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观智库防务安全研究中心 | 消灭敌人军队仍然是战争的“第一军事要义”——俄乌冲突的教益和启示之二

      自海湾战争后高技术局部战争登上历史舞台以来，通过打击敌方关键节点瘫痪其作战体系，进而摧毁其抵抗意志，便成为人们印象中极为深刻的一个特点规律。但本次俄乌冲突的进程表明，这可能只适用于某些国家和某些类型的战争，因而未必是普遍的。即使对那些能够组织此类战争的国家来说，打击关键节点、瘫痪作战体系也只是一种方法，不能说是目的。讲清这一点很重要，为了摧毁敌人军队而追求一种更有效的方法，同为了实现某种方法而去追求是有本质不同的。

      从根本上说，战争既然是迫使对方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有组织的暴力行为，它所追求的就必然是打垮敌人军队，包括消灭敌军的物质力量、摧毁敌军的精神力量，使之陷入不能继续作战的境地。不可否认，真实战争中确实存在大量的并不彻底消灭敌军的情况，比如一方战争动机很弱、局势严重不利、不寻求或是害怕大规模战争，另一方消灭其部分军队或占领部分要害地区即可达成目的。再如，虽然敌强我弱，但我方战争意志坚强，通过持久战消耗敌军物质力量和消磨敌军意志，使之付出远远超出目标的代价，亦可迫使其停止战争。然而，不管针对哪种情况，不管采用什么方法，战胜和粉碎敌人军队都是最可靠的第一步，绝不能把“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寄托于侥幸的取巧上，所以“一切技术、战术、战役、战略原则，一切技术、战术、战役、战略行动，一点也离不开战争的目的（注：此处所指不是战争的政治目的，而是战争的军事目的，即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它普及于战争的全体，贯彻于战争的始终。”

      换言之，所谓打击关键节点、瘫痪作战体系只是特定条件下的一种样式和方法，不具有超越条件的普遍性，更不能作为判断对方行动的一般依据。在这个意义上，制定计划、研判战局不应看占领敌人多少地区，也不应看是否形成了地图上貌似有利的几何形状，主要应看某个方向、某个战场消灭了多少敌人军队、取得了多少实际胜利。否则，我们将无法理解二战初期很少顾忌侧翼的德军“闪击战”的成功，也无法理解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一路奔向巴格达的战法，更无法理解我军在解放战争中大踏步进退的军事原则。按克劳塞维茨的观点：一切有经验的人都承认，即使战术上保持各参战部队的一致步伐都极其困难，在战略上就更加困难或者根本不可能，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优势，就要尽快消灭敌人军队；如果优势没有大到肯定能够胜利，那就更应根据可能尽早寻找敌人主力部队。毛泽东总结中国革命战争的经验，同样指出应坚持“战略上的有规则有定向和战役战斗上的无规则无定向”。对比这两位东西方兵学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分析和看法近似一致。我们总是习惯于在地图上分析俄乌双方是否能形成包围与反包围，且不说在高级指挥官那里地图上的一条线在战术指挥官那里就是一个地区，这种单纯看包围与反包围的视角本身就缺少科学性。

      从这个角度看，俄罗斯和乌克兰在冲突初期均未能有效消灭对方军队，以致冲突演化为今天的情况。就乌方来说，原因更好解释，作为被动和弱势的一方，它不可能一开始就将消灭俄军主力作为主要任务，只能采取节节抵抗、机动防御的战法迟滞和消耗敌人，以等待时机、争取外援、积蓄力量，在可能的情况下逐步扭转战局。就俄方来说，原因也许是多方面的，我们目前还难以得出有比较可靠证据的结论。但是，本着吸取教益和启示的原则，假定想通过向基辅一击而定乾坤，实际上是比较困难的，因为乌军主力在乌东，占领基辅未必就会消除抵抗；假定想通过占领基辅一线构成第聂伯河以东的巨形包围圈，则未免企图过大、兵力不足，我们不太相信俄军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或许俄方就是想效仿当年的“布拉格之春”或苏联入侵阿富汗，通过一场“特别军事行动”摧毁乌现政权，这已涉及政治目的的确立，前文已经论及，这里不再赘述。不过即便如此，不消灭直接对峙的敌人军队也是做不到的。那么假如俄军一开始就把目标定为消灭乌军，究竟有无可能呢？我们将在后面的讨论中逐步涉及。

      综上所述，尽管实现战争目的的方法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不少情况下仅仅消灭敌人部分军队、占领部分国土，甚至巧妙地调动、部署就可以达到目的，但我们应该清楚的是，这些方法手段只有着眼消灭敌人军队并创造了类似“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态势才会产生效果。也就是说，其他方法手段不是没有价值，但它们只是中间过程，远远比不上消灭敌人军队更根本、更重要、更有效。事实上，高度重视瘫痪战、网络战、震慑战的美军，虽然主张通过攻击特定目标改变敌方的心理、意志和认知，但同样强调制定战争计划必须建立在物理攻击的基础上，不能建立在难以预测的精神因素上。高超的战争指导者和将领的确可以避免大的流血冲突而取得胜利，然而，“如果他的打算既有充分的根据，又有成功的把握，那我们没有权利责难他。但是，我们还必须提醒他要经常记住，他走的是曲折小道，随时都可能遭到战神的突然袭击，他必须始终注视着敌人，以免敌人一旦操起利剑，自己却只能用装饰的佩剑去应战。” 无独有偶，在解放战争中我军已全面占优的情况下，毛泽东仍然强调 “世界上没有直路，要准备走曲折的路，不要贪便宜”，还是要把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作为战争指导的基本原则。我们之所以坚持认为消灭敌人军队仍是战争的“第一军事要义”，便是这个原因。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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