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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余世存:光会读书没有用,能安静才生智慧

十点签约作者 十点读书
2024-09-05


“我问有趣的人,寻好玩的答案”。这里是十点读书创始人林少带来的聊天文化栏目《我问》。每期邀请一位林少喜欢、欣赏的好友、智者品茶聊天,在闲谈中交流彼此的人生难题,在思维和灵魂的碰撞中,探寻彼此的生命故事,用生命影响生命。第十一期嘉宾是文化学者、作家余世存。当代人躁动不安,忙碌地杀掉时间,却无暇关照内心与世界,他说,“幸好我们还有《金刚经》”。


“每日熟读《金刚经》,真的能破一切烦恼,能断一切痛苦吗?”


作为一只脚已经踏入《金刚经》世界的读者林少,看着《打开金刚经的世界》书封上斩钉截铁的推荐语,不禁向作者提出了疑问。


这一期《我问》,林少的提问对象是作家余世存。


这位自称有些脱离主流社会、常年专注文化研究的学者,对于林少的困惑,坦承《金刚经》并非消除苦恼的灵丹妙药。


即便出版了研究《金刚经》的书籍,他依然面临着烦恼的纠缠。


那么,我们为何依然需要熟读《金刚经》呢?又或者说,《金刚经》如何帮助普通人修心呢?


余世存想起1990年,大学毕业的暑假,没地儿可去,就住在北大中文系的办公室。


他第一次遇见一本线装书的《金刚经》。随手翻了翻,书里写着:“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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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多第一次接触《金刚经》的人一样,这样的句子让余世存傻眼,只觉得奇怪,无法认真读下去。


直到2005年才开始重新读这本经,研读近五年,写了厚厚一本批注。


“我们现代人对这部经最大的障碍,就是每天要应对的事情太多。”


然而,有的人只需听诵读《金刚经》的声音,就能感到安心。


林少第一次接触《金刚经》的契机,正逢十点读书事业转型期,听蒋勋先生解说“不惊、不怖、不畏”,仅仅六个字就让林少获益匪浅。


时间来到2020年,余世存与北大同学毕业30年云上聚会,老同学发出邀请:“老余,你跟我们讲讲《金刚经》。”这令余世存很惊喜,他决定认真对待。


准备演讲稿的日子里,痛风发作,他开始思考如何与病痛相处,如何关照内心欲望与外界众生,《金刚经》一时成了精神支柱。


《打开金刚经的世界》这本书亦有了雏形,在打磨与自我质疑中,余世存越写越过瘾,身体竟得以好转。


在当下,每个人都面临着生活的不确定性,时常觉得疲惫不堪,缺少的就是一颗能安静下来的心。


这次对谈,林少向余世存请教了《金刚经》里那些让人开悟的智慧和生命真相,以及如何有效提升自己的能量,或许其中有你想要的答案。





林少:您说《金刚经》是您觉得排名靠前的经典之一,那么其他经典是哪几本?


余世存:东方的《易经》、《论语》、《道德经》、《金刚经》,再加上西方的《理想国》、《几何原本》这样的书,都是可以排在前几位的人类文明的大经大典。


我还记得,有一次遇到果麦出版人路金波先生,他当时出了《道德经》,说很奇怪一个简简单单的讲稿都卖得这么火。


他说:“你研究道德经,你说《道德经》讲什么?”我说:“就是‘道可道,非常道’,一句话就能解决。这是东方人理解的,在一个极端不确定的时代,要把握好世界、也要把握自己。”


我说能够跟《道德经》对标的书,就是西方的《几何原本》。“两个点之间,有且只有一条直线。”


听了之后就觉得很唬人,但是多准确、多犀利呀。路金波又去拿出他出版的《几何原本》,他说当时卖了7万本。


说明中国人能够把握模糊、不确定,另外也想追求极端的精准和精确。



林少:对您个人来说,哪部经典对您人生或生活帮助最大?


