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租房难?艺术家们其实也难……
在大城市中,高昂房价令人却步,租房几乎是所有年轻人的首选,然而长租公寓爆雷让这一最基本需求也面临危机,如何自救成为人们关心的问题。今天,时尚芭莎艺术带你了解上世纪60-80年代纽约苏荷区的艺术家们如何争取自身租房权益。
前段时间,蛋壳公寓引发的风波持续吸引人们关注,尤其是身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里打拼的年轻一代,即使没有在那租房也心有戚戚,担忧自己租的房会不会出现相似问题。而那些“踩雷”的年轻人更是心力交瘁,在寒冷的冬天不仅面临被房东赶出门的风险,还要重新找房、背负着“租房贷”的重压。
“被套牢的年轻人如何自救”这一热门话题下的真实现状令人揪心。据统计,2018年至今,长租公寓已陆续爆雷超过170家,“资本盛宴”后的残羹冷炙或只留给租客、房东以及平台工作人员自行消化。年轻人的租房之痛不仅引发当下共鸣,约半个世纪以前生活在纽约苏荷区的艺术家们也曾对此感同身受。
上世纪70年代苏荷区阁楼房
▲「从废弃工厂到艺术聚集地」
1985年,沃霍尔与巴斯奎特在苏荷区。
提到纽约鼎鼎有名的苏荷区,你首先想到什么?波普艺术大师安迪·沃霍尔和黑人涂鸦艺术家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都曾居住于此,摇滚巨星大卫·鲍伊(David Bowie)也在此处拥有住所。2015年鲍伊去世时,众多粉丝还聚集在苏荷区拉菲尔街285号其居所外,表达自己的哀悼之情。
此外,这里还曾是众多画廊和艺术家工作室的所在地,极简主义雕塑家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的第一个工作室就设在苏荷区春天大街101号,里面放置着他创作初期的永久性装置作品。
然而你可能想不到的是,如此富有艺术气息的苏荷区在战后50年代还是一片落后荒芜的废弃工厂。而它的艺术“大变身”要从一位年轻的画廊主讲起。1968年,宝拉·库柏(Paula Cooper)创立了苏荷区第一家画廊并举办首展,展出了艺术家卡尔·安德烈(Carl Andre)和丹·弗莱文(Dan Flavin)等多位极简主义艺术家的作品,以及概念艺术代表人物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的第一幅“墙上绘画”,以此倡议终止越南战争。
两年后,另一位画廊主利奥·卡斯特里(Leo Castelli)也在此开设分支,代理了罗伯特·劳森伯格、贾斯培·琼斯等顶级艺术家,其工作室所在的西百老汇街420号后成为著名的苏荷区画廊大厦(SoHo Gallery Building),各类艺术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至1973年,苏荷区的画廊数量已达到80家,艺术家也纷纷进驻,那时走在苏荷区大街上偶遇艺术家的几率可谓相当之高。
为何苏荷区对艺术家如此具有吸引力?首要原因当然是房租低,对于创作生涯刚起步的艺术家来说,这一点至关重要;第二是阁楼房(Loft)的层高和空间更加充裕,巨大窗户带来充足自然光,符合艺术家的创作需要,尤其是战后抽象表现主义盛行的纽约,艺术家动辄创作一两米高的画作,而曼哈顿市中心房屋的低层高与狭窄电梯间显然让他们无法施展拳脚。
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威廉·德·库宁(Willem de Kooning)
因此,苏荷区的“艺术集聚效应”就这样产生了,并成为纽约先锋艺术的前沿阵地之一。然而随着该区域在艺术文化方面的名气越来越响,问题与麻烦也接踵而至。
▲「艺术家的租房“保卫战”」
苏荷区拥有全球最大规模由生铁制造的建筑群,该材质不仅比砖石等材料便宜且更容易塑形,可有效缩短修建时间,同时还起到一定的装饰作用。然而生铁也有一个致命缺点——遭遇火灾时会在高温下变形破裂,因此很快就被更坚固的钢铁取代。
而以生铁建造的苏荷区曾是废弃工厂,缺乏必要的基础设施,显然并不符合居住条件,有的甚至是艺术家非法使用,十分危险。在艺术家数量未形成规模之前,当地政府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艺术家搬入,原本还希冀重振苏荷区制造业的政府就不乐意了,便下令将他们驱逐出去。
“得了便宜”又桀骜不驯的艺术家们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他们据理力争:解决艺术家的住房问题可以推动纽约艺术市场的发展,这可比制造业利润更丰厚。同时,他们还在1961年创立了艺术家租户协会(Artist Tenants Association),并且战斗力十足,不仅组织示威,威廉·德·库宁和罗伯特·马瑟韦尔(Robert Motherwell)等艺术家还直接“威胁”道:如果不让我们住这,我们就要收回在博物馆展出的作品!
