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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花10年拍下不同阶层的中国人,荒诞、魔幻,斩获大奖却被骂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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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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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李政德,
早年做过娱乐摄影记者,
从2003年开始自己的摄影创作,
直到2013年,
其作品《新国人》获侯登科摄影大奖后,
终于开始被人熟知。

2009年,与女友分手后,

他没有了买房成家的压力,

也抛弃了以前花哨狭隘的审美,

开始老老实实地拍照。

从各种公关娱乐活动现场,

到街头日常中的奇观,

11年间,他拍下几千张不同阶层的各色人物:

演员、模特、老总、白领、

农民工、富二代、孩童……

摄影界的朋友评价他的作品:

“李政德的作品就像是朋克,

简单直接地表达他想说的。”
自述   李政德   编辑   周树婷

2008年,深圳,中国杯帆船赛“蓝色盛典”颁奖典礼上表演舞蹈的小女孩

2014年,深圳,深圳狮子会宾治服务队成立大会暨就职典礼慈善晚会上的嘉宾
2011年,深圳龙岗宝亨达酒店,富二代超级泳池派对上和豪车留影的酒店白领

  2016年,深圳,某公司年会上和外国员工一起亮相的白领

2014年,深圳,深圳狮子会宾治服务队成立大会暨就职典礼慈善晚会上的嘉宾

2011年,深圳,某美容公司20周年“女神的盛宴”庆典上的服务生与外国模特

《新国人》系列

今年43岁的李政德,从事摄影创作已经15年。
对于《新国人》系列,他说:“巨变中国,国人巨变。在这些开幕仪式和Party上,我自觉找到了一个着力点,一个角度。希望能通过这么一个角度,留下这个时代国人的新面孔。”


2013年,《新国人》获侯登科摄影大奖后,观众骂声一片。

照片在网易的线上摄影展展出后,网友评论也两极分化。除了其中一条表示称赞的,其它评论基本就是 :“这是什么垃圾”、“比我手机拍的还烂”、“这也能叫摄影,什么鬼东西”。


李政德
我们联系上他时,他正在路上进行最新系列《农民公园》的拍摄,从深圳出发一路北上,已经跑了十几个地方。此系列也将是他时代三部曲的终结篇。


当日李政德拍摄的寺庙和元宝塔
最终,我们在河北石家庄郊外的一处奇异的景观前找到了他。初秋的北方晴空万里,没有一朵云遮蔽。周边除了荒山,还有几座混搭了异域风情的寺庙,比如一座仿东南亚的佛教寺庙,还有完全由元宝推起的“元宝塔”。

李政德也才刚从秦皇岛赶来,一下车就直奔景点处和我们会合。见到他时,他穿着简单的灰T恤和蓝布裤子,看上去很精神,没有旅途的疲惫。还没聊几句,他便四处走动,观察周围,迅速地架起了相机开始默默拍摄。

当我们问起为什么他觉得这里有意思时,他说道:“这个元宝塔,这么赤裸裸的一个奇异造型,真的是把这些类似信仰式的东西全部当成了一个娱乐景点似的。”

以下是李政德的自述。


《新国人》2006-2016

《新国人》的拍摄,是从2006年到2016年,整整跨度了11年。主要以深圳作为舞台进行拍摄。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最能代表当代中国的城市应该是深圳。它从一个小渔村一夜之间化身为中国最为瞩目的大城市之一。真正呈现出我们新世纪以来,新的状态吧。


《羊城夜色》2004

 一边做记者、一边拍荒诞 

我在湖南师大时学的是装璜工艺美术。

毕业时最初在深圳的影楼做广告设计,然后发现影楼的摄影师还挺自由,想去哪就去哪。

于是就想做摄影师,就去了当年广州的上下九步行街那的一个艺术影楼,做了艺术照摄影师。 


《羊城夜色》2004

后来去北京进修学摄影,回广东就一直在杂志干,每个星期我得去拍摄一次酒吧。那时我就发现在这种人群多、看起来很热闹、很快乐、很疯狂的地方,总有人偶尔的神情是和那个气氛不搭的。那个时候也开始训练出一种在欢腾、喧嚣的环境下观察各种人微妙感觉的习惯。 
之后到了深圳,有很多时尚公关、地产类的商业活动拍摄。一场活动很长时间,就会觉得很无聊,但是我又必须待在现场,这种无聊的时候我就去观察人。