余世存:可能是《庄子》这本书。我的青春期很沮丧、挫败甚至抑郁的时候,是《庄子》把我托起来了,那种“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劲儿。


从《庄子》开始,我对道家的学说,进而后来又去了解儒家的学说、佛家的学说,再后来对古希腊的哲学,我都有一种亲近感。


每个人有每个人进入经典的契机,有的人可能是《论语》、《孟子》,有的人可能是《理想国》。


林少:我还挺有同感的,我读《金刚经》,大概是三年前事业调整期。当时我常常睡不着,就喜欢听蒋勋。他讲到父亲在弥留之际,他要赶去加拿大,在飞机上读的《金刚经》。


他心里很忐忑,但读到“不惊、不怖、不畏”六字,就慢慢安心了。我听他讲,自己也读,觉得很有能量。最近读《金刚经》的机遇,就是因为您了。


余世存:谢谢,还记得之前听你们十点的同事说:“林少特别喜欢《金刚经》,经常给我们讲。”


我觉得你也很了不起,因为一般人读了这部经,他不会轻易跟别人讲。你去传播,你去讲自己的心得,这是很好的事情。


林少:过去三年,我有的时候听蒋勋,看南怀瑾老师,总是觉得很难懂。也会跟同事去分享一些句子,依然是似懂非懂。这次读您的书,好像是另外一种体验。


余世存:这本书就是让每一个读者成为宇宙的主人,你对这本书提到的话语越来越熟悉,你的状态就会越来越超越。


法眼、慧眼、佛眼、天眼,你得到的这些眼在关照自己,以及关照大千世界的变化,就能从现实的纠缠中解脱了。


所谓的佛教用语,是跟我们的生活相连的。这才是释迦摩尼说的,一切法皆是佛法,佛法就在人世间。我这本书是希望唤醒大家的自信心。


林少:您举了个例子,我觉得很有意思。很多人连接《金刚经》的广度跟深度是不一样的,就像连接WiFi,WiFi的强度、覆盖范围也是不一样的。


我们应该如何连接《金刚经》,怎么去感受WiFi连上之后的大千世界呢?


余世存:对于现代读者,我觉得最好的阅读方式,就是多种书放在一起读。


大家读我这本书的时候,也可以把南怀瑾老先生的书拿来读,也可以像你说的把蒋勋先生的放在一起。


至少要放两三本书一起来读,你自然而然地知道每本书的WiFi密码,它的强弱。


我们现代人对这部经最大的障碍,就是每天要应对的事情太多。七情六欲让我们像一杯浑浊的水一样,能沉静下来,接通WiFi就太容易了。


很多不识字的善男善女,就只听《金刚经》的音乐。听声音也可以开悟,能够让自己安静。


林少:怎么能够让读者更快地进入《金刚经》呢?


余世存:我觉得最好的办法,一是抄经,二是听经。若愿意解决自己的心灵问题,《金刚经》是很好的选择,把自己渡过去。


如果(面对生活、事业等)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还有太多烦恼,还是要不断地回到《金刚经》,跟它互动。




林少:您提到《金刚经》对您的身体恢复自信,是颇有帮助的。


包括您对弘一法师做过一些调研,他身体在晚年不是很好,神经衰弱,四肢浮肿,经典对他帮助很大。《金刚经》是怎么帮助您的呢?


余世存:我很早就知道弘一法师先天体弱,困扰了他的大半生,我就想理解人如何对待自己的病痛。


病苦是人生之大苦,我常年有很严重的痛风,给我的同学准备《金刚经》讲稿时,也发作过。


但是我在写的过程中,我在精神世界里面突然变成自己的王者,那一点病痛就是小case了。精神的自信和强大,像把身体洗过一遍。


写完这部书,一下就感觉恢复了,好像身体经历了漫长的严冬,现在春天来了。当你对越来越去接触一部经典,跟它反复做印证,就发现不仅仅是精神在成长,身体也会好转。


林少:您查到弘一法师是10月生的人,比较容易出现骨质疏松。您之前发现了一些时空和个体生命的关联,能否跟我们分享一下?


余世存:当然,不同的时空有它的特征和属性,也决定了我们不得不跟它保持同步。出生在春天的人,天然就好动;出生在秋冬季节或傍晚、晚上的人,就容易收敛、内向。


比如说春天这个时空是生发,很少看到有人春天还窝在家里面;夏天也是让我们去成长,跟别人去发生联系、交流;


秋天是收,财产有收获,同时发现整个世界都开始收缩、收敛;到了冬天就必须藏,把自己变成种子。


我们现在经历全球化的大冬天,很多人跟世界隔离状态,我们只能去读书,或者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建立互相取暖的生活,来熬过这个冬天。



林少:以您为例,时空对您有哪些先天的影响?


