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面颐上的二两巴掌肉，身上再无值钱之物，但仍捐百元。穷人比富人要脸，但在变｜明坛杂文

明导读：不过，任何事情只要经历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疲沓了就会发生退变异化，当然也包括国人传统的这一种乐善好施的品行。譬如，2012年7月北京城里暴雨成灾之后，市政府曾经出面组织的那一次募捐活动，市民们的反应就普遍地显得异常之淡漠，而且网民中更是不乏恶言相加的骂娘者。多数的中国穷老百姓，怎么会突然之间不在乎自己的脸面起来了呢？所有的这一切，我们是否应当看做是一种民心渐变的不祥之兆。

（穷人似乎更爱面子）

文｜蒲田广隶

现代的文明社会，照例应该富人比穷人更加需要讲究体面。但是中国社会似乎有些特殊，历来都是富人不要脸面，至少是穷人比富人更要脸面。倘若长期如此下去，总见那些个强者、豪者、富者在抠门，反而倒是那些真正的贫穷弱者在那里打肿面孔充胖子，那么这样的社会无论如何也属于不正常的了，就更加别去说，会是一个能够长期保持和谐稳定的社会了。

记得2008年发生5.12汶川大地震的时候，国家发动大规模的社会救灾以及捐款活动。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在全国范围之内动员全体党员以缴纳特殊党费的形式进行捐款，再一次地让全社会看到了党的存在与力量。其具体金额，笔者所在的地方，每位党员一百元，上不封顶，各民主党派跟紧其后，差不多也都是这个数。

这事情，对于那些在各级政府部门供职的党员干部来说，理所当然地应该积极响应、踊跃参与，而企事业单位的党员干部们也都大多数拿得出这点儿钱钞来。问题就在于我国相对贫困的广大农村了，那里的情况就显得有些特殊与复杂。中国近代的这场革命，本质上是一场农民革命，人员的火种主要来源于广大的农村。

所以那地方历来就不乏老共产党员的留存，除了少数解放之前的地下党员，还有土改时期入党的，以及后来在互助合作化运动中入党的，稍迟一点的便属于四清运动社教年代入党的了。当年，这些人堪称为中国农村积极响应党和政府号召的各项活动的优秀分子，无奈后来年岁渐趋老迈，自然就淡岀了，有不少的甚至连其党员身份也早已被村民们彻底遗忘了。

好在被人遗忘了没有关系，只要每个村党支部的花名册上有登记就可以了。譬如，在这次特殊的捐款活动中，这些村子里的老党员们难得有谁个会被遗漏的。说起来，反而倒是那些天南海北外出去打工的年轻党员才有可能被遗漏了。

老家有个八十五岁的族兄，是在四清时候入党的老党员。每次回家，我总不忘去他那间充满霉气的低矮破屋里转一圈，聊几句空天。那一天又去了，不知怎的，竟然就在无聊之中问起了不久之前在全国范围内动员共产党员缴纳特殊党费的事情来。老人家当即就面带谦逊地向我回应了问询，当然也不乏显示出来一种内心亟待表达的自豪：一点点，一百元，仅够表示个意思的了。

说起来，中国人真的属于专好讲究脸面的族群，尤其是那些地处偏僻荒远的穷人。除了面颐上的那二两巴掌肉，他们的身上恐怕再没有其他更多值钱的东西了。每个月向政府领取六十元社会救济金的独居老人居然舍得拿出一百大元来缴纳这项特殊党费，心中还自愧太少了，以至于拿不出手来。

这事情，无论让谁听了也都会心里头感觉到难过不爽。这一百元，差不多可以支付老人家一年油盐酱醋茶的开销了。其实际的分量，应该比那些身价亿万的老板党员拿出一百万元来还要沉重。同时我又在思考了，顶着人生早年时候曾经遗留的这一个虚假的称号，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却依然能够如此这般积极地去响应党中央发出的号召，果然除了满足内心深处的那一份自尊与充实，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他们的这一辈子曾经从党的那里获取过什么实际的好处没有？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入党不应该是为了牟取私利，更加不应该是为了做官发财了。但是不入党，你哪里也别想提干当官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以，从这层意义上来说，那些做了官的，当了各级领导的党员干部，岂非依然从党的身上摄取了权力、荣誉，乃至于私利好处吗？现在叫做提拔，早先解放初期的时候大多数共产党人的心里，尚且普遍地留存有一种对于革命事业以及人民大众的卑恭和谦虚，需要含蓄地将升官提职称之为是进步了。

不管政府以何种理由提出的各种救济施舍活动，中国的大多数穷人似乎都乐意参与。这也正是国人特别看重脸面、注重于品行的地方，——什么时候也知道去守住那条做人的底线，尤其是一个穷人需要遵守的底线。倘非如此，他们或许就会感觉到灰头土脸地，愈加不像是个人了。

不过，任何事情只要经历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疲沓了就会发生退变异化，当然也包括国人传统的这一种乐善好施的品行。譬如，2012年7月北京城里暴雨成灾之后，市政府曾经出面组织的那一次募捐活动，市民们的反应就普遍地显得异常之淡漠，而且网民中更是不乏恶言相加的骂娘者。多数的中国穷老百姓，怎么会突然之间不在乎自己的脸面起来了呢？所有的这一切，我们是否应当看做是一种民心渐变的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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