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博物馆《民·潮》展览现场
今年10月,一场特殊的展览在上海震旦博物馆开幕,
展品是1910至1950年间的美女月份牌和古董服饰,
策展人和藏家是同一个人:
阿哲今年53岁了,
出道31年,独身、不婚、零绯闻,
熟识他的人知道他除了唱歌之外,
也爱好收藏,至今已经快30年,
清中期 绛色缂丝加绣云龙纹蟒袍 张信哲收藏
2014年,北京保利拍卖曾推出张信哲藏品专场,
上拍了皇家龙袍、贵族日用品、清代女袍等100多件织绣藏品,
其中一件光绪时期的供奉袈裟,
估价高达150万元。
6年前,他还在上海成立了收藏工作室,
专门打理藏品。
“收藏老东西其实不是因为怀旧,
是和我的成长经历、个人体会有关。”
一条摄制组独家探访了阿哲在上海的工作室,
今年,我在上海做了我的第一个收藏展。展出了我收藏的月份牌,和月份牌上面画的古董服饰。
月份牌就是手绘的广告画,把早期的广告、商标跟月历结合在一起的招贴画。基本上就是我们中国广告的先驱,也是第一代商品艺术。发源于上个世纪的上海,从这里影响到世界各地。画月份牌的画家,就是我们国家最早的广告人。除了画画,他们还兼广告策划、文案等等工作。30年前,我就开始收藏月份牌原稿,如今有将近百来张月份牌了。这里展出了60多张。月份牌的画面大部分是从上海的年画演变过来,商业化之后呢,就以人人都不会拒绝的时尚美女来吸引大众目光。现在存世的大部分月份牌都是以非常摩登的时代女性作为主题。其实老上海并不是只有那些所谓端庄的名媛,或是传统的古典美女,这些画中的美女们在当时都是走在时代的尖端,是最时尚的、最具有新想法的一群人。
左:1930-1940年 倪耕野 纸上水彩、水粉
我一直觉得,近代百年以来,是中国人审美、生活的变化最剧烈、最激进的一段时间。
以这些美女画报来说,你会发现女性的解放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当时的上海美女从传统的上衣下裳大袍子、裹着小脚的状态,到开始慢慢露出脚踝、露出手臂,变成穿着西式皮鞋的时髦女郎。
画中女性一改以往羞涩、保守的姿态,站姿更加开放、表现自我。除了脚被放了之外,身体的曲线也放出来了。人们开始崇尚自然美,健康就是美,人体不是一个值得羞耻的事情。所以其实这个过程很有趣,很多天翻地覆的观念不断地在一代一代往前推进。
1940 年代 子敬 纸上水彩 30cmx25.3cm子敬这个画家,其实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他的资料。这张画在整个月份牌的系列里也不算是最精彩的画,却特别吸引我。
这是一个晨起梳妆的女子,从她的神态和姿势来看,她是一个非常有个性,带一点张扬,却不会让你讨厌的一个女人。我觉得这个状态很生动地代表了月份牌所有女主的共同观念:她们是新时代摩登的女性,她们要传达的是新观念、新生活。她们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行为来实践她们自己追求的目标。
为了配合月份牌上美女穿的衣服,我还挑选了我收藏的十几件1910-1940年代的服饰进行展示,让观众对当时的美女风貌有更直接的感受。旗袍是中国近代很特殊的服装品种,世界上没有其它的服装类别,能这么完美地展现女性身体和曲线的美。而且是很自然地去展现,不是像欧美服装用立体剪裁去凹出来的造型。做旗袍的师傅也必须要非常了解女人的身体,然后他才知道怎样让布料在身体上呈现最漂亮的角度,把最漂亮的花纹融合在女人身体的曲线里面。
有很多跟我抢旗袍的女生们,她们是真的要抢来穿的,但是我不穿,我只是收藏。所以我更关注的是它有没有特殊的工艺和做法。
其实旗袍的款式大同小异,但是它各种工艺上面你可以看到很多的小心思,比如说它的滚边有几层,它的盘扣怎么做等等这些小细节。
