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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如何“反设计”?

韩晗 时尚芭莎艺术 2022-03-18



Gufram仙人掌衣帽架,1972年


仙人掌被当作衣帽架、古巴比伦神庙的结构装在了床头、而梦露的红唇则变成了柔软的沙发……上世纪60年代,一场离经叛道的设计运动在意大利蓬勃展开,无数荒诞不经却发人深思的设计应运而生。



社会动荡是上世纪60年代的显著特点,人类首次登月、反战抗议兴起、柏林墙建立……不安因素和质疑的声音蔓延于各个领域,这些充满能量的叛逆思潮无可避免地刺激着欧洲年轻设计师们;加之意大利悠久的家庭手工业传统和小而灵活的企业模式,激进主义思想在意大利设计界孕育而生。


艾托尔·索托萨斯,Adesso Pèro书架,1992年

 

年轻一代的意大利建筑师和设计师对于冷峻、单调的主流设计风格日益不满。他们受到英国波普运动、美国嬉皮士运动等影响,提倡坏品味和不完美。现代主义以“形式追随功能”为准绳,他们则一反其道,以谄媚的手法、畸形的尺度和琐碎的材料对一切原有权威进行挑战。


阿基佐姆“Superonda”沙发,1966年

 

最浮夸的名字 

 

在激进设计(Radical Design)运动之中,由一众年轻设计师组成的团体构成了中坚力量,而这些团体的名称也着实叛逆——阿基格拉姆、阿基米亚、阿基佐姆……虽然略显荒唐浮夸,但这些诡异拗口的名称也正反映着它们所代表的设计理念与反叛精神。


意大利激进设计


阿基格拉姆(Archigram)是最早成立的“激进设计”团体。该词是“建筑”(Architecture)和“电报”(Telegram)两个单词的组合,表达了新一代建筑师对信息的迫切渴望。同阿基格拉姆形似姊妹的阿基佐姆(Archizoom)便是出于对其尊崇模仿而出的名称。

 

彼得·库克(Peter Cook)《Instant City》,1969年 © Collection Frac Centre / Philippe Magnon
阿基佐姆《无休止的城市》(No Stop City)


1976年成立的阿基米亚工作室(Alchymia Studio)其名原意是点金术。工作室成员借这种将普通事物变成黄金的魔法术,寓意对日用品加以装饰和改造,从而创造出“新设计”的神奇力量。


阿基米亚工作室设计的椅子

 

而最为显赫的孟菲斯(Memphis)设计小组之名则来自一首音乐。在其领袖人物艾托尔·索托萨斯(Ettore Sottsass)组织的一次设计师聚会上,整晚都在播放美国音乐家鲍勃·迪伦(Bob Dylan)的《孟菲斯布鲁斯冲击莫比尔》,伴随着旋律哼唱,索托萨斯拍案而起:“就叫孟菲斯吧!”


孟菲斯小组

 

孟菲斯既是美国的一座摇滚城市,又是古老埃及的神秘首都,它似乎预示着该团体将流行艺术与传统文化结合的理念。值得一提的是,鲍勃·迪伦因其充满诗意的民谣歌词在2018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看来,高瞻远瞩的设计师们在上个世纪便已肯定了其文学才华。


卡尔·拉格斐收藏的孟菲斯家具

 

最异常的展览

 

抱着反对标准化与工业化的理念,激进设计脱离工业生产且违背市场规律,因此大多停留于设计阶段,鲜少进入千家万户。在这种情况下,展览便成为传播理念的重要角色。秉承着叛逆精神,这些设计者不仅在自己的展览上大显身手,还常常去别人的展览里抢镜加戏。


艾托尔·索托萨斯在米兰三年展上


1968年的第十四届米兰三年展开幕当天,一群示威学生占领了会场、锁住了大门,并在那里静坐十天。而1973年的米兰三年展也遭遇了类似境况。激进设计的领军人物米歇尔·德·卢基(Michele De Lucchi)打扮成将军的模样站在展厅外干预,展览开幕两个月后就被迫关闭。米兰三年展的关闭是一个清晰的信号——主流设计被一种反对浪潮所挑战了。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Lassù (Up There)》

 

当然,激进设计也不乏温和正常的展览。1972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举办的“家居新景观”(The New Domestic Landscape)展览,在意大利批判性设计的历史中极为重要。索托萨斯和盖特诺·佩斯(Gaetano Pesce)等老一辈激进设计师的作品,以及超级工作室、阿基佐姆等年轻团体共同获得展示机会,向国际观众表达了他们的激进理念。


