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烦烦烦烦!神烦!看不懂展览前言,但它为何必须存在?
如同电影预告、书籍摘要,展览前言是人们观展时与艺术展开互动的第一步,其出现的目的与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更好地向观众传达艺术家的创作理念和展览内涵。可现在,许多人在观展时被晦涩的展览前言“劝退”,无奈感叹“自己果然不懂艺术”。如果观众全都看不懂,那展览前言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你是否曾带着愉快的心情准备开启一次艺术之旅,却在刚步入展厅时面对墙上的前言双眉紧蹙、苦苦思索:明明每个字我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强迫自己再从头阅读一遍,却还是读不下去,以至于在之后看展时索性直接跳过前言、直奔展品。
哈兰·米勒(Harland Miller)《口述,口述,更多口述》(Oral,Oral,More Oral),布面油画,156×370×5.5cm,2019年
本应吸引观众观展兴趣的展览前言,却因中英夹杂或半白话的行文风格、枯燥乏味的生平罗列、繁复冗长的篇幅,将观众越推越远,仿佛每句话甚至每个标点都在提示你:欣赏艺术是有门槛的,文艺青年的人设不适合你,还是回去吧。
哈兰·米勒(Harland Miller)《去他的艺术,让我们跳舞吧》(Fuck Art, Let‘s Dance),手工丝网印刷,84×70cm,2017年
埃德·拉斯查(Ed Ruscha)《问题?》(Question?),平板画,68.6×91.4cm,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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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Makes a Great Exhibition?》书籍封面(局部)
在《是什么成就了一场伟大的展览?》(What Makes a Great Exhibition?)一书的第二章,策展人兼评论家Robert Storr通过其著名的“策展人行动手册”——《Show and Tell》向人们阐明了策展的两个基本要素和主要任务:展示和讲述。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非物质/再物质:计算机艺术简史》展览现场
前言作为展览的“门面”和“第一印象”,是讲述功能的重要一环,起着提纲挈领、引人入胜的重要作用。它介绍了艺术家的创作理念与策展人的叙事逻辑,同时也为展览设定了背景和基调。其诞生之初就是为了给观众提供一个切入点,引导他们深入探索展览,从而获得更好的观展体验。
上海油罐艺术中心《More,More,More》展览现场
既然展览前言因观众而生,又以观众为导向,那么简明扼要、通俗易懂就是必要前提。然而,想要将整个展览转化并浓缩成简短生动的文字实属不易。现实情况往往是观众不了解艺术,想要走近却还带着“精英艺术的世界与我无关”的观念先入为主;策展人不了解观众,自以为放低姿态,实际上说的还是艺术行话。双方都以为迁就了彼此,但两者之间的艺术“次元壁”还是没打破,最后造成了艺术难懂、文字也难懂的尴尬局面。
KAWS《观看》,合金、陶瓷、LED灯和混合媒体,37.1×17.5×18.5cm,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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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休斯顿(Ken Huston)《怀疑一切》(Doubt All Things),花岗岩,20.3×6.4×50.8cm,2005年
观众看不懂展览前言,根源其实在于难以理解的当代艺术本身,这点从“这种画这么简单,我也能画出来”“乱涂乱画也能拍出天价”的言论中就可以看出来。
随着对艺术边界的不断探索,当代艺术逐渐趋向抽象化和概念化,观众无法再通过“画得像”来欣赏评判,自然觉得它高深莫测。此时,一些强调纯粹性、没有深刻寓意的作品又打乱了人们试图通过深挖背后含义来理解艺术的观展套路,给“当代艺术难懂”一记“实锤”。
卢齐欧·丰塔纳《空间观念,期望》(Concetto Spaziale,Attesa),46×33cm,无底漆帆布,1963年
奥利维尔·莫塞(Olivier Mosset)《Sans titre》,布面油画,100×100cm,1968年
达明恩·赫斯特(Damien Hirst)《药物》(Pharmaceuticals),彩色喷墨,132.1×109.2cm,2005年
