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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敢死队女神:比起感染风险,熊孩子、没WiFi更让人抓狂 | 武汉日记

南方都市报 南方都市报 2020-08-28


武汉日记

这个冬天,我们遇上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防疫是当下全国人民的重点。在封城之后,在重点疫情区的武汉人民过得怎样?


南方都市报官方微信将陆续推出“武汉日记”,通过武汉当地人的讲述看看他们过得怎样。


  武汉日记⑨  

“妈妈你早点回来吧,我要吃肉!”女儿在视频中对卢凡说。

卢凡是武汉市第一医院麻醉的科医生,也是医院“插管敢死队”的女队员。自2月11日医院成为收治新冠肺炎患者定点医院之后,卢凡上了一线。照顾女儿的责任全权交给丈夫。女儿开始想念妈妈做的饭。在医院奔忙的卢凡也担心孩子爸爸手艺不行,女儿吃不到好东西。

“武汉生病了,有病毒,需要打针,妈妈把武汉治好了就回来接你”。卢凡的同事别小敏这样和自己两岁的儿子解释。

春节,丈夫在部队值守未归,别小敏带着年幼儿子和婆婆回老家。医院“开辟战场”后,别小敏扔下一老一小,靠志愿者接送,回到武汉上班。

当两岁的儿子在视频里懂事地安慰她,“妈妈我超级想你,妈妈你要坚强不要哭”,别小敏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插管敢死队”女医生别小敏。

徐艳艳为丈夫捏把汗。小孩子磨磨蹭蹭,读英语几个小时还读不顺,以前家里有两个大人,妈妈被气得不行了,换爸爸上,现在丈夫一个人在家,今天上完,明天接着上。“家里面鸡飞狗跳的”,她在一线反而“轻松”了些。

武汉第一医院“插管敢死队”6位女医生,她们既是女汉子,也是女神。

在武汉第一医院这支由18名麻醉科医生组成的“插管敢死队”里,除了卢凡、别小敏、徐艳艳3位女队员,还有王晓宁陈豆豆徐林3位女医生。疫情让她们不顾一切走上了前线,熟悉的家庭角色却无法从心头卸下。

“插管敢死队”女医生徐艳艳。

上一线忐忑的第一晚

武汉市第一医院2月11日开始成为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定点医院,整栋住院部大楼都被隔离起来。1000余张床位在几天之内就被填满,住进来的几乎全是重症、危重症新冠肺炎患者。

一开始,麻醉科医护全部进了病区,收病人。“第一晚很忐忑”, 卢凡她们回忆,为了提前到病区等待患者,下午6点没吃饭就穿上防护服进病区,一直忙到凌晨两三点钟。

“插管敢死队”女医生卢凡。

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护目镜抹一点洗手液可以防雾,在防护装备里闷了八九个小时,戴眼镜的陈豆豆感觉如同身处澡堂子,眼前起了两层雾,近视眼镜上一层,护目镜上又是一层。

“插管敢死队”女医生陈豆豆。

王晓宁也一样,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在电脑上写病历,只能使劲往前凑,“恨不得趴在显示器上”。水汽积多了,徐林的护目镜上终于淌下了一滴水,她就通过仅有的水痕缝隙处理工作。

对于麻醉科医生来说,在病区收病人也是半个外行。疫情来得太急,所有人都得上,她们担心,自己并不能给病人最好的照顾。但面对收治的患者,所有人都要表现得淡定,这也是给焦躁的患者最大的安抚。

穿着防护服,没有办法喝水,又出很多汗,陈豆豆肾结石犯了,在家里疼得不行。前两次吃药,半小时就缓解了,第三次发作是半夜两点多,第二天要上夜班,陈豆豆加大了用药剂量,结果上厕所,感觉东西排出来了,之后再也没疼。

熬过最困难的前几天后,全国各地的一千多名医疗队同行陆续抵达。2月15日,科主任陈治军接到医院电话,为提高重症患者插管率,要成立“插管突击队”。麻醉科医生重新集结待命。

连蹦带跳往里跑

插管是为需要有创机械通气的患者建立人工气道的必要一步。在插管过程中,患者气道直接开放,同医生口鼻相对,近距离呼吸道接触,这是在新冠肺炎治疗中医护人员感染风险最高的动作。正因此,这些专职为患者插管的麻醉科医生被称为“医生敢死队”。

“对于麻醉医生来说,插管是我们天天在做的事情,非常熟练,我们来做,更能够保障患者的安全。”武汉市第一医院麻醉科主任陈治军对南都记者说。虽然面临很高的风险,但回到自己的本职,插管队的队员们反倒觉得更有信心。