余世存:我出生在1969年2月,湖北随州。二月份有两个节气,立春和雨水节气。我出生在立春,是一个报春花、迎春花的节气,那么我可能注定要做一些有寓言性的东西。


比如我在2005年预言了“微博体”,到07、08年微博才出现;我在2013年写《家世》,到2014年底我们社会才开始宣传家教、家风,我就是报春的燕子。


很有意思,杜甫、德国诗人布莱希特、俄罗斯作家帕斯捷尔纳克也是立春期间出生,这几个人生活都有点坎坷,都有流浪经历,这个跟我很像,同时他们有非常深厚的人道主义关怀。


立春前几天出生的人,身体要好一点。很奇怪,一到了立春,让我们只顾着去报春,反而不顾自己了。


杜甫老先生很悲苦,晚年因为饿了太久,吃牛肉就肠胃不舒服,一下就去世了。


再出生晚几天的话是雨水。围棋高手陈祖德,就是雨水节气出生,下围棋的人下一步棋,就知道未来的七步要走哪儿。


很多人一到了过完年,就想是不是适合去闯一闯,雨水节气给予我们这种感觉——培养人的理性精神,让你知道在规划全年的生产生活时,要做到有备无患。


林少:您研究完时空后,对身体的先天不足有一些了解,后天怎么去调整呢?


余世存:像我们立春期间出生的人,东边方位对我们不是很好,我们应该在西边。我这大半辈子都住在北京东北边,意味着我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煎熬。


我再一看现在的状态是明夷卦,就是说你的光明、追求都被大山和大地压制住了,熬不过它,只能被它压着。


但如果真获得超越,再往东边一看,变成了同人挂,老天爷和周边的人都变成你的朋友,建立起资源和情感的连接。


我看到这个目标在,但现在做不到,还是只能窝在家里面,经受漫长的考验,那就不会怨天尤人,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有做得更好。


这个也是《金刚经》核心的,要把这些茧房和束缚破掉,把它看作梦幻泡影,才能够看得更开,天地才会越来越大。


林少:您对《道德经》的分享也有很多人喜欢,你觉得《金刚经》跟《道德经》比较相关或差异的地方在哪里?


余世存:《道德经》里出现的命题更多,而《金刚经》主要是用来修心、治心的。


它们两者有共通的东西,比如《金刚经》说的最多的是“空性”,这个世界一切都是虚妄的,你要回到“空”的状态。


像天空一样,在一个完全“空”的状态,那么出现了任何东西,马上都能捕捉到、把握住。


这个“空”跟《道德经》的“无”高度契合,只有无才能生有,所以要相信“无中生有”的力量。


如今大家在大冬天里,很多人都很绝望,甚至跑出去,或者在这边洗洗睡,无所作为。


这就是“无”的状态,一定要想到,会生出“有”来,会有生机出现,我们不应该丧失期望。


林少:这本书封面上的话,说得还挺斩钉截铁——每天熟读《金刚经》,能破一切烦恼,能断一切痛苦。其实很多读者对《金刚经》会有误解,您有没有感受到?


余世存:很多读者希望读《金刚经》能很快地解决世俗生活的问题,我觉得这是妄想。读《金刚经》不代表你已经把世间的烦恼破除了。


我跟你这么夸夸其谈,好像我已经解脱了,但是面临生活中的一些问题,比如要写的书稿,要研究的课题,还是会缠绕我。


生活中永远有一些需要去尽的义务,需要去探索的东西。《金刚经》只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关照生活的方法论。


(熟读《金刚经》)再去看待烦恼,眼光就会超越一点,下一次应对可能就会更有效一点,智慧就是这么来的。




林少:蒋勋老师诵读《金刚经》送走他的父亲,之后每天诵读《金刚经》变成了习惯,在诵读时能够感受到能量。您在诵读时是否也有这种体验?


余世存:现在你的心是悬着的,但(诵读《金刚经》时)心是没有重量的状态,身体也会消失。这种感觉很有意思,但是念头还在,善护念不太容易。


我们说修行的人,或者训练有素的人,他特别容易护住。做任何一件事情,如果不足够专注,前半个小时是很难进入的。


跑步前半个小时,如果心不在焉,就跑得很费劲,想停下来不跑了。但还是坚持的话,训练自己先熬过半小时,就越来越美妙,甚至口舌生津。


我最开始站桩的时候,我腿和脚的关节僵硬得不得了,就像站在钉子上。咬着牙站过去,一点点化开,最后就发现身体站通了。我觉得读《金刚经》也是如此。


林少:看慧能开悟的故事很神奇,他识字不多,听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八个字,怎么就开悟了呢?


