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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好名字=出名

许琰 时尚芭莎艺术 2022-03-19


佩特里特·哈里拉伊《不知来处的乌鸦与飓风带来爱的气息》,装置艺术,2020年




来自科索沃的视觉艺术家佩特里特·哈里拉伊(Petrit Halilaj)的最新展览于7月17日在西班牙马德里索菲亚王后艺术中心博物馆(Reina Sofia Museum)开幕,诗意的主题吸引了众多访客:《不知来处的乌鸦与飓风带来爱的气息》。这让人不禁感叹,在视觉图像繁杂的当下,一个好名字仍具有强烈的情感穿透力,使人不经意间获得感动。



人们常常认为艺术家只负责创作环节,其实不然。每件作品的构思、制作、命名、运输、售卖等各个环节都少不了艺术家的参与和建议,差别只在参与程度的多少。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除了具有视觉图像的冲击力,文字创意的运用也不容忽视。


虽然视觉图像一直是人们关注的主体,但文字却无处不在——作品名称、展签介绍、展览导语等,这些都在细枝末节处默默引导着观众,引向艺术家和策划者想要表达的境界。

 


保罗·高更《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布面油画,139.1×374.6cm,1897-1898年



“好名字”可以让人记住你


就像“好名字可以让你的朋友更容易记住你”,一件作品的“好名字”也可以让观众在浩如烟海的艺术品中注意到这件独特的作品,达到艺术家宣传作品与提高自身知名度的目的。


汉克·威利斯·托马斯《记住我》,霓虹灯,73×150cm,2014年 

提到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有人说他的作品其实就是三个主题:“泡尸体”、“粘尸体”和“装饰尸体”。而让他成为当代英国最贵艺术家的除了令人惊奇的创作,还有一系列为人称道的作品名。



达明安·赫斯特《母与子》,玻璃、福尔马林、动物尸体,1993年
达明安·赫斯特《获悉万物内在形态后之欣慰》,玻璃、福尔马林、牛,217×102×53cm,1996年


其成名作是创作于1990年的《一千年》(A Thousand Years)。他将一个玻璃箱分成两部分,一边是一群苍蝇在白色试管中孵化;另一边则放置了一个牛头。为了活下去,苍蝇必须飞向另一边,但飞的时候会通过一个装有灭蝇器的通道。这一过程既是走向生,也是走向死。

达明安·赫斯特《一千年》,玻璃、不锈钢、苍蝇、牛头、灭蝇器等,207.5×400×215cm,1990年


这件作品吸引了著名收藏家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的注意,在他的资助下,赫斯特购买了一头虎鲨空运回伦敦并泡在福尔马林中成为了一件艺术品。在其营销策略中,作品名是一个重要环节。如果直接叫《鲨鱼》,人们可能会说“好吧,那就是一条鲨鱼”,然后转身走开,就像在自然博物馆看到动物标本一样。


而他取名为《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Someone Living),促使观者思考这件作品的深意,结果是这一标题引起的讨论和这件作品本身一样热烈。赫斯特认为:“我喜欢用一个物体来表达一种感觉。鲨鱼令人恐惧,它体型比人大,而且生活在人类陌生的环境中。它似生亦死,似死亦生。”


达明安·赫斯特《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玻璃、福尔马林、鲨鱼,217×542×180cm,1991年


赫斯特另一件备受瞩目的作品是《上帝之爱》(For the Love of God)。它是一件18世纪人类头骨的铂金铸模,上面镶有8601颗无瑕钻石,包括一颗位于前额的梨形粉钻,被称为“骷髅星钻”(Skull Star Diamond)。整个骷髅头的成本约1500万英镑,要价则高达5000万英镑。

 

这件作品的名字据说是赫斯特母亲第一次听到作品主题时的惊呼。赫斯特说,这件作品效仿古典绘画,以骷髅头表达对死亡和道德的警示。它宣告了对腐烂的胜利,同时也代表了死亡是绝对的无情,与虚幻场景中的泪水相比,钻石头骨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达明安·赫斯特《上帝之爱》,钻石、人类牙齿,17.1×12.7×19cm,2007年


 

文字能传达什么?


2013年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年仅26岁的佩特里特·哈里拉伊以一场名为《我渴求你靠近,也想找出一个拒绝的理由,但这是一个上了锁的区域。有趣的是,你不在这儿,这里什么都没有。》(I’m hungry to keep you close. I want to find the words to resist but in the end there is a locked sphere. The funny thing is that you’re not here, nothing is.)的个人展览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佩特里特·哈里拉伊《我渴求你靠近,也想找出一个拒绝的理由,但这是一个上了锁的区域。有趣的是,你不在这儿,这里什么都没有。》,2013年


展览现场,哈里拉伊用树枝搭建出一个巨大又潮湿的、带着发霉泥土味的树的巢穴,鸟脚形的铁架支撑着悬在空中的巢穴。观者透过树枝密布的缝隙可以窥见它的内部——一个私密的、象征心理世界的纯白空间,一件黄色的女士套装悬挂于顶部垂落的树枝上,还有两只金丝雀居住于此。


