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m Bartholl《我与网络相连,却倍感孤独》(I'm Connected to the Internet, But Not Connected),2018年如果说社交网络是科技进步的产物,那么其间存在的虚伪和控制则是禁锢当代人思想的枷锁。当韩国女明星雪莉之死的“凶手”被判定为网络暴力时,相较于接二连三的热议与骂战,艺术家又是如何看待这类现象并作出回应的?
当你游走于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之间,绞尽脑汁思考着九张精修照片该配上怎样的文字,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发出今天的“打卡”日记时,内心实际上忐忑不安——三分钟后,朋友圈众人纷纷点赞,评论里满是夸赞的话语——你会心一笑,心满意足地关掉了微信,转战微博。
艾玛利亚·乌尔曼《卓越与完美》,2014-2015年
尽管看起来幼稚又可笑,但这却是当下大部分人都会有的心理活动。正如阿根廷艺术家艾玛利亚·乌尔曼(Amalia Ulman)的成名作《卓越与完美》(Excellences and Perfections)所传递的观念一样:如今的我们无一例外地被虚伪的社交网络所绑架。
艾玛利亚·乌尔曼《卓越与完美》,2014-2015年2014年,乌尔曼在Instagram上注册了一个账号,开启了历时四个月的《卓越与完美》创作计划。艺术家借助形色各异的自拍扮演着邻家女孩、网红女神和豪门少妇等形象,尽管这些身份都是虚构的,一张张精心摆拍的照片还是为她赢得了十万粉丝,众多赞美的评论中时而也夹杂着谩骂。
艾玛利亚·乌尔曼《卓越与完美》,2014-2015年当乌尔曼向公众揭露这场艺术“骗局”时,无疑引来了一片哗然——艺术家的目的达到了:她不仅探讨了真实与非真实的界限,还提醒着深陷社交网络的公众应时刻保持清醒。
Constant Dullaart《100, 000 Followers for Everyone》,2014年
同年,荷兰艺术家Constant Dullaart在Instagram上买了250万虚假粉丝,用以关注部分活跃在社交网络上的艺术类账号,为其造势的同时发人深思——我们的审美和趣味是否早已被所谓的“大V博主”牵着鼻子走了?虚拟的网络世界中是否连艺术都变得模棱两可?
Aram Bartholl《来自网络的问候》,2013年互联网时代的虚伪必然会造成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德国艺术家Aram Bartholl就围绕这种社会现象进行了一系列艺术实践。
Aram Bartholl《来自网络的问候》,2013年无论是光顾一间餐厅还是入住一家酒店,我们总会问上一句:“你们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然后和共进晚餐的朋友相对无言,各自点开微信对话框敲击着键盘;或是在酒店房间里不厌其烦地“网上冲浪”。
受此启发,Aram Barthol将公共场合贴有Wi-Fi密码的小纸条都拍了下来,以明信片的形式呈现了《来自网络的问候》(Greetings from the Internet)这一作品。
曹斐《陌生人》,视频装置,2015年
中国艺术家曹斐创作的四屏影像装置《陌生人》(Strangers)同样探讨了这个话题。她将自己使用网络平台与陌生人视频聊天的截图拼凑成了一件作品,通过画面中全球各地网友五花八门的行为和言论,呈现了互联网环境下个体的孤独状态——在这样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为什么时刻与网络相连的我们反而倍感疏离?