这次上海的《民·潮》展览,有很多对旗袍有兴趣的朋友们来看。有一个专家跑来跟我说,你应该多选一些我们海派的旗袍,因为这些精美的旗袍上是粤绣,广东那一带的绣法。我当时笑了笑,没有说话。那件旗袍其实背后是有商标的,是上海的大新公司。也许在专家看来,以工艺来说,它不属于所谓的海派的绣法,但是其实在那个时期,上海是海纳百川的地方,世界上最新的潮流、最好的工艺、最美的东西都集中在上海,它变成上海自己的文化母体,然后再发展出去。除了旗袍,我还选了一些其它风格的服装,很多1920年代的服装设计真的是会让你充满惊奇。
比如这件外套,在当时是欧美很流行的一种外罩式的外套,英文叫做opera coat。人们去看歌剧的时候需要穿礼服,但是天气变冷,他们就做了宽大的外罩式袍,你可以先罩着这个袍子,到了歌剧院或者舞会现场以后,你再脱掉,里面就是舞衣。
这件衣服的款式虽然是欧美流行的产物,但是所用的布料却是乾隆时代的,里面绣满了瑞兽。人们会把古老的布料、古老的衣服重新再改装再制作,做成当时流行的一些款式。
1989年,我到唱片公司发第一张音乐专辑,企划部的同事抓着我跑去跟老板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包装阿哲,他完全没特色啊!”对搞流行音乐的人来说,“没特色”是很悲惨的事情。结果所谓“没特色”其实就是我最大的特色,因为当时整个华语乐坛没有一个很“干净”的人、很“干净”的声音。我那“没特色”的纯净,反而是谁都学不来的。
我是牧师的儿子,牧师家庭收入不高,家里条件不算好,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觉得缺过什么东西,因为我有足够的爱。我从小就是有太多兴趣的小孩,一切美的东西都很吸引我。音乐也学,画画也学,我还很喜欢自然科学,也收集各种动物标本。我收藏第一件藏品,还是在读小学的时候。那时我读神学院,有国外来的传教士带来各种杂志、书、衣服、明信片。我在帮忙整理的时候,看到了一套1910年代左右的英国邮票首日封,就开始收集小东西。我出生在台湾云林县的西螺古镇,西螺是台湾早期的商业重镇,这里和上海很像,都是中西文化碰撞强烈的地方。十几岁的时候,我的家乡西螺古镇面临拆迁,我就去废弃的老宅子里“寻宝”,收集建筑构件及旧物,并且通过摄影的方式,记录即将消失的风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正式有了收藏的概念和想法。家具木器类的东西是我收藏的重点,尤其是台湾本地的民俗家具,因为它包含了我太多家庭的情感因素在里头。
我爷爷是做大木作的木匠,基本上全家人都会干木工活。牧师家庭很穷,买不起家具就要自己动手做,我们家里所有家具都是我爸爸做的。我小时候也喜欢动手做东西,每次从外面收回来木构件、窗棱等,我都会自己动手和爸爸一起做修复。所以开始收老东西以后,我也会想要自己动手把它们修复好,整理好。每次我爸看我在那边很笨拙地搞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来指挥,说着说着最后就来帮我弄了。这就变成我和父亲之间的一个很奇特的关系,共同去完成、去交流的东西。我开始收织绣类的东西跟我的外曾祖母有关系,我记得她去世的时候,已经将近100岁了。在我7、8岁的时候,每次放暑假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就会看到外曾祖母出来晒太阳,在屋檐下睡个懒觉。她喜欢那些像是栀子花的香花,所以我就会去摘来给她,她就插在她的头发上。
我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裹着小脚的小老太太形象,也不怎么讲话,拿花给她的时候,她就很开心,闻闻花香。但是当她去世以后,我外婆开始整理她的东西,找出来她压箱底的绣花婚服,还有她的小鞋。我才发现这些东西我从来没看过。这些颜色漂亮的衣服、美丽的刺绣都是外曾祖母自己做的。按照习俗,这些东西本来是要烧给老人的,但被我“拦截”下来了。我觉得这些美丽的衣服很有趣,它应该是可以继续关注的一个收藏项目。
最早开始注意到月份牌,是1996年我来上海拍《用情》MV的时候。