这个展览的名字很有哲学意味,语意并不连贯,乍一看觉得诗意却读不懂深层含义。艺术家将自己在科索沃战争与动荡中所形成的对世界的认识和理解,在一个类似“庇护所”的搭建中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佩特里特·哈里拉伊《我渴求你靠近,也想找出一个拒绝的理由,但这是一个上了锁的区域。有趣的是,你不在这儿,这里什么都没有。》,2013年


他将展览空间变成一个异常的奇观,直接颠覆了参观者对画廊环境下当代艺术的期望,装置的泥土气息进一步强化了宁静的感觉。艺术家让两只金丝雀生活其中,为作品引入了个人风格,引发观众思考艺术作为栖息地的概念,让人联想到一个愿望:恢复我们所居住的世界中脆弱而纯洁的自然。


这个看起来并无政治意味的作品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的看法、意识形态与心灵世界联结一处,引发更为广泛的警醒与反思——对记忆、自由、战争与身份认同的反思。


佩特里特·哈里拉伊《不知来处的乌鸦与飓风带来爱的气息》,2020年


在最新展览中,哈里拉伊被邀请创作他“生命中的作品”,于是观众见到他把宫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巢穴,将内外连接起来,通过打开窗户、安装结构、设置喂食区等方式将游客与周围的环境联系起来,并取名为《不知来处的乌鸦与飓风带来爱的气息》。经历战争后的“爱”是他生命中最珍视的东西。


安尼施·卡普尔《云门》,不锈钢,10×20×12.8m,2004年

安尼施·卡普尔《天空之镜(S形)》,不锈钢,261.5×975.4×121.9cm,2006年


好“文案”不一定要长篇大论,短小精悍、引人遐思同样是艺术家的功力所在。英国艺术家安尼施·卡普尔(Anishi Kapoor)的创作像是在这个世界找到一条缝隙并试图进入这样一个未知的领域。进入这个神秘的未知领域的方式包括明暗、凹凸、反射、颜色等各种手段带来的暗示,这种暗示往往通过他独具风格的作品命名来表达,如《云门》(Cloud Gate)、《天空之镜》(Sky Mirror)、《献给亲爱的太阳的交响曲》(Symphony for a Beloved Sun)等。


他的艺术表达方式架起了艺术与观赏者之间的沟通桥梁,通过对文字、色彩、空间以及周边环境的运用,形成交流与反射的心灵对话。


安尼施·卡普尔《献给亲爱的太阳的交响曲》,钢架、石蜡,2013年


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曾说:“存在要想得到描述,其自身必须具备语言结构……事实上,客观世界是缺乏逻辑形式的,逻辑形式仅仅属于语言。”对于当代抽象艺术,画面内容已经难解,能够辅助观者理解内涵的仅有作品名了,文字的作用在这里得到凸显。


彼埃·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的画作开启了抽象风格派。他利用垂直和水平线条表现抽象景观,点、线、面与色彩排列组合,达到画面的和谐和完美。然而,单从画面还难以让普通观众理解他的艺术思想。


彼埃·蒙德里安《纽约 I》,布面油画,119.3×114.2cm,1942年

彼埃·蒙德里安《特拉法加广场》,布面油画,145.2×120cm,1939-1943


作品《百老汇爵士乐》是蒙德里安集大成之作,充满韵律的色块、边缘模糊的界面、四方扩散的动势,仿佛从乐谱里撷取的篇章。从名字便可感受到画面中跳动的乐符,秩序的造型呈现形式之美,仿佛心中流泻的旋律。

 

彼埃·蒙德里安《百老汇爵士乐》,布面油画,127×127cm,1942-1943年

彼埃·蒙德里安《码头和海洋》,纸面木炭、水彩,87.9×111.7cm,1914-1915年


同样表现抽象的艺术家汉斯·霍夫曼(Hans Hofmann)常用长方形的颜色来加强他创作中不变的架上绘画特点。虽然《门》(The Gate)是无主题的,但霍夫曼认为即使是在抽象画中,创作者也应坚持以某种形式从自然中创作。只要下定决心,观者就可以看到色彩的浮动与平面所建立的复杂空间关系,类似于标题中的“大门”。

汉斯·霍夫曼《门》,布面油画,190.5×123.2cm,1959-1960年

汉斯·霍夫曼《情诗》,布面油画,1962年


相比于不知内容的“无题”,这些独特的作品名能让观众对艺术家的创作内容和风格形成整体印象,从语言角度增强对作品内涵的理解。艺术作为主观创作的一种形式,蕴含着创作者固有的逻辑思维和强烈的表达欲望。思维与想法如果仅从视觉维度传达,形成直观便利的同时却也少了几分深度与回味,尤其是当艺术家与观众的思维角度存在偏差时,文字作用就显得格外重要。

汉斯·霍夫曼《深切的思念》,布面油画,127×101cm,1965

汉斯·霍夫曼《孤独的旅程》,布面油画,127×102cm,1965


当然,一个好的艺术宣传策略同样离不开文字的辅助:不同民族的语言都有其自身受众,要想扩大作品影响力,将其放入特定的民族文化语境下能够消除不少壁垒,也使作品更易于传播和解读。讨论的声音越大,艺术家的“出圈”就越成功。
 
好的文案能给人视觉之外的想象,图像有限而意涵无限。“有的人会感受雨,而其他人只是被淋湿。”不管进行怎样的艺术创作,我们需要技术,也需要创意,更需要文学,把材料变成一件内涵隽永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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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  许琰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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