来就再也没有国内供给放量的情况了。

这次羊肉价格的下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进口，形象地比喻，我们进口了别的国家蓝天白云下的茫茫牧场。前几年，我们增加进口蒙古国的熟羊肉，结果是那里环境恶化，中国北方沙尘暴肆虐。又因为蒙古的畜牧总量毕竟有限，对国内羊肉供应的缓解也是有限的。这一次供应放量来自遥远的澳大利亚。在冷冻肉批发市场，进口羊肉价格在20~25元/斤左右，比国内鲜品羊肉足足低了10元/斤。来自澳洲的羊肉以一己之力生生把国内的羊肉价格给拉了下来。

澳大利亚拥有7700多万公顷的牧场，仅土地面积就相当于5个河南省，澳洲号称骑在羊背上的国家就源于此。不过往年澳洲羊肉生产也没有如此放量，去年，牧场密集的新南威尔士州的雨水多，牧草疯长，羊繁殖率高，简直达到了泛滥的程度，羊肉也多到无人问津。

2023年10月，在澳大利亚活羊市场中，年龄较大的绵羊平均售价仅为22美元（约合人民币157元），同比跌去75%。羊肉出口到中国，关税也降到了零，更降低了进口羊肉的成本。据统计，2023年全国进口羊肉43.36万吨，进口金额124.57亿元，羊肉进口规模同比增长21.2%，但是金额同比下降9.3%，可见肉价下降幅度之大。据测算，2023年全年羊肉进口平均成本在14元/斤， 12月进口成本仅有13元/斤。有了廉价的澳洲羊，国内羊肉的价格也被拉下来了。

澳洲羊泛滥，在生态的角度上是很好理解的，看过一部传记类电影《沙漠驼影》，一位渴望徒步穿越澳洲大陆的女孩在荒漠上捕捉了几头野骆驼，从悉尼出发横跨大陆抵达了西海岸。很多动物在澳洲没天敌，一经引入就泛滥开来。处于副热带高压带的控制下，这里唯一的生态限制性因素是降水，有了水源大地上便勃勃生机，没有水的时候便是荒芜一片。植物和动物的生长严重依赖气候变化，故而大起大落。

曾经在内蒙的大草原上旅行，当地的牧人告诉我，那里的牧民每家都有几千亩的草场，若是到更偏远的地方家庭草场的面积甚至上万亩。在农区一亩地就可以养活一个人，牧区人均则需要上千亩的草地，通过畜牧转化大自然的能量效率是非常低的。用水桶理论解释，草原上的降水是生态“水桶”最短的那块板，一场豪雨，草原上的畜牧与生态的矛盾便迎刃而解。当然偶尔的降雨只解决短时的问题，生态环境是否持续改变则是全球变暖大背景下需要研究的问题。

《觉醒年代》剧照

全球同此冷暖，澳大利亚雨水多了，居然传导到我们的羊肉自由，也真是神奇。

当然，过去两三元一串，这两年四五元一串，撸串越来越不自由还源于消费者的钱包。在吃肉这件事上，印象最深刻的变化发生在2013年前后。在这个时间点之前，中国还没有达到人口红利的拐点，劳动力供应充裕，工资永远涨不起来，吃肉的自由只属于少数人，后来工资涨了，体力劳动者涨得更多，然后大家都在追求“撸串自由”，自由也就难得了。

趁着澳洲的一季度豪雨，让我们抓紧撸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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