盖特诺·佩斯,Donna系列沙发

Gruppo Strum,Pratone lounge躺椅,1966年

 

与此同时,孟菲斯的首展则是一场真正令人难忘的盛会。开幕这天,伴随着展厅里震撼人心的摇滚乐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艳俗花哨的家具令人目不暇接,荒诞不经的装饰琳琅满目。在此观展仿佛置身赌城拉斯维加斯,廉价的商业感与通俗文化元素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以至当日参观者达到了2500人之多,更有甚者在现场歇斯底里以示热情。


艾托尔·索托萨斯,Ultrafragola Mirror

阿基米亚“平庸之物”展览中的喷壶

 

最荒诞的设计

 

激进主义设计师们将自己定义为“社会工程师”,他们对现有的一切设计进行质疑与颠覆,尤以家具设计和城市构想为代表。


阿基格拉姆《行走的城市》(Walking City)

 

1969年,阿基佐姆在米兰家具展览会上推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的椅子。它由一对三角形钢质框架和一块涤纶布组合而成,看上去就像一副担架。这件作品被命名为“密斯椅”,以示对现代主义设计大师密斯·凡·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少即是多”原则的讽刺挖苦。


阿基佐姆,密斯椅,1969年
密斯·凡·德·罗,巴塞罗那椅,1929年

 

激进主义设计师的椅子或许是最不像椅子的椅子。他们在产品的表面上用超现实、抽象、波普等绘画进行装饰,画家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作品被支离破碎地挪用在家具上,不同文化符号被拼凑、堆砌,造成产品原型与装饰的尖锐矛盾。


意大利激进设计作品

 

阿基米亚重要成员亚历山德罗·门迪尼(Alessandro Mendini)正是以这种揶揄手法进行设计。他的“普罗斯特椅”(Proust Armchair)以18世纪的巴洛克风格座椅为原型,将新期印象派画家保罗·希涅克(Paul Signac)的点彩笔触覆盖其上。这把椅子在当年的现代主义主流中异军突起,成为20世纪经典设计之一。目前,“普罗斯特椅”仍以手工方式限量生产,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普罗斯特椅,1978年


诸如此类的玄幻设计数不胜数。阿基佐姆的“Superonda”沙发以起伏的表面鼓励人们采用更灵活的休闲方式;65工作室(Studio 65)的“Bocca”沙发模仿了玛丽莲·梦露的标志性红唇;“袋椅”(Sacco Seat)和“吹气沙发”(Blow Chair)则借鉴了美国波普艺术家克拉斯·奥尔登堡(Claes Oldenburg)的反常规精神。


阿基佐姆,“Superonda”沙发,1966年
65工作室,“Bocca”沙发,1985年

 

另外一些建筑师则将目光聚焦于对世界的重建。超级工作室这个传奇建筑团体通过草图、拼贴等方式探索未来世界的负面乌托邦设想。他们将脑神经连接至外太空、构想出最早的网络世界,并扬言要摧毁所有现代主义城市建筑。如今在科幻题材影视中随处可见的网格(Grid)便是他们的经典创作元素。



超级工作室设计作品

 

在作品“连续纪念碑”中,超级工作室打造了一个覆盖全世界的建筑结构以供人类居住,而地球上的其余部分则可不受人类干预自然发展。以此为代表的宏大建筑愿景虽从未实现,但他们却凭借引人深思的构想成为了建筑史上的神话之一。


超级工作室,“连续纪念碑”

 

与“连续纪念碑”在规模上异曲同工的是阿基格拉姆的“插入式城市”(Plug in City)——一个坐落于网格系统中的线性城市,居民们可生活在网格空间内的“插件”中。日本“新陈代谢”派建筑师黑川纪章设计的中银舱体大楼,将这一构想在部分程度上付诸实践。


阿基格拉姆,“插入式城市”,1964年
黑川纪章,中银舱体大楼,1972年

 

上述设计的结构形态几乎脱离了其实用性,可以说,激进设计是形式主义的。他们根本不打算为人们提供舒适的产品,而是借设计手段展开对新生活模式和社会发展的前瞻性思考。但毕竟设计和艺术不同,实用性是其必需基础,这也注定了激进设计仅仅是一种短命的时尚而已。

 

但在这种趋势影响下,装饰与功能都得到了新的阐释。过去的装饰依赖于功能产生,而在经济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精神上的感性需求成为一种趋势。从阿基佐姆、阿基米亚到孟菲斯,其间始终贯穿着这种革新的趋势。这场运动更像是一次“休克疗法”,矫枉过正地引发了对现存设计的一系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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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  韩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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