截至目前,武汉第一医院插管队共为26人次患者插管。一个插管专班标配由两名医生组成,一名带正压防护头套负责插管,一名带面屏负责用药和辅助。徐艳艳是卢凡的搭档。两人是全队插管最多的。

根据最新版的诊疗方案,大多数新冠肺炎患者的插管属于治疗性插管,不是非常紧急的急救插管。大多数的插管任务,预留了较为充足的时间,可以让插管医生仔细穿好防护服,进病区完成插管。但卢凡和徐艳艳遇过一次非常紧急的任务。

“呼吸机潮气量为零,呼吸囊作用也不好。”病区医生在给插管队值班室打来的电话中说。卢凡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紧急情况。呼吸机如果检测不到患者体内呼出的气体,就显示潮气量为零,可能是气管导管脱了。

两人赶紧到达医务人员通道。卢凡告诉通道口的院感督导员,这是急诊任务。督导员帮忙一一准备好装备,把防护服撑开、帮他们带好口罩。情况紧急,两个人顾不上照镜子一一检查,平时差不多20分钟才做好的防护准备,5分钟就完成,督导员见她俩连蹦带跳地往里小跑。

这是一位71岁的老爹爹,曾做过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第一次也是卢凡和徐艳艳为他做的气管插管。卢凡记得,他的血氧饱和度比一般患者还要低,印象很深。

卢凡一开始没准备为他再次插管,看到气管导管在患者门牙附近的标记线是22厘米,差不多是标准的位置,她怀疑气管导管并没有脱出,于是先把可视喉镜放进去做一下检查,发现导管确实脱出来了,正好顶在声门,再往里面送送不进了,就赶紧把管子拔了,换了一根。

插完管才后怕

第二次插管,对医护人员和患者来说风险都更大。

插管需要用到可视喉镜、气管导管及管芯等一系列设备,还要用到麻醉药品。病人如果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插管,会很痛苦,耐受不了。一般麻醉医生会先为患者注射镇静、镇痛和肌松麻醉药。

药品注射约一分钟到一分半钟之后,病人就没有自主呼吸了。考虑到需要气管插管的新冠肺炎患者本身肺功能已经较差,血氧饱和度已经很低,因此,从药品注射到患者停止呼吸的这短暂的约90秒时间,就是留给插管医生仅有的时间窗口。

这次出任务,两人进去得太急,没有戴自带新风系统的正压防护头套,只戴了一次性防护头套。“当时情况已经很急,已经没有时间用药了,直接检查做了插管”,这时候病人还有一些自主呼吸,一旦发生了呛咳,确实非常危险。

这位患者的痰液还不少,“如果呛咳的话,就会有气溶胶,好像有数以万计的病毒在你面前晃。”插管队女队员王晓宁忍不住想象这一幕。

还好病人之前一直在用镇静药,肌松药还有些余量,插进去的时候,没有发生呛咳,“挺幸运”,卢凡说。

第一次给这位老爹爹插管,卢凡就记得患者的血氧饱和度偏低,只有80%多,这次插完管,血氧饱和度都掉到百分之四五十了。

这就是给新冠肺炎患者插管的挑战所在。

陈豆豆解释,给患者打上麻醉药品,打断了患者自主呼吸,就需要依靠之前的氧储备。这位老爹爹已经是双侧大白肺,自身氧储备已经很低,一下氧饱和度就下来了。这就要求麻醉科医生手脚更快一些,跟死神赛跑。

卢凡赶紧给患者通上呼吸机,患者的氧饱和度慢慢爬升上来。

大多数的治疗性插管都是在白天完成,夜晚值班的时候如果接到电话,一定是紧急突发。别小敏和值班队友遇到过一次。凌晨3点接到电话,患者导管慢慢磨破了,开始漏气。她赶紧换上衣服进病区,病人的氧饱和度只有80%多,赶紧给药,再次插管,插完管通气了好一会儿,血氧饱和度才上到96%。早上五点,别小敏才出了病区,“算是有惊无险”。

“我们都是插完之后才想着防护装备搞好没有,检查一下,有点后怕”,别小敏说,“但对自己专业上的事情,我们很有把握”。

不能回家的女汉子

在男队员王加芳眼中,插管队的女队员们都是坚强的“女汉子”。

为了保护家人,上一线后的女队员们几乎都没有再回家住。卢凡和徐艳艳住进了医院从病房腾出来的集体宿舍,最好的条件就是两人一间,睡觉的时候都带着外科口罩。

医院边上的酒店被政府征用,主要保障来武汉支援的各地医疗队。武汉本地医生大多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陈豆豆搬到了装修了一半的毛坯房里,连房门都没有安上,装修味道还很大,她开玩笑,“担心没有感染肺炎,先得了癌”。

