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工后颠勺炒虾的李享。
“民以食为天”，对餐饮小店的老板来说亦是如此：受疫情影响，他们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个春天。客源锐减、成本上涨、房租开支、员工工资……每一项都可能成为压垮老板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常营业，成为疫后老板们最大的心愿。
中国人的一天，近期推出“小店正常营业”系列，讲述餐饮老板们绝地求生的故事，分享他们的生意经。今天是第二期：武汉小龙虾店主自救记。
第3745期
摄影/袁哲 金志武 剪辑/钟俊懿
导演/江锦 汪瑾琪 承制/篝火故事
设计/杨倩楠 编辑/匡匡 夏天
出品/腾讯新闻
武汉人理想的一天：清晨，从一碗热干面开始，夜晚，在一盆小龙虾里结束。4月下旬，“火炉”武汉已开始预热，温度几次摸到了30℃。和朋友一起吃虾，是武汉人打发晚上空闲时间最好的方式。往年这个时候，是李享餐馆的生意旺季。很明显，今年的旺季迟到了。武汉人的社交生活里，喝酒吃虾占据很大的比重，公司团建、朋友聚会、男女相亲……这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小龙虾已经归来，但保持距离、减少聚集的氛围还在，李享也只能继续等待。坐在自家店门口，看着周边几家贴着“店铺转让”、“门面出租”告示的小店，李享有些庆幸——生意虽然暂不如以前，但至少店是保住了。
我胆小，第二天就关店了
2002年，初中毕业的李享，从钟祥，湖北的一个县级市，来到省城武汉学厨，和姐姐一起在这座城市闯荡。父亲早逝，姐弟俩身在他乡，没啥依靠，一开始过得挺艰难。学厨之后，李享没有当厨师，而是去折腾建材生意，日子有了起色，在武汉买房、成家，成了“新武汉人”。五年前，李享第二次创业，在白沙洲开了这家餐馆，主打晚餐夜宵生意，夏天卖油焖大虾，冬天卖羊肉。累是累点，但多少算一份长久的事业。
今年一月，正是生意最好的一段时间，店里每天都坐得满满当当。李享听朋友说“肺炎很厉害，可能会传染人”。虽不知道真实情况，他还是记在心里，减少了进货量。事实证明，他的胆小救了他——在春节旺季前，不少同行都花大钱囤了货，准备大干一场，最终损失惨重，倒在了春天里。1月20日，钟南山刚说存在“人传人”，第二天李享的店就关了门，不带一点犹豫。
“我发现没那么简单”
减少进货，李享侥幸逃过一劫，但后续的考验更加严峻。“封城后，我乐观地以为，这事很快就过去了，还计划大年初八营业呢”，李享说，“直到正月十五过完了，我才明白，没那么简单”。对病毒的害怕，很快被为生计的焦虑取代，“房贷要还，小孩要养，店租、员工宿舍房租要交……”正常营业时，店里一个月固定开支四万元左右。面对遥遥无期的复工时间，李享有点慌了，“再不动起来，人没死，店就死了”。李享想了一下，除了颠勺卖虾，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技能。而且疫情期间的武汉，绝大多数行业都歇火了，他无处可去。“后来我去买菜的时候，发现了商机”，李享说，封城期间，买菜是一大难题。他所住小区的楼下有一家大型超市，每天都要排队，“四十个人进去，出来一个才能再进一个”。“买菜难，排队难”在别人抱怨的同时，李享脑子里却冒出了一个想法，“要不，我去做配送？”
靠跑腿钱，把小店保住了
李享干了多年餐饮，店里进货都是他亲自把关，对货源和渠道非常熟悉。在朋友圈发了第一条配送广告后，李享就接到了90个订单。他和姐夫负责采购、送货，老婆和姐姐负责统计、分装。
李享收到的订单。
“需求量太大了，我们晚上一两点还在给别人送货，凌晨三点多又赶到白沙洲大市场进货，五点回去分装和处理”，因为生意太好，跑腿前两天他只睡了两个小时。一开始，李享只准备代购蔬菜和肉类，业务比较简单。但顾客们提出了更多需求，“他们没法出门，生活用品紧张，订单也是五花八门”，李享说，从葱姜蒜到水果，从酱油到洗衣粉……他从一个菜贩子，变成了移动超市。送货途中的李享。
“当然，这生意也没想得那么简单”，李享说，居民买东西难，他进货也不容易，食材涨价不说，还供不应求，不让挑拣。有一次进了几框橘子，回来才发现下面全是烂的，没法送出去。
市民分拣挑菜。
在客户的口口相传中，李享的订单越来越多，一天要送130、140单，四个人忙得饭都吃不上，一天能挣2000元左右。在众多顾客中，李享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三口之家，男主人在雷神山医院做志愿者，女主人一人在家照顾孩子，“有人给我说，他们家有人从雷神山来，让我注意安全”，李享说，“我没放心上，他们家的订单，我都优先处理，人家为武汉出力，我也为他们出力”。李享算了，跑腿的收入，可以弥补小店的亏空，甚至还有盈余。
不跑腿了，他改卖盒饭
2月21日，武汉的小区管理更加严格，所有居民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外出，生活用品统一采购。李享的跑腿业务也只能告一段落，“当天晚上我在微信群里给大家道歉，告诉业主我们不能继续做了”。李享在家休息了两天，有点闲不住，又报名当了志愿者，帮社区搬东西，为邻居们采购药品，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他只出力，不挣钱了。4月10日，李享拿到了武汉洪山区颁发的“志愿者纪念证书”。封城这两个多月里，搞团购、做志愿者，李享得到了小区居民的认可，他认为这很值得，“熟人多了，以后复工了，生意也好做一些”。好人缘给李享带来了好运气。武汉解封后，几家第一批复工的商家找到李享，问他能不能帮忙给店里的员工做盒饭。特殊时期请不到做饭阿姨，又怕员工出去吃出问题。紧接着，周边几个工地找来了，也想在李享这里订盒饭。
一个盒饭12元，两荤两素一汤，李享一天可以做两三百份。虽然利润不多，但却是一份稳定收入，可以维持房租，水电和师傅的工资。“武汉人离不开小龙虾”
小龙虾上市了，李享在市场见到了熟悉的供货商。4月中旬，小龙虾进价28元左右一斤，往年贵的时候能卖40多一斤。李享也不敢买多，因为吃虾的氛围还没形成，堂食受限制，消费量还没上去。最近，李享在几家外卖平台都注册了，按他之前的想法，是不想做线上的，“我以前做的都是周围居民的生意，靠的是口碑积累，但现在情况特殊嘛”。
“市场好能赚钱，不叫本事；市场不好还能赚钱，能活下来，那才是本事！”李享拿电视剧的台词鼓励自己。李享说，他是个爱热闹的人，朋友也多。他喜欢店里坐满客人，几桌人同时招呼上菜，后厨烟火不断的感觉。“撑过这段时间，他们还会回来的，武汉人的夜生活，离不开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