正好那时候我喜欢看雷蒙德•卡佛,他是美国短篇小说家,他写的东西很多都没有完整故事情节,就像生活中一个个不经意的片段,但是他对人的那种现场即时性的变化,每个人微妙的感觉就抓得特别有意思。

当我用摄影的方式表达,虽然和他用文字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表现那种人的微妙其实是一个方向的。

我其实习惯性地会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就感觉我怎么莫名其妙就在这儿。但是现实就是,你是个摄影记者,就是一个道具,这种盛会就需要你记录。

因为在那个场合下会有一种抗拒心理,觉得这个太荒诞了,那好啊,那我就一边拍你们要的,一边拍我自己要的,我自己看到的荒诞。就这样也开始了自己作品的拍摄。


《新国人》:

 这样一个场合,什么阶层的人都来了 

这样拍了三年以后,直到2009年才正式确定《新国人》这个名字。一开始的名字叫“浮世绘”,套用了日本浮世绘版画的名字,但是总觉得太文艺;第二年改名叫“仪式与人”,因为很多是各种仪式上拍的,各种开幕式、剪彩、颁奖仪式什么的。
最后,取名《新国人》。因为摄影界有个刘铮老师的著名作品叫《国人》,我想那我的就叫《新国人》吧。就像港台翻拍经常就前面加个“新”一样,新龙门客栈、新警察故事。

某公关活动上的明星与娱记

某颁奖典礼上的嘉宾哲学家周国平  2008年 深圳

《新国人》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个点,我会给它取这么大一个名字,就是因为在这样一个点上什么样的人都来了。
一台盛会有很多人服务,就包括我们摄影师、打灯光的,还有民工界农民工、小白领职员,出席的名人、演员、娱乐人员、老总、政府官员、什么都有。有时候你甚至会看见大师。

拍完以后我才发现2006年到2016年这十一年的跨度,如果去查一下房价差不多就暴涨了十年。尤其是2008年以后,一线城市的硬件基本上都到位了,硬件建设得太好了,但是软件就得慢慢来。所以它呈现出一种不配套的景象,就是人的意识与这个物质经济环境,其实是有很大的一个分裂的。


有时候我用闪光灯拍摄时,那些工作人员是有点诧异的。他会觉得你为什么要拍我?因为“我”是无足轻重的。这也是为什么只要在拍人的时候,我经常刻意让对方发现我的镜头,我就想表现他的眼神跟我的镜头相撞时的心理状态。


你看那两个山水画背景的服务员,其实就是我端这盘菜上来,我等着号令,你叫我上菜我就上。你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很复杂的感受。


这张是当时LV在深圳的旗舰店开幕时,我也不知道从哪来了这么多人,整个全城倾动,这里面主要是家庭主妇、名媛之类的,当然也包括像我这种看热闹的记者。就是特别疯狂,你感觉他们进去就跟买大白菜似的,跟菜市场一样的,那个嘈杂、人山人海。

《东园南园》2009至今

《东园南园》:走上街头,像一个盛会去拍 

《新国人》系列拍久了之后,就经常觉得拍得很不爽。因为老是受限于参加这种活动,而且拍摄的过程非常难过,因为当时我只有一台相机,在工作拍摄和自己作品之间,需要不停地转换数据、转换思维。

我当时住在东园、南园附近,那是深圳很有名的两条街,特别繁华热闹。而旁边几步之遥,就是一个城中村。


当时就想如果也用《新国人》这种拍摄方式,把街头当成一个盛会去拍摄,那它会呈现出更丰富也更日常的景象。如果说《新国人》是一个狭窄的切入点,《东园南园》就更像一个面。

