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摄影是关于时代的摄影吗？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Head#23》，显色打印，125.7×156.2×5.1cm(含框)，2001年

很难有足够分量的词语去形容迪科西亚的摄影对于我们的重要性。他操控的灯光和场景布置被公认为重现了卡拉瓦乔绘画中的戏剧效果；而更为重要的是，其作品深刻体现了每个普通人身上最为高贵的公民品格。迪科西亚为我们坚持了这个时代最底层、最黑暗和那最不堪处的困兽之斗。 

01

纪实——一种关于“真实”的风格

摄影艺术家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Philip-Lorca diCorcia）先后毕业于波士顿艺术博物馆附属学院与耶鲁大学，获艺术硕士学位。精英式教育一方面赋予了他作品深厚的学统以及精致的技巧；另一方面，也让迪科西亚的镜头充满了理性的社会关怀与悲悯。

艺术家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Philip-Lorca diCorcia）

上世纪80年代的美国摄影师开始寻求、探索和挑战媒体的边界。迪科西亚尤以精心计划和缜密执行的照片闻名。他最早的作品以其朋友和家人为对象，后来还囊括了陌生人、钢管舞者和男妓等等。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Catherine》，显色打印，37.5×57.8cm，1981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New York》，显色打印，63.7×93cm，1998年

通过预先而特定的场景布置和对真实的有意模仿，迪科西亚隐蔽了艺术家的亲自在场，以复原人物的真实表现。真实中包裹偶然，设计中关联虚构，迪科西亚以此暂时分割了个人与社会的紧张关系，在完成庸俗社会里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同时，也联通着些许孤独、沉思或是幽默。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Major Tom；Kansas City，Kansas；$20》，显色打印，38.4×57.8cm，1990-1992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Mario》，显色打印，44.1×59cm，1981年

迪科西亚偏好这样一种“纪实”的摄影风格。通过编排各类工具的戏剧性元素，将世俗而平庸的日常生活舞台化，进而完成一种模拟真实的叙事。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灯光设计是最具创造性的，也是最为人称道的。通过改变，甚至是悖逆自然光源，迪科西亚创造了一种巴洛克式的画面质感与庄严的舞台感，其照片中的普通人物也由此带上了古典的美感和英雄气概。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Max》，显色打印，41.9×59.1cm，1983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Tokyo》，显色打印，64.1×96.5cm，1994年

另一方面，对细节的敏锐感知和把控是迪科西亚的重要标志。他认为，照片不一定是用以记录特定的时间段；相反，照片应该来自仔细的计划和编排。

这样的观念痕迹可见于20世纪早期的加里·维诺格兰德（Garry Winogrand）、托德·帕佩乔治（Tod Papageorge）等人，他们为迪科西亚留下了可参考的摄影格式；迪科西亚则进一步为“纪录风格”的视觉体系蒙上了后现代主义的特殊意识。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Mary and Babe》，显色打印，44.1×59cm，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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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这个城市的男妓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Marilyn；28 years old；Las Vegas，Nevada；$30》，显色打印，61×91.4cm，1990-1992年

MoMA曾在1993年为迪科西亚举办了首次博物馆个展，展出了他于1990年至1992年期间在洛杉矶制作的《Hustlers》系列。这一系列真正奠定了迪科西亚在全球摄影界的重要地位。它展现了艺术家极致的摄影技巧与艺术理论功底，同时也彻底改变了时尚广告与编辑肖像的美学。很长一段时间里，《Hustlers》招致了众多的模仿者，甚至连迪科西亚本人都被不断要求复制这一经典。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Tim Morgan Jr.，21 years old，Los Angeles，California，$25/Joe Egure，18 years old，Los Angeles，California，$25》, 显色打印，60×91.8cm，1990-1992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Eddie Anderson；21 years old；Houston，Texas；$20》，显色打印，60×91.1cm，1990-1992年

《Hustlers》以洛杉矶圣莫尼卡大道上的男性和跨性别妓女为拍摄对象，以被拍摄者的姓名、年龄、出生地点，以及他们提供性服务所收取的费用为格式命名。好莱坞底层社会不堪的一面与所谓的民主理想由此形成了令人嗤笑的对比。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Mike Vincetti，24 years old，New York，New York，$30》，显色打印，60.3×91.1cm，1990-1992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Ralph Smith；21 years old；Ft.Lauderdale，Florida；$25》，显色打印，38.8×58.2cm，1990-1992年