王晓宁一个人搬进了丈夫公司的值班室,洗澡只能在医院,吃饭全靠泡面,“各种口味都尝遍了”。有一晚,她跟丈夫说,有点害怕。丈夫回她,“有什么好害怕,现在谁还出来。”“学医的女生胆子都很大”,陈豆豆说。

“插管敢死队”女医生王晓宁。

因为丈夫在部队,儿子和婆婆在老家,别小敏一个人住在家。

徐林算是幸运的,邻居一家人回了东北老家,知道徐林没地方住,就让她免费住,“生活物品都是齐备的”。

“但还是没饭吃”,徐林不太会做饭,家人就算在同一栋楼,也是尽量无接触的一天只送一顿饭。拿饭的时间,徐林就远远的看看女儿,女儿想过来抱抱她,就赶紧躲,只能告诉女儿,她身上可能有病毒。

“插管敢死队”女医生徐林。

为尽量减少和家人的接触,陈豆豆在家几乎每一顿都靠方便面。有一段时间觉得好想吃肉,先生说给她送点,她说不用了,有什么吃什么,尽量减少接触,饿不着就行,后来医院伙食才改善。

她现在最困扰的不是吃,而是毛坯房里没有WiFi。流量一晚上就用完了,不上班的时间,在房间里,“除了看书,就只能发傻”。别小敏这个月的手机流量费花了500元。为了节省流量,徐艳艳每天只跟家人视频30分钟。

孩子作业没做还会火冒三丈

陈豆豆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先生也是武汉第一医院医生,没有上前线,在家带两个孩子,成了全职奶爸,还要帮老人在网购生活用品,“家里没个我们这样年纪的人,爷爷奶奶真的搞不了”,陈豆豆庆幸,医院没有让丈夫也上一线,“后方不稳,我们在前线打仗也会没心思”。

大宝每天要上网课,“老师如果一说孩子这个作业没做,那个作业没做好,真是很容易烦躁,家里有个大人把孩子管好了,我在前方也无所谓了”。陈豆豆说。小一点的那个男娃,精力旺盛,除了睡觉,总是上蹿下跳,“爷爷奶奶也是够辛苦的”。

王晓宁的孩子也只有两岁,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渴望出去玩。先生偶尔出去买个菜,没带孩子出去,小宝宝哭了好久。

“大一点的孩子能沟通,再小一点的孩子也不知道,给个玩具就可以,两岁的孩子半懂不懂,只能想尽办法陪他玩,不然情绪会很低落”。王晓宁说,亲子关系很重要,希望疫情早点结束,有机会多陪陪孩子。

这些在一线打仗的女医生也不能完全放下家务事。不值班的时候,也放不下家里的大人和小孩。

卢凡平时在家就操心多,一下子从家里抽离出去,倒有点不习惯。孩子爸爸正在网上看食谱,学做饭,“家里的锅坏了几个”,好在水平慢慢练出来了,女儿本来什么家务都不沾,现在开始每天洗碗,拖地。

最让卢凡操心就是女儿学习不认真,不盯着就总是偷懒,今年正要小升初。孩子爸爸觉得这么大的小孩了,应该自己顾自己的学习,可前线的妈妈就是不放心。孩子每天的网课作业完成得怎么样,还是得检查,检查的结果就是常常把自己气得火冒三丈。

有时,实在忍不住,通过家里的摄像头看一下,看到“大的带着小的在家里玩游戏,那个气的”,卢凡说,“作业没做完,两个人在玩游戏。上网课的点了,还在看电视。”搭档徐艳艳形容这时候的卢凡,隔着手机屏幕“着急得都快跳脚了”。

不过,毕竟是妈妈的小棉袄,知道妈妈在前线工作辛苦,不放心自己学习,卢凡的女儿在电脑上给她自己写了一封信。卢凡珍藏在手机里。

等疫情结束,插管队的女队员都想带着孩子出去转转,卢凡想带女儿去练跆拳道。陈豆豆说要出去逛逛街,吃个饭。“疫情结束,就轻松点生活吧”,王晓宁说。但眼下,努力站好岗让疫情早点过去,就是她们对孩子最好的保护。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报道
采写:南都特派记者 吴斌
摄影:南都特派记者 刘有志
发自武汉

*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内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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