于是《东园南园》我分了四个部分去拍摄:成人,小孩,动物,场景。


这张其实是一个地产活动的背面,前面是什么呢?是西方的各种著名建筑,比如美国的帝国大厦、英国的大本钟等等。而好玩的地方就在于,你拍一个背面,感觉它像一个墓碑似的。


这张特别有意思,就是中间这个穿着性感豹纹的女人站在这两个城管中间,一个野性、一个受限制,他们产生一种奇怪的关系。


这张举办婚礼的新人,拍婚纱照时居然拿的是三字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结婚要念三字经。



这张两个小孩蒙眼睛的,很有意思。因为小孩他其实是直接反应成人社会的。你看这两个小孩在街头玩闹,捡那么多地上贴的、电线杆贴的那些私人贷款的广告,但是它们蒙在两个小孩的眼睛上。
《东园南园》还在持续进行中,现在是扩展到全国,也是为了一个更大的面去观察。而不只是那两条街。


《农民公园》2019至今

《农民公园》:时代三部曲最终章 

在一次拍摄途中,我去了江阴到了华西村,天下第一村。发现了很奇异的景观:农民公园。


华西村的农民公园

华西村在八十年代就盖了中国第一个公园,那时候城乡差别有多大啊,只有城里才有公园,乡下哪来的公园。乡民就给自己盖了一个公园,然后因为是农民嘛,就取名为“农民公园”。

我很诧异地看到特别传统文化的东西,比如:24孝,很整齐的一排在那儿。


还有三国演义,你看老大刘备坐在桃树下边,然后老二关羽坐在上面那个树枝上,最上面站着张飞。呈现的桃园三结义,是这么一个立体的、多维的方式,类似后现代结构的形式,你完全想象不到。


在南岳衡山,有个百家姓祠堂里面的老孙家,供着三个人,我们看到其中有一个是孙悟空。姓孙的肯定还有不少名人,怎么会把他放进去了?这是五A级的,国家历史重点保护景区。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反思,我拍《新国人》、《东园南园》,从一个点到一个面上,去表达我们这个时代,人们的文化状态和精神状态。

那这些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呢?为了追根溯源,我又上路了。这个系列从今年年初开始的,我已经去了珠海、郑州、衡阳、郴州、然后邯郸、北京、丹东、秦皇岛,现在到了石家庄。跨度现在也无法确定,拍摄起来还是很艰难的,交通、资金各种问题。

算是我的时代三部曲的终篇吧。


《看不见的世界》2009-2012

《从资江到长江》2009至今

 永远像个局外人 

其实一贯以来的状态,还是焦虑,没钱,资金总是问题。

2009年那会失恋了,突然一夜之间买房、成家这些曾经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我觉得也是从那时开始,真正投入到了摄影创作中。


2012年8月,江苏扬州,老旅馆里的小女孩

2013年5月,江苏无锡市,在惠山古镇休息喝茶的夫妻

2010年4月,湖南益阳市,从葬礼上回来的军乐队

《从资江到长江》系列
其实我也不是只拍这些荒诞的、“恶心”的照片,也有温和甚至有点诗意的。比如《从资江到长江》。
2009年的时候,我拍摄故乡安化时,令我想起少年时代的一趟旅程。小时候特别渴望走出大山,那是我第一次走出湖南,跟着我大表哥的大货船,顺流而下,那一路沿着资江进入洞庭湖再到长江,来回有半个多月快一个月,就只是待在船上,很少上岸。
我想既然上游的三峡有那么多人拍了,那我就拍下游这一路吧。


2012年2月,湖南益阳市,资江边的斗魁古塔。

我当时就想通过这个旅程看看我们的风景变成什么样子了?那一路流向很多历史痕迹的地方,黄鹤楼啊什么的,它们现在都是什么样了。 


摄影它经常会让你感觉不像在生活,就你和真实的生活永远都隔着一个东西。好像你比别人更认真地看待这个世界,但实际上,这个镜头又把你和这个世界推得更远,好像那个世界永远都在外边,而我在里面。

现实其实往往比作品更魔幻,我也没有刻意寻找,它遍地都是。


就是你永远都会带着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就很难有那种投入,对世俗生活有强烈的投入。从这个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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