该系列作品以隐晦的角度构成了对美国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艾滋病流行期间，针对同性恋者的第一修正案权利的右翼偏见的反抗。当时，一批艺术家被政客以国家艺术基金会资助条件为要胁，要求必须遵循美国“正确”的价值观。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Roy；“in his twenties”；Los Angeles，California；$50》，显色打印，39.2×58.4cm，1990-1992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Todd M.Brooks；22 years old；Denver，Colorado；$40》，显色打印，61×91.1cm，1990-1992年

包括罗伯特·梅普尔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等一批艺术家的展览被直接取消；但迪科西亚却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在洛杉矶数次周旋之后，迪科西亚用政府给付的奖金与众多男妓达成交易，最终完成了《Hustlers》的拍摄。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Brent Booth；21 years old；Des Moines，Iowa；$30》，显色打印，38.2×58cm，1990-1992年

整整20年后，迪科西亚令人动容地在新版《Hustlers》影集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的兄弟马克斯·裴斯泰洛齐·迪卡西亚（Max Pestalozzi diCorcia）于1988年10月18日死于艾滋病……自由被标上了价格，我们却不知道被收费多少。百身莫赎，谨以此书献给他。”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Ike Cole；38 years old；Los Angeles，California；$25》，显色打印，39.8×58.4cm，1990-1992年

03

自由的社会想象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W，September 2000，#6》，收藏级喷墨打印，81.3×106.7cm，2000年

在后来的《Streetwork》、《Heads》和《伊甸之东》，甚至《W》系列作品中，迪科西亚将这样尖锐的批评转化成某种开放的观看。通过设置强大的频闪灯，迪科西亚呈现了极细微而异样的“真实”社会面貌。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New York》，显色打印，61×94cm，1997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Tokyo》，显色打印，64.1×96.5cm，1994年

《Streetwork》拍摄了行人在世界各个城市的街道上行走。每个个体在今天这个多元时代同质化地匆匆而过，看似偶然的巧合被隐藏的摄影机曝光后，微妙的敏感与暧昧的关怀令人难辨地玩弄着商业社会的喜人把戏，讽刺与反思在艺术家的精心编排下变成了一种流行。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Heads#7》，显色打印，125.7×156.2×5.1cm（含框），2001年

迪科西亚独特的叙事始终以某种或简略、或隐晦的方式延续着，这样的痕迹在《W》中清晰而强烈地显露了出来。《W》系列是艺术家为著名时装杂志《W》所拍摄的作品，通过借用时尚的法则与后现代身体的反思性内涵，迪科西亚重新建构了时尚摄影对于理想生活方式的乌托邦意义。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W，September 1999，#13》，收藏级喷墨打印，81.3×106.7cm，1999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W，March 2000，#12》，收藏级喷墨打印，80×100.3cm，2000年

不仅如此，迪科西亚的作品在美学上也是极为诱人的。那些堪比电影制作的精美摄影画面中所铺展的开放式叙事和强烈的矛盾感，被MoMA的前首席策展人彼得·加拉西（Peter Galassi）美妙地描绘为是“在后现代小说和纪录片之间游刃”。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Lacy》，喷墨打印，105.7×156.2×4.4cm（含框），2008年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The  Palace》，喷墨打印，104.8×128.9×4.4cm（含框），2015年

金融崩溃的2008年对美国来说是一个重要节点，迪科西亚以此为背景创作了《伊甸之东》。评论多称道该作品与《圣经·创世纪》的完美平行与指涉，图像的相互类比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为新的作品套上“伟大而正确”的理论，从而提上严肃的地位，并招徕拥趸。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Upstate》,喷墨打印，182.6×146.7×4.4cm（含框），2008年

在向社会的另类献媚和无奈妥协之中慢慢消弭的却是艺术的先锋态度，在消费社会尤甚。相比于警示或隐喻这些说法对现代社会的变相附庸，迪科西亚所展现的对自由社会建构的想象，应该说是激进的反抗和对权利的严正要求。

在充满敌意的主流文化中，迪科西亚始终抱有对社会异象的热情；而我们也迫切需要这样有力而深刻的手段，去表达符号背后缺失已久，甚至是不敢出现的经验。

菲利普-洛卡·迪科西亚《Iolanda》，2011年

▲▲▲正在展出▲▲▲

展览：“Philip-Lorca diCorcia”

开幕酒会：9月10日晚6-8点

展览日期：2019年9月10日-10月12日

地址：香港皇后大道中80号H Queen's 5-6楼

时间：每周二至周六11：00-19：00（公众假期除外）

精彩回顾：

[编辑、文/刘家嘉][图片提供/卓纳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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