余世存:如果还原慧能开悟的现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广东深山里靠砍柴为生。


他每天看到的就是天空、山、树,心里想的都很简单,跟人打交道也很纯粹,就是把柴卖给客店里的人,去买点东西侍奉母亲,人际关系很简单。


突然有一天,他听到人家念经,念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觉得:“这不是跟我想的一样吗?我每天也是无所用心,事情一来我的心就生出来了。”


我们很多人听这个八个字无感,对不对?因为我们所处的现实情境完全不一样,我们可能住的房子已经贬值了,一脑门烦恼,哪还得去听这个。


古人说,嗜欲深者天机浅。每个人都有慧根,只是我们暂时被世俗的生活蒙上了,一旦简化(欲望),天机就浮现出来了,慧根也就显露了。


所以最重要的是训练自己随时随地入静,只有安静的时候,都是过眼云烟,都是梦幻泡影。


安静是最容易获取能量的,安静能生智慧。光读书得到的都是知识、信息,但是没有觉察世界的能力(是不够的)。



林少:每个人跟《金刚经》的缘分可能不太一样,您跟《金刚经》的哪句话比较有机缘呢?


余世存:我觉得是“知一切法于我,得成于忍”。要成就“我”,需要有耐心,能够克制自己,其实还是一种安静。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老大哥跟我讲过:你要对外破相,对内破执。把外面的看到的一切的现象破掉之后,获得的东西才有意义。同时,内心执着的那一点念头,也得要破掉。


林少:放下执着心,是挺难的一件事情。您到目前为止比较难放下什么呢?


余世存:我觉得可能是(难放下)争强好胜的心。我前两天阅读范仲淹,都难过得都快哭了。


我们跟苏东坡无法比,跟范仲淹无法比。至少我作为一个读书人,在这个年龄所抵达的世界或人生成绩,无法跟他们相比。


但是如果你用《金刚经》来问我,那我连这个比较之心都应该放弃。不要比了(笑),好好做自己。


可能作为读书人,难免觉得应该尽可能发挥作用,这是我们的执念。


只有放下,才能够更好地去做事。而不是说做一个读书人,我在报答世界,我在奉献、服务于社会。


林少:我觉得要放下的东西太多太难了,譬如名、利、权、情,美食之欲也挺难。


余世存:我觉得美食很容易放下。我也特别喜欢吃,我太太经常做菜很丰富,吃一顿美食很开心,但是不吃也没问题,吃一两个月的速食我也能接受。


我为什么能够放下呢?可能得益于我大学毕业那段时间,分配到一中教书,这对于我是打击。在我那个年代,北大毕业生去教书,算是工作不太好。


我自然而然要追求自己的理想,不按世俗的(期望)去做公务员,在体制里一步步往上走。我很长时间没有房子,我的同学都有住房,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我免了这些世俗的事,就可以专心读书,去做学问。一套住房对我来讲,不是生活的标配。


很多貌似放不下的东西,都能放得下。我原来就特别舍不得我的书,近万册藏书,我(现在)觉得随时可以散掉了。


包括读书,我年轻的时候跟很多朋友有共识,每天不读几十页书,这一天是白过。做一个写书人,每天不写点也是不行的。


(现在)我可以整天不说一句话,不写东西,不读书,我也觉得充实,这才是真正面对自我。


林少:我很惦记您的藏书,哪天您要是放下,麻烦告诉我。


余世存:好啊。(笑)


林少:但是弘一法师说的那种放下,您能做到吗?或者我们怎么去理解他的“放下一切”?


余世存:我可能还做不到。苏东坡晚年临终前,守候在他身边的朋友提出建议,心里想着西方的极乐净土。


但是苏东坡说了四个字——着力即差。一切都顺其自然,无所住才生其心,他的境界到了。


我们内心为什么不能放下?因为我们还没有完全熟悉(世界)。生活在春天的人,真的经历了严冬,才会深思熟虑。我们尽可能对周围要有同情和理解,(让)周围的世界进入心里。


林少:您在书中整理了《金刚经》相关的大事年表,有没有对您自己比较帮助的呢?


余世存:有,比如说梁启超写战友谭嗣同,他说:“世界之外无净土,终生之外无我,故唯有舍身以救众生。”


这句话林少可以再去琢磨一下,我认为是非常有益的。这其实是我们说的理想主义者的精神,或者大乘佛教精神。


我在整理时逐渐认知到,原来修行也好,看开也好,不是逃避当下,而是跟当下保持一定的距离,建立更有效的联系。


像我这么多年远离主流社会,我2009年底从云南回到北京,好多朋友都说:“你离开北京两年多,就脱离了社会。”


但我觉得回来之后,写的书反而比以前更接地气,更能跟时代、跟大家的需求相关。


那段时间,我没有去成就所谓的小我,娶妻、生子、买房、买车,但我做的事情成就了一个更好的我,这就是“众生之外无我”。


你想着众生,安顿好众生,其实也是在安顿自己。






作者 | 酉星,《我问》栏目由十点读书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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