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大放异彩的互联网医院,2020年驶向何方?
疫情让互联网医院一下子迎来大量新用户,看上去很美好,但数据能沉淀为互联网医院的客户吗?
2020年年初的疫情犹如一场飓风,裹挟着数以百万计最普通的患者触达“互联网医院”概念。一方面,无数的中国人,或主动,或被动,平生第一次接触这种新形式的线上问诊;另一方面,巨大的问诊流量也化成巨浪,将互联网医院的小船高高抛起,似乎在它坎坷发展的11年时间里,又迎来了一个新高峰。
最初,互联网医院“不见面”的隔离优势在这次疫情中成为受到各方青睐的关键,但最终发展到国家卫健委能够专门为其先后出台2个文件,国家医保局将其纳入医保支付,这似乎又不能将其简单地归结为时势造英雄。
在星光耀眼的背后,是互联网医疗整个行业的默默耕耘,最终在一定范围内形成服务闭环。当疫情来临之时,这个闭环已经能够承接医疗需求并切实解决了一些医疗问题。
疫情中首家做线上免费义诊的互联网医院
疫情暴发后,“1药网”在1月20日就成立了防疫指挥部。
“我们看到媒体纷纷报道整个湖北地区的医疗资源极其匮乏,这种匮乏不仅仅体现在物资的匮乏,也体现在医生资源的匮乏。”“1药网”联席COO祝鹏程表示,因此在组织动员采购、运营、销售等部门的同时,他还给集团的互联网医院院长刘晓军打了一个电话。
“那天是大年三十,我就问她你的人能不能上线,我们可能得给湖北地区开通线上免费问诊。”过了一会,她回电话过来说,大家基本都在家里,有些人因为在乡镇上手头没有电脑或者没有网络,但大家还是出门借了电脑,或干脆去网吧登录操作台。”
大年三十当天下午5点,免费义诊平台正式上线。祝鹏程表示,平台上线后确实有非常多的患者来到线上问诊,相比上线前一周的问诊量涨幅是400%,在AI导诊辅助的帮助下,互联网医院医生单人单天接诊量最高达到了300。此后,同行们陆陆续续提供了类似的线上问诊服务。
目前,“1药网”线上义诊平台为患者提供3种服务:新冠肺炎相关症状问诊、精神抑郁情绪疏导以及常见病和慢性病等。这既缓解了湖北,尤其是武汉的医疗资源紧张的局面,也降低了患者交叉感染的风险。
一名刚做完肾移植的患者:我快断药了
疫情期间,有位做过肾移植的平台老用户因为快要断药了,特地找到“良医在线”客服,希望能够帮忙买到环孢素。“良医在线”创始人饶正坦言,这类药单价高,市场小,其实在普通的药店很稀缺,只有少数的专业药房才会备货,后来通过自营药房和联盟药房的产品库,他们才帮患者找到了货源。
回忆起疫情期间互联网医院提供服务的开始,饶正这么说:“一开始,我们以为这是个别现象。后来找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就感觉可能是普遍现象。有很多类似的慢病患者用户,一直服用的是处方药,但疫情期间又去不了医院开处方和拿药,也都联系平台寻求帮助。”
于是“良医在线”专门组织一期活动,凡是来自疫区的患者登记买药,工作人员都负责跟进帮他们找到这些药品,然后用顺丰寄过去。“整个活动没有赚取一分钱药品差价,因为春运顺丰还比平常贵,我们几乎是不计成本地做这件事,累计服务了873位登记断药的患者。”
不同于“微医”“平安好医生”类轻问诊,“良医在线”走的是一条医生熟人患者圈的运营路线,相对封闭:医生将线下患者带来平台管理,平台本身并没有对陌生用户开放,只为入驻医生及其患者提供问诊、患教、随访、购药等一站式服务。
但这次疫情中,平台有7000多名医生放开了这些权限,基本都提供免费咨询,所有来访用户均可发起线上问诊,随后的买药服务也能通过其布局的200多家直营药房和合作药房完成诊疗闭环。
怎么把疫情带来的大量新用户沉淀下来?