除了拍摄之外,肯定要在上海到处逛嘛,那时候会去逛旧货市场,我看到很多月份牌的海报,觉得这个东西很有上海味道,她们穿的服装、身处的环境,还有她们表现出来很奇特的风格都很美。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一个藏家那边看到了一张真正的手稿原稿,我才惊觉到这类东西应该是有手稿、原稿的。那之后我就开始慢慢地真的去各个地方去挖、去看。20多年前,大家还是在用BB机的时候,网络没有那么发达,我要去一本书一本书去翻,专门来上海登门拜访专家,去做田野调查。那个时期其实书里的资料也很少,因为毕竟大家对于月份牌还不是那么有兴趣。
原始的画稿,存世量非常稀少,而且基本上也没有一个相对比较完整的收藏。为了能收藏到好的原稿,我经常去世界各地参加小众的拍卖,是拍场上的常客。遇到专家的时候,就会觉得好像挖到宝矿一样,你就会不断地挖掘下去。
这次我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就有机会真的去碰到几位老艺术家,他们算是最后一代月份牌画家了。我一直觉得如果要展出这些月份牌,肯定要从上海开始。一个是让这些东西回到它们原来应该有的位置,另外,也让人们看到上海曾经拥有的美好。这个展览其实筹备了三年多,但布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每天在博物馆忙到天亮,不见阳光不回家。展览几乎所有的部分我都亲自动手了,比如说裱画,布置旗袍,甚至是工程类的项目,我也会情不自禁跑过去动一动。裱画的浆糊是我亲手抹的,我们只能用最传统的米浆糊,没有任何防腐剂、香料在里头,不会伤到古老的纸张。
为什么第一个展览要做月份牌呢?其实是因为我和这些画家很有共鸣。这些画家是当时所谓的“广告巨子”,一张广告画都要卖到三五百块大洋,可以抵女明星好几个月的薪水了。虽然他们属于高收入的精英阶级,但是却不被主流艺术界所承认,“海派画”一直被当作不入流的东西。
画家谢之光,他就常常开玩笑说“有钱画国画,没钱画年画”。就是说有钱的时候我当然就要画正统的艺术,要赚钱的话就画个月份牌。现在看来,他们绝对是中国广告画、广告商业艺术的先驱,他们的作品其实非常精彩,但是在当时,不管是在世人看来,还是他们自己眼中也好,都认为这只是为了赚钱。这些画家都活在商业和艺术的夹缝里,充满对自己的不认可。但就算是为商业服务,他们还是贡献出独特的绘画方式,独特的审美技巧,有很扎实的素描、水彩画和粉彩画功底。他们的创作其实就包含了所谓的艺术性在里头,我觉得现在是时候给他们重新放回到艺术位子上了。
谢之光以演员胡蝶为模特,创作美女肖像
身为一个歌手,尤其是流行歌手,我很能理解这些广告画家内心对自己的质疑。其实我也一直在不断地问自己,我做的东西是不是艺术呢?还是只是纯粹为了大众娱乐?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为大众服务的艺人。我唱的流行歌曲和他们画的广告画,都是入世的东西,而只要跟商业挂钩,大家就会觉得你是会为五斗米折腰,你没有艺术家的气节。
我一直希望能为华语乐坛尽一点力。其实我不介意大家叫我“情歌王子”,这个人设虽然是商业运作,但是慢慢我就释怀了,不管什么样的商业手段,它只是让我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发出更大的声音,可以去让我完成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收了这么多年的老东西,我觉得它们给我的影响,是让我看到一种永恒性。真正好的东西,会一直被大家关注、讨论,不会被时间淘汰。所以我希望自己做到更好,让我的收藏也能够跨越时代,留存下来。鸣谢:上海震旦博物馆、北京三才元通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A. P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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