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贾浅浅 | 舆论手札
因为中国作协拟吸收贾浅浅成为会员,舆论中很有一股不平之气,认为她水平不高,证据就是一二三首被他们概括为“屎尿屁”的诗。这股意气顶托着机构媒体前往作协求证,对方恪守自尊回复如下:已经记载此事。一问一答颇有“关你鸟事”的魏晋之风。
这个事,虽然是以贾浅浅为主角的第二波扰攘,但就群情慷慨激愤的群众表现来说,不管是论诗还是论事,确实都是“关你鸟事”的民粹表现。大众的审查意识病态地蔓延,趁着舆论的便利,想要全指向,而这股无意识的“管制意识”应该被挫败。
贾浅浅是对诗歌很有探索精神的一名诗人,她的诗歌被群嘲为“屎尿屁”不见得是她的不名誉,反而见证这个国家的许多人不仅不具备诗歌的素养,根本不是文学的欣赏者,还将无知当作资本,将戾气误认为勇气,并在吆三喝四的阵仗中产生同仇敌忾的虚妄。
这股不懂文艺而自以为掌握文艺标准的普罗大众,在易烊千玺考编一事中猎取过战果。他们用同样的攻击策略,用抹黑正当程序的手法,看似为了追求公平正义,但实际上是拉低专业标准,驯服专业人士,试图争夺对文体、乃至于文化标准的解释权。
在攻击易烊千玺的时候,这股群氓虚构了名演员与小镇做题家竞争,前者利用名利劫掠后者阶层流动机会的斗争戏码。随着某些央媒因为偏执地捍卫基本盘,无形中为这股批斗背书的形势发展,易烊千玺主动退出,以避免成为阻碍全社会阶层流动的“罪人”。
发动舆论、利用舆论来审查文艺界人士或文艺作品,已经成为舆论场上常见的、也很成熟的民粹手段。易烊千玺败北,是因为他有避免成为“污点艺人”的恐惧。现在,这股网络聚啸想要在贾浅浅这里,复制在易烊千玺身上的成功,可有些因素妨碍他们的成功。
对当事人来说,坚持专业标准,不向群氓审查低头认罪,几乎是一种当代美德,在舆论当道的年代更是如此。这不仅仅是对所谓大众标准保持警惕的创作原则,也是文艺创作者应该坚守的真谛。实际上,没有什么“大众标准”,那只是斗争的托词,是网络批斗的外衣。
当你与它们争论好诗歌的标准,甚至愿意普及诗歌史的情况下,你定然发现他们已经将贾平凹拖进来,捏造出“文二代”这贬义的标签,试图在更大范围内激活群众对类似于“官二代”的血统论、以及暗箱操作的不堪想象。而污化专业标准或针对身份侮辱,往往混合使用。
对专业机构来说,不该随便向网络暴力投降,轻易就被批斗时祭出的大帽子吓唬住,从而用一种转嫁的办法,牺牲当事人来迎合网络民粹的摇旗呐喊。在处置舆情的过程中,这不应该是纳入考量的选项。修辞可以委婉,但骨子里不要丢掉“关你鸟事”的气质。
也有人说,文艺标准的制订也不是诗人、小说家、作家的专利,何以有人做得,而大众却摸不得。看清这一层逻辑的人不多,却也乐见作壁上观,成为文艺审查舆论的帮闲,虽不作声,却听任所成。这种距离感,喂养这类人的孤愤,忍看群众审查填满社会缝隙。
更多的人在看热闹,浑然不觉得这种饱含审查倾向的舆论,已经或仍将损坏文艺创作的整体环境。每个人都知道一些东西,但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向文艺投掷匕首。这些无法确定、也无法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却坚信他们掌握着文艺好坏的社会标准。
这是极其讽刺的现象,就像在诸多新闻事件中批斗媒体一样,将媒体、记者的在场或不在场视为罪责,在一种迷茫的社会理想之外圈定代罪羔羊。贾浅浅现在就面临类似处境,坏人正在大张旗鼓地做坏事,却要人相信他们是在为其他人清扫公平之路。
这股民粹舆论的自我复制、自我感动证明,它对真正的不公畏怯懦弱,触之即溃,并没有表现出在易烊千玺、贾浅浅等事件中的所谓韧劲。江西周劼事件,这股戾气化身为柔软的批评,将批斗软化,其在不同对象那里的势利做派也是一目了然。
这股群众舆论声称对所有的不公负有谴责的义务,但这种朝三暮四的号称正义之师,其实并不赞同其他人的自由,甚至不理解其他人的担忧。沉浮在这种舆论中的人,自以为冲锋在思想的高速公路上,唯独忘了自己醉驾的事实,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逼迫他人走向。
这是说不通的,也是不健康的网络症状。假如你真有愤怒,但批斗贾浅浅、易烊千玺或将来被阳谋圈定的目标,并不是穿越愤怒的恰当方式。没人喜欢承认自己不自由,但每当人们沉沦于这种舆论间,无脑冲击标靶,那恰好就是最不自由的状态。
引用图作者:秃头倔人(李晓强)