求医问诊购药,一站式闭环医疗服务给人们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疫情期间,正月初一的在线问诊日活动人数为605.9万人,较去年同一天的545.4万人增加了60.5万人。随着疫情的蔓延,线上问诊需求从初一到初六一路走高,目前还在攀升。
2020年与2019年春节期间在线问诊日活对比 / 易观千帆
这次疫情让互联网医院一下子迎来大量新用户,看上去很美好,但数据能沉淀为互联网医院的客户吗?答案未必。
在饶正看来,互联网医院解决的问题还相对较浅,它虽然能帮助患者去解决诊前与诊后环节的很多问题,但替代不了医院看病的诊疗过程。
他举了个例子。大家买火车票或许会使用一些出行平台,但实际上,坐车人再多、再挤,也还是会去火车站,因为线上完成不了坐车这个行为。也正因此,互联网医院更像是一款出行平台,可以通过它在线上提前快速安排好出行前和出行后的事项,但出行的主要动作还是在线下。就像各类出行平台和12306和平共处一样,12306不妨碍这类平台本身获得大流量,平台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商业模式。
“互联网医疗主要解决的是诊前和诊后的问题,但是诊中基本上都还是要在院内发生。”基于此,他认为疫情带来的患者流量沉淀有两大难点。
第一,现在大家做的都是免费义诊,疫情结束之后,客户是否有足够的付费意愿?以轻问诊为例,患者同样花50元咨询,如果打的去家附近医院,打车费加上挂号费可能也不到50元,但相比前者却更有效,因为轻问诊问完以后,如果真有问题还是要去医院看。
第二,之前的互联网医院基本上没有改变大家看病难、买药难的体验,它跟用户建立的是一个弱关系,如何运营建立一个强关系是最大的挑战。而医疗本身就是一种低频行为,如何建立更多的应用场景,增加患者的粘性几乎也是整个行业面临的挑战。
相较于饶正,祝鹏程的看法相对乐观。在他看来,这次疫情让更多用户真正接触到了互联网医疗,体验到远程门诊的便利性,他相信这会大幅提高互联网医院用户的规模和渗透率,对线上问诊的信任度和接受度都会提高很多,甚至还有部分用户有可能养成线上问诊的消费习惯。
“最近我看到好多地方都在加速各地互联网医院的进程,以前有些地方政府对其态度审慎,不太着急,但这次疫情还没结束,包括上海、湖北等地都纷纷出台了建设互联网医院的政策。这就释放了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我相信在整个2020年,是咱们国家的互联网医院大踏步发展的一年。”
他认为,互联网医疗的定位是线下医疗的有效补充,从常见病、慢性病角度去切入,也是对于我国的这种医疗资源不均衡现状的一个很有效的解决途径和方案。事实上,此次疫情中大量慢病患者长处方需求的出现也预示着这部分市场的潜力。
医保对于互联网医院意义有多大?
3月2日,国家卫健委、医保局联合发布了《关于推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开展“互联网+”医保服务的指导意见》(下称《意见》),其中第一条就将慢性病的线上处方纳入了医保支付的范畴之内:
经卫生健康行政部门批准设置互联网医院或批准开展互联网诊疗活动的医疗保障定点医疗机构,按照自愿原则,与统筹地区医保经办机构签订补充协议后,其为参保人员提供的常见病、慢性病“互联网+”复诊服务可纳入医保基金支付范围。
不少人对将其视为互联网医院发展的一个重要突破——试问,医疗行业谁不想从医保基金池中分一杯羹?
祝鹏程指出,医保是互联网医院发展过程中的关键因素,打通医保后,“医+药+支付”将真正形成闭环。
当前我国的医疗体系由三条线组成:医疗一条线、药品一条线、支付一条线,三者互相结合不可分割。从支付层面来看,又分为国家医保和商业医保。而在实际操作中,国家医保又和地方医保有区别,各地掌握着自己的医保基金池,报销规则也都不一样。在患者实际报销费用时,往往需要按照后者的标准进行。这种复杂的关系也就意味着,一家非公立第三方的互联网医院即使进入国家医保,后续还需要跟每个省市再进行一轮谈判才能接入。
祝鹏程坦言,就“1药网”本身而言,目前主要是链接了商业保险,打通医保还需要一个过程,但互联网医院跟国家医保打通,这是一个趋势。
单靠医保推动发展的互联网医院做不大?
在《意见》出台之前,我国即使是线下取得医保资质的药店在线上售出药品时,同样不能得到医保支付的覆盖。因此从目前来看,医保似乎还尚未发展到马上就让互联网医院将其纳入发展考虑范畴的阶段。
而对于这个问题,饶正的回答更为干脆:“如果单靠医保来推动发展,我觉得互联网医院做不大。因为目前对于非公立医院开设的互联网医院,医保异地结算还没有全国打通,有地域属性,而真正的互联网医疗是没有地域限制的。”在他看来,身处海南的互联网医院可以接待来自东北的自费患者,但如果是医保患者就会面临着一系列困难,互联网医院目前还无法为其报销,但线下公立医院尽管手续繁琐却还能按照异地报销政策支付一部分。
虽然目前国家医保局为了解决互联网医院异地报销难题推出了医保电子凭证,但报销目前也仅限于在定点的公立医疗机构。
对于将来非公立医院开设的互联网医院打通医保基金池,饶正认为非常值得期待,但这个过程有些技术性的问题有待解决,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医保经费,还涉及到患者的病史档案。只有当一个患者看病时,无论选择任何一家医疗机构,其都能快速调出患者所有诊疗记录时,医保才有了判断跟医疗机构如何结算的依据和基础。
这一点,在《意见》“加强医保基金监管”中也得到了体现:
根据“互联网+”医疗服务特点,落实线上实名制就医,配套建立在线处方审核制度、医疗服务行为监管机制,保障诊疗、用药合理性,防止虚构医疗服务,确保医保基金安全。定点医药机构应当为患者建立和妥善保存电子病历、在线电子处方、购药记录等信息,做到诊疗、处方、交易、配送全程可追溯,实现信息流、资金流、物流全程可监控,满足患者可以在线查询检查检验结果、诊断治疗方案、处方和医嘱等病历资料。
《意见》的出台充分表明了国家医保局意识到了打通线上报销可能遇到的挑战,但考虑到目前医疗信息壁垒仍然普遍存在,甚至连不少紧密型医共体内部还未完全实现信息互联互通,更遑论接通处于公立医疗体系之外的互联网医院。
这条路,依旧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