罗伯特·马瑟韦尔《The Voyage》,纸面油画、蛋彩画,122×238.8cm,1949年
这一系列操作获得了当时美国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长詹姆斯·罗里默(James Rorimer)的支持。很快,纽约市长便妥协了:艺术家可以提交居住申请,并在建筑外墙贴上“A.I.R. (Artist in Residence)”的指示牌,表示房子里住着人——如果发生火灾,消防部门可以及时解救他们。
然而好景不长。1963年,苏荷区被重新分区,所有居住申请均被叫停,艺术家与政府之间展开了“拉锯战”,最终双方各退一步,通过了《纽约多户住宅法》(The New York State Multiple Dwellings Law)补充条例,允许“有资质的艺术家”使用这些工业空间。不过直至1982年,这一条例才真正补充进去,被称为《阁楼法》(Loft Law)。
在这将近20年的时间里,艺术家们不断争取自己的权利,成立了苏荷区艺术家协会(SoHo Artists Association),不仅诉求改善居住条件,还要求将租金维持在艺术家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同时不能驱逐拥有居住资质的长期租户。不仅如此,由于艺术家和建筑保护者的抗议,原本将经过苏荷区的曼哈顿下城高速公路建设计划也被迫流产。
在这一场持续数十年的“保卫战”中,艺术家看似获得了全面胜利,但其居住合法性的争议一直存在,而且现实情况也并非那么简单……
▲「成也艺术,败也艺术?」
随着越来越多艺术家和画廊的入驻,尤其是明星艺术家的加入,苏荷区名声大噪,房价更是一路飙升。1972年,艺术家琳达·桑普森(Linda Sampson)以1.5万美元在苏荷区购入一套约200平方米的阁楼房,在2020年初以240万美元的价格卖出,近50年来翻了一百多倍。
其实早在70年代,艺术家们就曾担心房地产商会乘机而入,修建高楼公寓、出售给医生和律师等中产阶级人士。为此,他们表现出极强的“领地意识”,于1976年要求政府出台了一项规定:只允许艺术家居住在该区域。但不久后,非艺术家人士就首次被允许可以对阁楼房进行改造。
最终,艺术家们还是未能阻止资本的力量,整座纽约城的房价一路高歌猛进,苏荷区也逐渐发展为重要的商业中心,各大奢侈品牌旗舰店、高档餐厅和酒吧林立,成为纽约年轻人夜生活的新地标。如今,这里的房租每月就要上万美元。
随着老一代艺术家的去世与搬离,艺术画廊也另寻更为划算的地段,苏荷区的艺术高光时刻似乎已经过去,而年轻一代的租户们继续在这个房价高得令人咋舌的大都市中辗转生存。
苏荷区艺术家争取租房权益的经历令人唏嘘,但同时也可以看到,租房已成为全球大部分年轻人走向社会面临的第一道难关。与那时的艺术家不同,年轻一代的要求并不多,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就能装下自己的行囊和对未来的憧憬。而如今“蛋壳”破碎,“安居”这个最基本需求如果不能得到保障,又何谈“乐业”与“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