艺术可能产生隔阂,但不应让人措手不及。因为概念相比器物更难描述,对当代艺术的文字解释就更考验策展人的文案功力。然而,当下以前言为代表的展览文字的确普遍存在一种晦涩气质,这对于不了解当代艺术的观众无异于雪上加霜。文字表述通常学术性过浓、生动性不足,没有文风上的修饰打磨,那些不经解释的专业术语给人强烈而压抑的说教意味。
艾莉森·普洛瓦克斯(Alyson Provax)《无题(我有很多疑问和恐惧)》(Untitled(I have a lot of doubt and fear)),布面丙烯,12.1×16.5cm,2019年
龙美术馆(重庆馆)《丁乙-十字体》展览现场
设想一下,一个心态浮躁、一心只想打卡拍照的观众怎么可能耐下心来在展厅前驻足仔细阅读展览前言呢?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设计中心《M/M上海制造》展览现场
>>>> 没有展览前言会怎样 <<<<
雨果·卢戈(Hugo Lugo)《博物馆》(Museum),布面丙烯,177.8×127cm,2019年
从观众的角度看,他们真的需要展览前言吗?既然前言看不懂,删掉这一环节会对观展体验产生哪些影响?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展览前言不存在,意味着其各种形式,包括刚入展厅的前言墙、展览图册上的引言、语音导览的总体介绍等都不存在,观众只能在无引导的状态下自行探索观展。
可能你会觉得,反正前言看不懂,即使不存在对自己也毫无影响。可事实上,大多数观众早已习惯被动的阅读式观展,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展览名称、艺术家简介和作品解读上,忽略了展览作为一项调动五感的艺术活动可带来沉浸式体验的价值与意义。
红砖美术馆《2020+》展览现场
雨果·卢戈(Hugo Lugo)《空间是个疑问》(Space is a Doubt),布面丙烯,177.8×127cm,2019年
雨果·卢戈(Hugo Lugo)《反思考古学》(Archelogy of Reflection),布面丙烯,177.8×127cm,2019年
这样看来,观众“声讨”的对象并非展览前言,而是那些“想法在展墙上的简单展示”。一个可及度高、互动性强、诠释力准的前言对观众来说绝对是助力因素。
正如前泰特美术馆总馆长尼古拉斯·塞罗塔(Nicholas Serota)给策展人的建议那样:“一个好展览不应该是‘墙上的书本’……你需要采取平衡的姿态,既满足受众又能获得艺术家的尊重……必须从每个公众成员的角度来思考一场展览的所有切入点(身体上和智力上两方面),包括各种线上信息、展览的解释说明、画册和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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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吉·格鲁辛斯卡(Ziggy Grudzinskas)《接受困惑》(Accept Confusion),聚酯丙烯,180×135cm,2017年
关于文字描述的内容,美国作家、艺术评论家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曾提出一种“反解释”的观点并将其总结为:“我们需要一种艺术的生活欲望,而不是艺术的阐释学。”她呼吁同行将艺术品作为一个整体来描述,不增加任何与其无关的内容,避免掩盖作品自身的光芒。观众可以诉诸感官知觉,直接感受作品传达的意义与美感。
Annesta Le《言语无法表达》(Words cannot express),镀膜玻璃、氩气、金属丝,218.4×236.2cm,2020年
在形式上,虽然按理论展览应该完全准确地面向爱好者,但在实际生活中普通大众占多数,再加上对艺术普及所带来社会教育意义的考量,前言描述应该使用普通观众能够理解的语言来反映多样性。策展人不应沉迷于排他性的论述,将展览当作与同行竞争和只展现自身学术性的舞台。
雨果·卢戈(Hugo Lugo)《虚空之域》(Domain of Nothingness),布面丙烯,177.8×127cm,2019年
李禹焕(Lee Ufan)《对话》(Dialogue),纸上水彩,57.8×76.8cm,2006年
正如评论家维吉尔·汤姆森(Virgil Thomson)所说:“永远不要高估你的读者拥有的信息,也永远不要低估他们的智力。”从前言入手,在展览场域内建立一个有效的对话机制,在用语不过分粗浅的前提下尽可能顾及到仅掌握少量艺术知识的普通观众,优先考虑这样的群体不是迎合而是尊重。你能看懂展览前言吗?你认为策展人应如何改进?欢迎留言分享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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