当你早晨一睁眼就抓起手机打开微博时,铺天盖地的热搜新闻便即刻侵入了你的大脑;“键盘侠”的言论宛如枪林弹雨般砸在公众人物的身上——此刻愤愤不平的你正准备进行一场口水战,转念一想却觉得他们说的并非毫无道理——恭喜你已成功被社交网络所控制,从三观到隐私全然曝露在了阳光之下。Rachel Maclean《重要的是内心》,视频影像,2016年大学一毕业就斩获当代新人奖(New Contemporaries)的英国艺术家Rachel Maclean是新媒体技术的狂热分子,时常借此探讨由于社交网络泛滥导致的个体认知危机。在影像作品《重要的是内心》(It’s What’s Inside That Counts)中,为了在Instagram上发布精美自拍以获得粉丝的吹捧,她乐此不疲地变换妆容、服饰和表情。艺术家以讽刺的方式放大了美妆视频、潮流文化和明星效应对年轻女性心理上的控制,她们时常处于对外在的偏执与困惑中,试图从“大拇指”或“爱心”按钮后一连串的数字中寻求自信——但是“美”本就包罗万象,关注内在品质永远比闭着眼追赶潮流重要。
Douglas Coupland《Deep Face》,2015年当我们的思想深受社交网络影响时,又何以谈得上拥有绝对的隐私?为了抵制Facebook未经用户允许采用的网络面部识别技术,加拿大艺术家Douglas Coupland拍摄了大量黑白肖像,并用彩色几何色块遮住模特的面部从而掩盖其真实身份。
Aram Bartholl《Forger Your Password?》,2012年2012年,全球最大的职业社交网站领英(Linkedln)惨遭黑客袭击,丢失了全部用户的数据;几个月后,部分被破解的密码在网络上被公开。面对如此重大的隐私泄漏事故,艺术家Aram Bartholl即刻作出了回应:他将近470万用户的个人密码印成了八本书,观众甚至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个人信息。
Aram Bartholl《Forger Your Password?》,2012年
不仅如此,这位心系社会的艺术家还进行过一次名为《丢掉网络》(Dropping the Internet)的行为艺术。在他看来,诸如谷歌、Facebook和亚马逊一类的网络公司,不仅会追踪用户的个人动向,甚至会将其隐私出售给广告公司以满足市场营销的需要。
Aram Bartholl《Dropping the Internet》,2014年
于是,Aram Bartholl手持一块闪烁着“Internet”字样的牌子跑到了大街上,面无表情地将其举起后摔落。尽管如此,艺术家也并非倡导全然抛弃网络,而是试图启发公众去培养独立思考能力和隐私保护意识。
Aram Bartholl《Dropping the Internet》,2014年那么互联网对个人隐私的控制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英国艺术家James Bridle利用算法建立了一个信息系统,在展厅内准备好电脑和放映机后,好戏即刻上演:当观众输入相关的个人信息时,该系统会迅速计算出他们的地理坐标、浏览过的网页和户籍信息……进而逐个投射在墙面上。
James Bridle《Citizen Ex》,装置,2015年当大家惊叹于互联网的力量时,一览无余的隐私又会激起不经意间的毛骨悚然,这也正是艺术家意图转述的社会现状——“后网络”(Post-Internet)时代的全面数字化为何会让全人类感到喜忧参半?
当你坐在画室中一筹莫展,不知当初设想的创作大计该如何进行,打算从大师的作品中寻求灵感时,便下意识打开了Instagram——从艺术家班克斯(Banksy)、KAWS、著名策展人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Hans Ulrich Obrist)到各大美术馆的官方平台,无数艺术类账号让你眼花缭乱——于是你灵机一动,“不如也注册一个账号分享自己的作品吧?”
KAWS《The Kaws Album》,2005年
尽管愤青般的艺术圈人士总是批评社交网络的虚伪和控制力,但也不妨碍他们恰到好处地运用这类平台传播有价值的艺术作品。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的馆长Klaus Biesenbach就喜欢在Instagram上分享展览中看不到的“好东西”,如布展现场和艺术家的创作过程,成为了公众探索艺术圈的一大窗口。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Klaus Biesenbach的Instagram主页23岁就在家中厨房办展览的策展人小汉斯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网络达人。虽然很少透露自己在忙活些什么,但他总会随手拍下合作艺术家的大头照,再配上他们的手稿发布至主页,引得粉丝浮想联翩:“这位大策展人又要搞什么事情了?”
策展人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的Instagram
尽管艺术圈的神秘人班克斯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却时刻保持着社交平台的更新。坐拥670万粉丝的他,每完成一次街头涂鸦,就会拍下照片发布至Instagram。潮玩界的领军人物KAWS也不甘示弱,他的主页上清一色遍布自己的作品、展览和拍卖资讯,为其追随者提供了第一手消息。
Banksy《Girl with Balloon》,2002年
那么全球首屈一指的大都会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的官方账号又是什么风格?他们每天都在记录展览现场有趣的观众行为;卢浮宫博物馆(Louvre Museum)则会分享雕塑和油画的细节图,且广泛接受游客的投稿;弗里兹艺博会(Frieze Art Fair)的Instagram平台上几乎都是艺术家的采访视频……互联网自诞生以来就是一把双刃剑,社交网络的蔓延也彻底改变了艺术的传播途径和发展趋势。从批判到游刃有余地玩转,艺术家将其间的暴力与价值和盘托出,通过艺术引领真正的文化革新。互联网改变世界是不争的事实,但如何促使艺术与技术和谐共生,才是当代艺术界值得探索的议题。精彩回顾:
[编辑、文/蔡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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